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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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哈西克的獨立日慶典結束,到參加此次活動的旅團成員匯合完畢、準備動身前往奇拉基火山,中間度過了相對平靜的幾天。
    這種平靜不僅僅指由庫洛洛陪伴在身邊、跟隨前者以類似度假的休閑態度四處遊蕩,欣賞候鳥遷徙的場景。
    被窺破內心想法,因而遭到友人質問的另一個世界,同樣平靜得有些出乎意料。
    傑諾斯並沒有追問先前那個問題的答案。
    在對此次升級的配件威力稍做測試之後,改造人很快就因為要幫老師埼玉搶購打折商品而提出了告辭。
    那副對先前話題避而不談的態度,讓櫛名琥珀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稍微感到有些疑惑。
    雖然對他人的情緒並不敏感,但之前傑諾斯提起“犧牲”、“獻祭”之類的詞匯時,那種溢於言表的抵觸之色、顯而易見的抗拒和不讚同,鈍感如同櫛名琥珀,也能毫不費力地輕易察覺。
    對方又一直是對某件事堅定信念之後就絕不動搖的執拗性格,他並不覺得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傑諾斯能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後,變得渾不在意。
    ……所以說,是預料到了自己無法給出答案,於是幹脆選擇了沉默嗎?
    即便給出了違心的回答,也絕不會被相信。
    正因為這個人過於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以及做出一切選擇的理由——
    如果連靈魂的底色都被看穿的話,那麽虛假無力的言語的粉飾,確實也沒有說出的必要了。
    在傑諾斯離去後的幾天裏,櫛名琥珀也認真思考了一下。
    青年的態度並非置之不理。而是因為明曉自己不可能輕易轉變心意,因此摒棄了冗餘的交涉環節,下定決心要以最為直接切實的行動來阻止吧。
    ……所以到了最後,還是要像庫洛洛所說的那樣,無法避免地發生目的與目的、意誌與意誌之間的碰撞嗎?
    不,隻要能夠取得聖杯——
    退一萬步講,隻要所作所為足夠隱蔽,那些擔憂,也就隻是海市蜃樓一般飄渺無蹤、永遠不會成為現實的擔憂罷了。
    櫛名琥珀放棄思考任何不愉快的悲觀結局,勉力打起精神,全身心投入當下的事務當中。
    最優先解決的,無疑是之前一擊未能得手、隨即銷聲匿跡的assass及其禦主。
    既然被選中參與了聖杯戰爭,那麽無疑都懷抱著將敵手盡數殺死,從而借助聖杯實現願望的終極目的。
    像之前的櫛名琥珀那樣,對參與戰鬥、淘汰敵手毫無興趣的氣氛組,毫無疑問才是鳳毛麟角的極少數。
    原本篤定隻要稍稍等候幾天,對方就會重整旗鼓發動下一次攻擊。
    好比兩隻野獸被困在會隨著時間縮小的獸籠之中,隻有生死搏殺才是唯一的出路。
    ——但出乎櫛名琥珀意料之外的是,時間一天天過去,無論是哪一個世界,都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最後時刻一樣,平靜得幾乎有些詭異。
    真人貓貓異常乖巧沒有搞事;五條悟沒有再聯絡他;街麵上的怪人已經在之前的大規模清掃中近乎銷聲匿跡,也沒有和傑諾斯一同活動的機會。
    而王權者這邊,雖然名為junge的敵對組織依舊在視線無法觸及的陰影之中暗搓搓謀劃著什麽,但在先前的徹底攤牌之後,周防尊已然收斂了許多。
    青年如櫛名琥珀所願,天天在吠舞羅睡大覺,暫時不再去理會那些會讓自己加速掉劍的糟心事了。
    等到旅團成員匯合完畢、決定向著奇拉基火山開拔,在那晚入睡複又醒來之後,他終於按捺不住,把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將近的真人貓貓捉到了身旁。
    後者的大尾巴驀地炸開,一藍一灰的眼睛瞪得滾圓,渾身上下每根聳立的毛毛上都寫著抗拒。
    “你要幹什麽?我事先聲明,我最近什麽都沒有做,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哦?!”
    就算是突然看透了自己待在身邊是不懷好意,一般而言下定決心發難也要找個借口吧?
    “就是因為什麽都沒有做,所以我才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完全無視咒靈的抵觸態度,櫛名琥珀以和所謂“商量”相去甚遠的語氣,毫不掩飾地道出了內心想法。
    “之前一直在躲避咒術師的追殺,想必你對這座城市有哪些可供藏身之處相當熟悉。同時身為特級咒靈,即使闖入那些地方,也不會驚動其中見不得光的老鼠——”
    瞬間明白了櫛名琥珀的言下之意,知道自己並沒有生命危險的真人在鬆了口氣的同時,眼珠再度滴溜溜轉了起來。
    “老鼠……是說那對失去音訊的主從吧。”
    那位assass的禦主,既然同樣被選中參加聖杯戰爭,應當對魔術的體係有所了解。
    如果能以個人身份同他取得聯係,以背刺櫛名琥珀為籌碼、交換對方幫助自己尋找解決契約的方法,豈不是美滋滋?
    不等櫛名琥珀威逼利誘,時刻做好準備往主人後心捅上一刀的真人貓貓已經興奮地甩了甩尾巴,飛快變回了人形。
    那雙桃花眼形狀飽滿圓潤,眼尾微微上挑,明亮而微微濡濕,如同蒙著一層細密雨霧的寶石。
    放在貓咪身上的時候,不論其中盛放著多少個來回轉圈的壞主意,都隻會讓人覺得可愛。
    而此時此刻、這雙寶石鑲嵌在青年的麵龐上、滿含笑意的注視著某人的時候——
    淺藍色的發辮從頰邊垂下,配合微微偏頭的無辜神情,仿佛真的是世界運行的規律毫不了解、一派天真懵懂的無知孩童。
    ……總歸是能欺騙到對其本性不甚了解的某些人的吧。
    或許站在咒靈的立場上,對方做的才是正確的事?
    “會好好努力的哦?琥珀醬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笑容燦爛的青年拍著胸脯做出保證,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會竭盡全力。在對上櫛名琥珀不為所動的了然眼神之後也毫不在意,嘻嘻笑著從眼前消失了。
    幾乎就在咒靈離開的下一秒,伴隨著嗡嗡的震動,房間之中回蕩起了一串悅耳的鈴聲。
    ——櫛名琥珀塞在枕頭
    把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開始往床鋪另一旁移動的迷你小庫摟在懷裏,櫛名琥珀俯下身來,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もしもし~哎呀,第一次給琥珀醬留下的號碼打電話,居然差不多瞬間就被接通了——簡直嚇了一大跳呢!”
    明明是弦樂器一般,相當低沉悅耳的磁性聲音。
    但配上那股相當跳脫的活潑語氣,幾乎能想象出電話對麵的某人毫不在意地挑起唇角打趣的樣子,幾乎是轉瞬之間就讓人清醒過來,覺得不靠譜極了。
    “……五條悟。”
    絲毫沒有配合對方吐槽的意願,櫛名琥珀木著臉發問。
    “你有事嗎?”
    “不要這麽冷漠嘛。”
    相當了解對方耐心的極限究竟在何處,稍做調侃之後,五條悟隨即認真起來,擺出了談正事的態度。
    “之前介紹給你的那孩子,名叫伏黑惠的,還有印象吧?”
    ……其實相當模糊。
    除了名字,就隻記得海膽形狀的鮮明發型。
    大概把電話這邊的沉默當成了默認,或者一開始就沒有對櫛名琥珀能給出肯定回答抱有絲毫期望、隻是禮貌性地詢問而已,五條悟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輕快。
    “既然決定了要一同教導,總有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吧。”
    在片刻的停頓之後,青年若有所思地補充了一句。
    “——說起來,那孩子最近一直想再見你一麵呢。”
    想再見一麵?
    掛斷電話之後,櫛名琥珀咀嚼著五條悟的話,依舊覺得無法理解。
    直到應邀來到了咒術高專,心頭籠罩的疑雲依舊尚未盡數散去。
    初次見麵之時,名為伏黑惠的少年對自己於細微處不經意流露的態度,櫛名琥珀依舊留有印象。
    ——絕對稱不上歡迎。
    而這次見麵之後,伏黑惠像是想通了什麽關節一樣,偶爾投過來的眼神帶著顯而易見的試探。
    晚上離開之時到底未能忍住,小心翼翼地向著櫛名琥珀湊近,猶豫著提及了一個相當陌生的名字。
    “請問,老師您之前……和‘伏黑甚爾’這個人,究竟打過怎樣的交道呢?”
    伏黑甚爾。
    在櫛名琥珀咀嚼著這個名字的發音、恍然猜測著對方和伏黑惠之間可能存在的關係,同時給出對方始料不及的否定回答時——
    城市郊外的廢棄倉庫之中,原本叼著香煙的男性掐滅了唇邊的火星,將冒出嫋嫋白霧的香煙扔到腳下碾碎,緊促的眉頭間,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牆壁上用圖釘固定著小號的東京地圖,旁邊是櫛名琥珀和其友人的照片,上麵用鮮紅的筆跡畫著醒目的大大圓圈。
    而此時此刻,倉庫中在夜幕降臨之後亮起的燈光變得微弱、隨著逐漸響起的風聲而開始頻繁閃爍,最終驀地熄滅,陷入了一片突兀的昏暗之中。
    assass早已潛伏進陰影之中,靜候著亟待發起的雷霆一擊。
    衛宮切嗣深深籲出一口氣,強行平複心情之後,若無其事地對著眼前濃鬱的暗色開口。
    “——果不其然,你到底還是來了啊。”
    一秒。兩秒。三秒。
    指針一格格轉動。
    最開始,那片夜色沒有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反應,似乎隻是衛宮切嗣神經過於敏感、恍惚之間所產生的錯覺。
    但是下一個瞬間,無數耀眼的金色靈子在眼前陡然凝聚,化為了明亮到刺眼的、金光閃閃的人形。
    “隻不過是見不得光的老鼠罷了。居然敢直視本王——”
    寶具、無數的寶具,從半空中出現的金色漩渦之中震顫著探出頭來。
    幾乎沒有蓄力一說,王的財寶們曳著閃亮的慧尾同時發射,在破開空氣之時發出尖銳的嘯響。
    刀槍劍戟以不可思議的極速轉瞬而至,所攜帶的是令任何直麵之人不由自主感到戰栗的、沛然莫禦的龐大偉力。
    ——從遠處望去,像是一場在接近地麵的位置急速降臨的流星雨。
    目視著整座倉庫幾乎在瞬息之間化為齏粉,原本所在的地麵處出現無數龐大的、層層疊疊的深坑,金色的從者佇立於鋪天蓋地的煙塵之中,從鼻腔深處發出了滿意的輕哼聲。
    “去死吧,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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