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狼子野心的攝政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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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物皆可相生相克,而百鬼丹藥唯一的克製,正是那傳言中劇毒的滌塵散。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明明他確實喝下過幾次滌塵散,卻一直沒有什麽反應,更是連再好的大夫都檢查不出他體內有滌塵散的毒性。
    原來那滌塵散不是為害他,而是為了……救他?
    裴明玨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真相。
    他知道簡子晏恨他的父皇,現在恐怕也同樣恨他,他也接受和理解了他的恨意,換位而移,如果他被如此對待,恐怕會做出比簡子晏激進千百倍的舉動。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等簡子晏清醒過來,如果他還是想要他的命,他無論他用什麽方法,哪怕將當年他父皇用在他身上的那些手段一一用回到他身上也好,隻要能讓開心,能讓他紓解這份恨意,他全都甘之如飴。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告訴他,簡子晏也許從來都沒有恨過他,甚至一直以來都在試圖……救他。
    裴明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這比他父皇虛偽的假麵在眼前一夜之間揭開給他帶來的衝擊還要巨大,他臉色煞白,連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目光呆滯地一步步向後退去,步伐踉蹌,幾乎差點被自己的衣擺絆倒。
    “皇上。”顧問山欲言又止,目光複雜,顯然也不知該如何勸他。
    這個結果他也萬萬沒有想到,他本以為簡子晏沒有直接篡權奪位,就已經是生而為人所能付出的最大善意了,畢竟如果換成是他,他恐怕早就親手殺死這對父子,自己坐擁這天下。
    即使到了現在,他驚痛心疼之中,也飽含著滿滿的不解。
    簡子晏……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承受了最大的傷害,受過最深的侮辱,為什麽還要為裴家保住這江山,而不是幹脆自己取而代之?
    他還在思索,尚且年輕的皇帝卻已經陷入崩潰。
    “問山,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
    裴明玨終於踩到自己的下擺一下跌倒在地,他沒有一絲能爬起來的力氣,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頭,用力地抓撓著。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發髻散亂,眼睛紅腫,哪還有一分一毫少年君主的風采,連街邊要飯的乞丐恐怕都要比他神態體麵。
    “你告訴我,我還是老師最喜愛的學生,那六年間的事都沒有發生,等老師醒來就會為我昨日功課沒有做好而訓斥我,但還是會帶咪咪來與我玩耍……你說啊!”
    顧問山沉默不語。
    裴明玨一抬眼,見到他成熟英武的容顏,已然不複當年瀟灑不羈的忠勇將軍之子的模樣,撲麵而來的現實感再次重重擊中了他,他感到心正被生生撕裂成兩半,有人正拿最尖銳的匕首在上麵一片片地淩遲。
    “啊……啊!”
    他抱住頭,喉中發出嘶啞而破碎的嘶嚎,因為害怕吵到簡子晏,這嘶嚎被壓抑在嗓子裏,泄露出來的聲音如同瓷片刮過粗糙的地麵,既尖銳又可憐。
    全天下最尊貴的帝王此時披頭散發,失聲哀慟,猶如一個瘋子。
    他仿佛已經失去組織語言的能力,隻能借由嘶嚎來發泄出一星半點的情緒,好讓自己不被悔恨與愧疚生生憋死,但這嘶嚎並沒有讓他變得好受,反而讓他更深地認清此刻的現實。
    淚眼朦朧之中,裴明玨看到簡子晏蒼白虛弱的側影,他正沉沉地睡著,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正如曾經他明明有能力查明真相,卻堅定不移地相信著自己所了解的東西,以至於一廂情願地恨著自己所恨的,怨著自己所怨的,將全部的惡意都宣泄給了一個最無辜的人。
    他親手折斷了他的傲骨,踩碎了他的自尊,讓他連身為人的尊嚴都搖搖欲墜,還自以為是地“原諒”他,說即使他恨到想殺了他也無所謂……
    他……他都幹了些什麽啊……
    這時顧問山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傳入耳中的時候好像隔著一層什麽東西。
    “敢問皇上,當年攝政王剛剛及第,你我年少,對那時的事還記得多少?”
    裴明玨怔怔地道:“關於老師的事,我巨細無遺,全都記得。”
    如果不是這種想忘都不能忘的愛,他如何能產生後來恨不得將其剝皮抽骨的恨。
    “既然皇上還記得,”顧問山道,“那皇上是否知道,在攝政王進入朝堂之後,發生了何種變化?”
    “變化?”裴明玨怔愣地重複了一遍這次,似乎不能理解它裏麵的意思。
    顧問山沒有等他回答,自顧自地道:“臣出身武將,對朝中之事不甚敏感,但也聽家中父親提起過,雖然先帝破格提拔了束發稚子為京兆尹,讓他出入皇宮如無人之境,但小簡大人的確在政事上用心甚苦,在他的管轄之年,雍陽城政治通明,人人安居樂業,甚至在平德十五年,攝政王任京兆尹的第二年的中雍陽城突然瘟疫,也是他親自趕去安撫城民,指揮軍民共同抗疫,因此在那時,攝政王在民間聲名極好。”
    裴明玨抬起沒有絲毫神采的眼睛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突然說這些。
    “隻是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朝中與坊間開始傳出攝政王以色侍人,謀求上位的傳言,也是從那時開始,曾經清風朗月般的人消失了,似乎從未出現過,與此同時,朝中掀起一陣殺伐之風,凡是傳出這種謠言的,無一不被削官入獄,直到後來攝政王成為了攝政王,先帝殯天,攝政王一手把持朝政,也無人再敢直言議論。”顧問山道,“人人都畏懼於攝政王手中的權力,畏懼他的狠辣與果決,以至於所有人都忽略了,在攝政王執政十來年間,正是這大景朝最為海晏河清,萬象升平之時,這即使是皇上……也無法反駁吧。”
    裴明玨緩緩地閉上眼,不顧眼皮刮過眼球發出尖銳的疼痛,用最卑微的語氣,說出最肮髒的秘密。
    “當年那陣殺伐之風……是父皇做的。”
    顧問山倏然瞪大眼睛:“……什麽?”
    “是父皇。我調查過他從前的行徑,和老師的反應對上了。那時應當是老師為了……我……向他祈求,保證聽話,父皇就在停止對我出手的同時,肅清了一波朝堂,這也許是他為了‘討好’老師,也許隻是單純自己不想聽到和自己不同的聲音……我已經分不出來了,問山,我現在不敢相信任何自己的判斷,我十九年來所有的判斷都是錯的。”
    “原來……”顧問山的臉色一點點地沉下去,卻又馬上流露出無比的憤怒,語氣也激烈起來,“所以他明明沒有做錯過一件事,卻要被迫經曆這些苦難,隻是因為他不姓裴,所以他做出的那些政績就全成為他狼子野心的證據,成為世人揣測他,懷疑他,傷害他的理由?甚至連曾經愛戴他的那些百姓,都因為朝中隱晦的傳言而憎惡和懷疑他,甚至因為他形貌俊美,就不得不被你們父子二人……”
    裴明玨不敢聽顧問山的話,這些話卻如利箭般一根根地紮進他的心,他情不自禁地瑟縮起身體,整個人劇烈地發起抖來。
    然而顧問山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猛然怔住,臉上浮現出後悔與自厭的神色。
    “我與你,皆不無辜。”他低聲道,“攝政王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我和你,與這全天下人,都是凶手。”
    兩人皆不再說話,他們一立一坐,無言地望著床上沉睡的簡子晏,直到早朝的時間來臨。
    有太監在外麵小心地呼喚皇上,裴明玨這才僵硬地動了一下。
    “我要去上朝。”他一邊給簡子晏取針,一邊喃喃地道,“老師花費了無數心血才把這王朝保下來,我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
    他轉動滿是血絲的眼球,看向顧問山:“我能把老師交給你,對嗎?不要讓任何人進來,無論是誰。”
    顧問山沉默地點點頭。
    他還在抱病修養的假中,雖然人已無大礙,但他不耐煩回到朝堂上看那些大臣虛偽的嘴臉,他們見風使舵,每日上朝都會無數次上奏要尋找與處死簡子晏,平時他尚且能忍,如今的他擔心自己會直接在禦前拔刀,把所有人都殺個精光。
    ……
    【外麵在淒淒慘慘戚戚,而快把人給折磨瘋了的簡子晏本人,正如願以償開開心心地看著他的電視劇。
    察覺到419逐漸攀升的怒氣,他說:“這可不是我不想幹活啊,我的身體現在完全動不了,隻能看著他們兩個表演了,不怪我。”
    419剛要說的話一頓,突然福至心靈:“之前我不讓你進意識空間說你身體不夠差,你不會就記住了吧?”
    簡子晏笑:“哪能呢,我這麽愛崗敬業的好青年。”
    419無語至極。
    簡子晏到底還是沒有頹廢到底,去查看了一下幾人的原諒值。
    “裴明玨一下子飆升到了85,比我想象的要多啊。”他頗有些驚喜,“顧問山原諒值90,不錯不錯。”
    419受不了:“你在樂什麽?你這身體最多還有一周就要完蛋,這兩個人不滿就算了,最簡單的上官林的原諒值都已經好久沒有動!”
    簡子晏捂住耳朵:“這不是還有一周麽……好了我知道了!你就看著吧,今天的早朝可有點好戲。”】
    裴明玨按時上朝,即使他幾乎一夜沒睡,又經曆過大驚與大悲,在來之前他特意用脂粉擦了臉上,坐上龍椅的時候,他仍然是氣勢斐然的少年君主,大景的國君。
    無論他內心中多麽想趕快結束早朝,好回去看著簡子晏,但他仍然穩下心情,認真地對待國事。
    不能連在這個方麵……都讓老師失望。
    裴明玨心神畢竟剛經受過衝擊,有些散亂,也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今日早朝上氛圍不對。
    幾個大臣說過話之後,裴明玨這才從這不同尋常的沉寂中感受到,這些大臣似乎在躊躇著什麽。
    裴明玨不動聲色,他已經不再是三年前因為恐懼而逃離出宮的太子,這些伎倆,在他如今看來厭煩無比,但也毫不畏懼。
    他們沉默,無非就是想讓他主動詢問,好順勢而下,但他偏偏要說:“既然眾卿家今日無事,那就退朝吧。”
    說著,他竟真的起身,一副要離開金鑾殿的架勢。
    這意料之外的舉動令眾大臣都十分驚愕,有人不得不越眾而出,高呼:“皇上且慢!老臣有事要奏!”
    裴明玨停下腳步,平靜的眼神落在吳大人臉上,看得他眼角抽搐,忍不住深深地低下了頭。
    “既然是吳大人有事要奏,那朕自當聆聽。”裴明玨順勢坐回座位上,“隻是朕耐心有限,恐怕無法陪大人打許久啞謎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沉銳的威脅,吳大人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皇帝雖然年少,但這份氣勢謀略,的確要勝出先帝不知幾何。
    他不敢再拖延,直白地道:“皇上,老臣聽聞,您已經知曉攝政王的下落,不知是否確有此事?”
    裴明玨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
    他目光掃過底下一幹大臣,從裏麵看出點什麽,冷漠地問:“吳大人從何處聽來的傳言?”
    “依老臣所見……恐怕這不是傳言。”
    吳大人是忠貞之臣,當日在這金鑾殿上,就是他直接站出來怒斥攝政王罪不容誅,此時也不懼怕裴明玨的冷漠,即使被他氣勢所震,還是要頑強地說出內容。
    “皇上的延福宮不但趕出了所有伺候的宮人,還有太醫日日夜夜的值守,各種名貴進補之藥流水般出入……皇上啊!莫非您也聽信了攝政王的讒言,如先帝一般被他所迷惑?”
    如果說其它的話裴明玨尚能冷靜聽取,這一句“如先帝一般”,則是徹底紮痛了他的心。
    他看著底下一班沉默不語,卻紛紛露出不讚同之色的大臣,發出一聲慘笑。
    “沒錯。”他道,“朕的確與先帝一樣。”
    朝中頓時爆發出巨大的嘩然。
    在這種呼天搶地的喧鬧中,裴明玨一字一句,吐字無比清晰。
    “朕與先帝一樣,誤會忠臣,殘害忠良,棄攝政王對江山社稷的一片拳拳之心於不顧,誤會傷害了他,朕與先帝,都是應當向他贖罪的罪人。”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所有人都抬起愕然的眼睛,不敢相信小皇帝剛剛說了什麽。
    在一眾人中,隻有上官林眸光清潤,含著擔憂與敬重,定定地望著他。
    乍見之下,裴明玨差點狼狽地移開目光,卻又忍不住從這抹眸光中感受到無比熟悉的氣息。
    這雙眼睛,讓他想起了從前的老師。
    “你們沒有聽錯,朕沒有被迷惑,也沒有誤信讒言,關於攝政王的貢獻與聲名,朕會親自頒發詔書昭告天下,到時眾卿家自會知曉。”
    裴明玨如同行屍走肉,機械地說出他早已打算好的內容,不等所有人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一甩袍袖,起身徑直離開了。
    留下巨大的嘩然與議論。
    裴明玨一心隻想趕回延福宮,他剛待步上龍輦,就聽見有人腳步匆匆向這邊趕來。
    “皇上!上官林叩見皇上。”
    聽到這個聲音,本不準備理會的裴明玨停了下來,他站在龍輦的台階上,轉頭看向年輕的尚書。
    上官林跪在地上,仰頭焦急地望向裴明玨:“皇上,微臣有個不情之請……如果攝政王大人就在皇上的延福宮,能不能允許微臣見他一麵?”
    連對自己的稱呼都一樣。
    裴明玨仔細地打量著戶部尚書的眼神。
    的確是很像,卻又有些不同。
    曾經的簡子晏眸光清澈,幹淨得像冰川剛融化的溪水,正是赤誠純粹之時,如今的上官林雖然也尚未被官場的黑暗浸染,卻也不複他當年的純潔與靈動。
    再像他,終究也不是他。
    裴明玨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想見他?”
    “正是。”上官林真誠地道,“根據陳公公所言,攝政王在微臣不知道時候幫助微臣甚多,微臣實在很想當麵向攝政王表達感謝,否則良心難安。”
    戶部尚書的臉上隻有對攝政王的擔憂,以及想要報恩的急切,絲毫沒有懷疑他迷惑皇帝的不齒與陰霾,裴明玨麵色稍霽。
    “現在攝政王……身體不太好,正需靜修調養,不適宜見人。”裴明玨看著青年黯淡下去的神色,“過些時日,等攝政王身體好些,我會問他是否想要見你。”
    上官林一愣,隨即大喜:“謝皇上恩典!”
    裴明玨點點頭,轉頭上了龍輦。
    朦朧的黃色紗帳垂落下來,遮住上官林默立在一側目送龍輦的身影,裴明玨再沒有看向他一眼。
    人人似君影,仍道不如初。
    ……
    在三人的原諒值又爬了幾點上來之後,簡子晏終於適時地“醒”了過來。
    彼時裴明玨正在給剛剛施完針的他穿衣服,正值深夜,帳中燭火朦朧,隻有他們兩人。
    因為沒有外人在場,裴明玨臉上的疲憊肆意流露出來,他眼下青黑,動作卻十分輕柔,因為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簡子晏醒來,口中還在小聲哄著。
    “今天的已經結束了,老師再忍一下,不會痛了。”
    簡子晏定定地望著他瘦了一大圈的下頜,突然開口:“我說過,不許再叫我老師吧。”
    裴明玨正在給簡子晏穿褻衣袖子的手猛地一頓,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懷裏的簡子晏,正對上他無比清明,卻又隱含厭倦的目光。
    他被巨大的驚喜擊中了心神,一時之間甚至來不及思考太多,聲音激動到發顫:“老師……你醒了?”
    聽到他又不聽自己的話,執意叫他老師,簡子晏心中湧起難言的厭倦和疲憊。
    他什麽都不想再說,也不關注裴明玨在對他做什麽,隻是撇開頭去,眼神放空起來。
    看到他這樣,裴明玨的腦子終於漸漸回籠,他欣喜的笑意僵在唇邊,變得小心而惶恐起來。
    “老師是不是……不高興?我真的沒有做什麽,隻是剛剛在給老師針灸,想給老師穿回衣物。”
    簡子晏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淡淡地道:“皇上何必和微臣解釋這些,反正無論皇上想做什麽,微臣都無法反抗。”
    裴明玨垂下眼,掩飾住裏麵深刻的痛意。
    即使他再鞭笞自己的內心千百遍,也沒有簡子晏本人平平淡淡說這麽一句話對他來得痛苦。
    直到真正麵對著清醒的簡子晏,他才驚覺自己內心的悔恨與疼痛,那是讓他連出聲都困難的痛意,他斷斷續續地道:“老師,我知道我錯了,你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都可以,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心中翻湧著悲哀,無論他想象過多少次對簡子晏道歉的場景,想著哪怕以最卑微的姿態也要祈求他的垂憐,但真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幼稚一如當年的小太子,不知該如何留住這個人。
    “皇上說笑了,連區區一個稱呼都無法讓皇上改變,更何況別的呢。”簡子晏的語氣仍然沒有任何起伏,哀莫大於心死,他對裴明玨已經沒有任何期待,“微臣卑賤,不敢讓皇上認錯,還請皇上收回吧。”
    裴明玨從心尖到身體都在發顫,簡子晏的冷漠與拒絕讓他幾乎無法自處。
    這時簡子晏轉回頭來,淡淡地看著裴明玨的眼睛,在他眸底燃起微弱的希望時,道:“隻是皇上也見到了,微臣這身體實在殘破不堪,恐怕無法支撐幾日了,很難繼續承澤皇上的雨露,當然,如果皇上非想要的話,微臣也無法拒絕……”
    “老師!”
    裴明玨終於受不了了,他悲泣一聲,大顆的淚珠從眼眶中落到簡子晏的臉上,他痛得全身抽搐,卻不舍得對簡子晏說一句重一點的話,隻能死死壓抑著顫抖,聲音仿佛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
    “我真的,沒有,想做什麽……”
    簡子晏又移開目光,似乎是累極了,他神色枯敗,沒有一絲活氣。
    “皇上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裴明玨胸腔裏堵滿了挫敗和無力。
    他望著簡子晏即使病弱至此,仍然俊麗姣好,隻是更增添了幾分柔弱破碎之感的麵容,心髒抽搐著,如同把自己心裏最中心的一塊給用力地挖了出來。
    “老師……我放你走。”
    簡子晏眸光一震,回頭看向裴明玨。
    裴明玨的眼在哭泣,唇上卻竭盡全力勾起一抹弧度,他語氣溫柔。
    “如果你想的話,我就讓顧問山帶你離開這裏,從此山高水長,你不會再見到我這張讓你憎惡的麵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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