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魔教妖女28 古代版楚門的世界……
字數:11779 加入書籤
在這個世界上, 敢輕易許諾城主之位的人並不多。
就連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都不能。
但阿溪可以。
理由?
正如她所說,她是絕仙閣閣主姚容的女兒。
——她的身份,就是她的底氣。
卓瑪打量了阿溪好幾眼, 麵露驚訝之色:“你是宿盈溪宿少閣主?”
阿溪點頭:“是我。”
“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嗎?”
“我身邊所有人都能證明。”
卓瑪看向趙大夫和錢大夫。
兩位大夫用力點頭。
卓瑪說:“他們是你的同夥,說不定你們是串通起來騙我。”
阿溪從懷裏掏出絕仙閣和聚賢盟的令牌:“令牌為證。”
卓瑪接過令牌研究起來,她沒見過絕仙閣和聚賢盟的令牌,但單看令牌的材質,就知這絕非尋常人能夠拿出來。
不過,卓瑪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以你的身份,前來漠城這麽危險的地方肯定會有侍衛跟隨吧。我想見見你的侍衛。”
趙大夫道:“護送我們前來漠城的侍衛一共二十人,都在外麵。”
卓瑪往外看:“實力還行。”
但這種實力的侍衛,她府裏多的是。
阿溪道:“這些侍衛是得知我要前往漠城後,急匆匆調過來的。你想見的, 應該是我的暗衛吧。”
阿溪直接走出大廳, 對著夜色比了個手勢。
兩個黑衣人悄無聲息落到阿溪身後。
卓瑪麵色凝重,她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這兩名黑衣人的存在。
“還需要我再做證明嗎?”阿溪問。
卓瑪抱拳,改口道:“還請宿少閣主多多包涵。我並非有意刁難,隻是沒想到以你的身份會親自涉險。”
趙大夫和錢大夫連連點頭,顯然很能理解卓瑪的心情。
他們願意來漠城, 有一半是因為醫者仁心;剩下一半,則是因為他們被阿溪的赤忱打動了。
阿溪笑容有些無奈,言歸正傳:“那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卓瑪重新坐回太師椅,指尖輕敲扶手。
不得不說, 她對阿溪的提議很心動。
“你知道做出封城的決定意味著什麽嗎?”
阿溪點頭:“我知道。”
卓瑪眯起眼睛:“你真的知道嗎?”
她的語氣陡然低沉:“其實封城最困難的地方,並不是攔下那些想要出逃的勢力。而是,你一旦做出了這個決定,就要對全城人的生死負責。”
阿溪依舊點頭, 語氣未變:“我知道。”
卓瑪被阿溪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噎了一下。
阿溪在卓瑪身側坐下:“我曾經聽朋友說起過相城瘟疫之禍。”
相城原本是一座十分繁華的城池,但先是發生了水災,後來又爆發了瘟疫。相城知府為了防止瘟疫擴散,直接封城,不允許城中任何一個人逃跑。
那個時候,阿溪完全無法理解相城知府的選擇。
直到她做出和相城知府相似的選擇,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相城知府的心境。
趙大夫問:“既然你說到相城瘟疫,那你還記得相城以及相城知府最後的結局嗎!?”
阿溪:“我記得。”
錢大夫歎息:“因為相城知府的當機立斷,瘟疫並沒有擴散出去。相城周邊的百姓得救了。但是瘟疫之後,暴怒的相城百姓衝進府邸,將相城知府活活打死。”
阿溪搖頭:“我的情況,和相城知府有很多不同。”
“相城爆發瘟疫後,朝廷並沒有做出任何應對,致使相城缺少藥材和大夫。相城知府封城,城中百姓隻能活活等死。”
“我身後的絕仙閣不缺藥材,我娘也絕不會放棄我。隻要再多等一段時間,漠城就能等來大夫和藥材。”
“而且漠城和相城的情況也不一樣。”
“相城除了那些大戶人家想往外逃,普通人也想往外逃。但漠城隻有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想出城,普通人都放棄了逃亡。”
“這樣一來,我麵對的阻力自然就小了很多。”
卓瑪點頭:“你說得沒錯,但是——”
“我必須提醒你,如果你成功救治了瘟疫,一切都好說。可你有沒有想過失敗的後果?”
“你以為,你失敗之後,下場會比相城知府好很多嗎?”
阿溪輕輕吸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失敗會有什麽後果,但行事之前還是莫問前程為好,否則容易瞻前顧後。”
趙大夫、錢大夫和卓瑪都沉默了。
如果說在瘟疫麵前,逆行進入漠城,需要很大的勇氣。
那第一個站出來,代替所有人做出封城的決定,就更需要大無畏的勇敢。
在這樣的勇敢麵前,他們的猶豫不決顯得如此蒼白。
“好。”
卓瑪突然笑了笑。
“宿少閣主一個陌生人,都能為漠城做到這種程度,我這個土生土長的漠城人又怎麽能夠袖手旁觀。”
“說吧,你打算怎麽做?”
張老漢是漠城裏再普通不過的百姓。
他年輕那會兒在商隊裏打雜幹活,跟著商隊走南闖北,也算有些見識。
三十年前,塞北爆發瘟疫,他全家人都死了,隻有他活了下來。
後來,他娶了一個妻子,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各自娶了兒媳婦後,又給他生了三個孫子一個孫女。
一家十口人的生活不寬裕,磕磕巴巴,吵吵鬧鬧。
如果日子就這麽下去,也許等哪天張老漢和妻子一蹬腿,兩個兒子就會分家各過各的。但幾天前,漠城爆發了瘟疫。
大戶人家都在想辦法往外逃,兩個兒子也在家裏商量著要不要跑,張老漢耷拉著眼皮,冷冷道:“跑什麽跑,絕對不能跑!”
大兒子不解,張老漢抽了一口旱煙:“三十年前,我們逃過一次,最後是什麽結局?全家隻有我活了下來!”
妻子邊剝著蒜,邊歎道:“你們那時候還沒出生,不知道塞北有多可怕。不管跑到哪裏都有瘟疫,逃跑就是白白折騰。要是有這個力氣,不如省下來,說不定就熬過去了。”
二兒子紅著眼眶道:“難道就這麽等死嗎?”
張老漢讓妻子這幾天做飯時多做一些,讓大家都能吃個六七分飽,然後他又從兜裏掏出一角碎銀,遞給大孫子:“大郎,你去請兩張驅邪的符回來,一張掛在門口,一張燒成符水,到時全家人都喝一喝。”
大孫子問:“爺爺,符水真的能夠驅邪嗎?”
“真的能。”張老漢目光悠遠,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覺得符水能治百病,還是在單純求一個心裏寄托。
大孫子接過碎銀跑了出去,直到吃午飯的時間都沒回來。
張老漢剛要罵人,就見大孫子急匆匆跑進來,麵上帶著幾分奇異的驚色。
“爺爺,城門被一個姑娘帶人堵住了!那個姑娘說,從今天開始,不允許任何人出城!”
“什麽!?”張老漢一驚,“姑娘?是卓瑪大人嗎?”
大孫子激動道:“不是,她說她姓宿,是個大夫。”
張老漢狐疑道:“一個大夫能堵住城門?”
這個時候,阿溪慶幸自己不隻是一個大夫,她的身後還站著絕仙閣和聚賢盟,她娘給她安排了兩個武功超凡脫俗的暗衛。
單純靠暗衛,封不住城門。
但高超的武功,再配上一個不能輕易得罪的身份,往往能夠事半功倍。
漠城的大戶人家,與阿溪、卓瑪的人在城門下對峙了半日,才默默退去。
阿溪知道,他們暫時退去,並不意味著他們已經放棄了出城。
如果她沒辦法控製住漠城的局勢,如果漠城的瘟疫繼續惡化下去,那到時候,這些人不會再顧及她的身份。
所以稍作休息後,阿溪找來趙大夫和錢大夫,與他們商量建立隔離區的事情。
漠城出現的這場瘟疫,是一種全新的瘟疫,起初表現出來的症狀和感染風寒差不多,但沒過幾日就會慢慢加重,最後病人會在高熱不退中昏厥死去。
這種瘟疫的傳染性不算特別強,可幾天下來,漠城還是有了上百名病例。
隔離區並不難建,真正難的,是如何說服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住進隔離區。
卓瑪說:“他們寧願掏光積蓄去買符水治病,也不願意將性命交付給大夫。”
趙大夫說:“這樣下去不行,必須趕緊把病人集中起來。”
錢大夫也是氣狠了:“既然講不通道理,那我們就來硬的,直接去到他們家裏,把人抓到隔離區。”
三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識看向阿溪。
不知不覺間,阿溪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主心骨。
阿溪沉吟片刻,說:“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
三人追問:“什麽辦法?”
阿溪不忍對那些生病的百姓付諸武力,但對那些神棍,她可就沒有半點兒手軟了。
她命人連夜抓來城中所有神棍,讓這些神棍去說服感染了瘟疫的百姓住進隔離區。
百姓不聽他們的話,卻很聽神棍的話,配合著乖乖住進隔離區裏。
趙大夫哭笑不得:“這都叫什麽事啊。”
阿溪臉上戴著簡易版口罩,手上戴著手套,靜靜凝望這一幕:“這種情況一定會得到改變的。”
防疫工作千頭萬緒,卓瑪主要負責調度人手、配合工作;
錢大夫帶著一幫人,運用古籍記載的辦法,控製瘟疫在人群中的擴散速度;
阿溪和趙大夫負責照顧病人,想辦法在最短時間內找出能治療瘟疫的藥方。
隻是,這一次的瘟疫來勢洶洶,阿溪他們翻遍了手頭所有古籍,都沒能找到治療瘟疫的有效辦法。
這天,又有一個感染了瘟疫的病人,在飽受折磨後痛苦死去。
阿溪來不及悲傷,就迅速投入到對另一個重症病人的救治中。
等她忙完手頭的工作,才聽人說卓瑪找她。
阿溪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又用艾草熏遍全身,這才去見卓瑪:“怎麽了?”
卓瑪歎氣:“今天有好幾波人來找我,說他們家中陸續有親眷染上了瘟疫。我勉強將他們打發走了,但看情況,最多三日,要是還找不到藥方,他們就肯定會不管不顧衝出漠城。”
阿溪抿了抿唇。
卓瑪問:“你們有頭緒了嗎?”
阿溪苦笑:“暫時還沒有。”
距離封城才過去了五天,要是這麽快就有頭緒,每一次瘟疫爆發就不會死那麽多人了。
卓瑪也不想再給阿溪潑冷水,但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告知阿溪,讓阿溪做好心理準備:“城裏的草藥所剩不多了。”
阿溪問:“不是剛從附近城鎮調了一批過來嗎。”
卓瑪搖頭:“塞北的草藥儲備並不豐富,那批草藥隻是杯水車薪。”
阿溪默然,片刻後道:“還有什麽事嗎,要是沒有我就先回去了。我手頭還有很多事要忙。”
阿溪辭別卓瑪,剛回到隔離區門口,就見兩個男人拉著一輛板車走了過來。
板車上躺著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
老人還稍微有點意識,小孩已經燒得不省人事。
正是張老漢和他的大孫子。
“大夫,大夫,求你救救我爹和我兒子吧。”男人見到阿溪,鬆開板車,哭喊著朝阿溪撲了過來,還作勢要跪下去,“我爹和我兒子這兩天一直在喝驅邪的符水,但是符水沒有用,我兒子今天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下午那會兒還開始嘔吐腹瀉,怎麽叫都叫不醒……”
一聽這話,阿溪快步走到小孩身邊,掀開小孩的眼皮,暗道不好,連忙掏出懷裏的銀針,對準穴位給小孩紮了兩針,緩緩運針。
小孩青白的臉恢複了些許血色。
看著痛哭流淚、悔恨交加的男人,阿溪沒有再說任何指責的話語:“你們先回去吧。”
兩個男人不願意離開,阿溪說:“夜間風大,他們不能吹風。隔離區裏都是病人,你們進去隻會添亂。”
等兩個男人走了,阿溪讓人將張老漢和他的大孫子送進帳篷裏。
她用熱水洗手,取過旁邊的布擦幹皮膚表麵的水,又用燭火燙了燙銀針,繼續給小孩施針。
不多時,小孩身上紮滿了針。
等阿溪給孩子拔完針時,她額頭已滿是汗水。
張老漢躺在旁邊,突然問:“大夫,我家大郎還有救嗎?”
阿溪沒有瞞著張老漢:“我一會兒讓人給他喂些藥,先看看他明天能不能醒過來。”
張老漢眼裏滾出混濁的老淚:“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都怪我,大郎剛發熱的時候,我大兒子和大兒媳都說要把他送來隔離區,但我不同意,我不相信你們會這麽好心,免費給我們看病……我就讓他一直喝符水……”
“要是大郎死了,大夫你們也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我沒有臉再出去見我大兒子和大兒媳婦……”
阿溪歎息一聲,不知道該如何勸張老漢,隻希望這個叫大郎的孩子能夠撐過去吧。
不然這個貧窮的家庭,怕是要徹底以悲劇收場了。
幸運的是,張老漢的大孫子熬了過去。
阿溪再來給爺孫兩紮針時,張老漢掙紮著爬起來,就要給阿溪跪下,阿溪連忙扶住他:“你們的病還沒好,切忌大喜大悲。等病好全了再謝我也不遲。”
剛安撫好張老漢,阿溪就聽到一陣急促而尖銳的尖叫聲。
她讓張老漢重新躺下休息,她自己朝著隔離區大門所在的方向走去。
當看清隔離區大門的情況後,阿溪的臉色沉了下來——
一隊侍衛手裏握著武器,將隔離區大門團團圍住。
趙大夫上前與他們辯論,推搡之間險些摔倒在地。
阿溪越過人群,連忙扶住趙大夫,喝問道:“你們要做什麽?”
為首的侍衛恭聲道:“宿少閣主,我家主子說了,他無意傷害你,隻是希望你能留在隔離區裏,不要再前往城門阻攔他們出城。”
阿溪咬牙:“你家主子是誰?”
侍衛脊背微彎,卻沒有回答阿溪的問題,於是他的恭敬便隻浮於表麵。
阿溪冷冷一笑:“不敢說?難道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
這隊人馬身上沒有佩戴任何能象征身份的物品,阿溪快速掃過他們,高聲道:“虎口磨損程度遠高於一般習武之人,你們慣用武器一定很沉。來之前你們都換過武器了吧。”
“重心習慣性落在左腳,這應該和你們所習的功法有關係。”
“呼吸沉濁,體內火氣旺盛。”
“你們是城東烏霸堂的人?”
侍衛微微變色:“既然宿少閣主猜中了我們的身份,還請宿少閣主賣我們堂主一個麵子。我們堂主說了,他願意無償捐贈兩車草藥,換取宿少閣主的原諒。”
阿溪緩步上前。
侍衛拔出一半長劍:“還請宿少閣主不要為難我們。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
阿溪說:“今日誰也不能出漠城。要是你們覺得能攔下我和我的人,就盡管試試。”
侍衛一咬牙,威脅道:“如果宿少閣主一定要前往城門,我們不會阻止。但是宿少閣主離開之後,你身後的隔離區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們就沒有辦法保證了。”
阿溪麵色大變,圍觀的人也發出喧嘩聲來。
不過烏霸堂堂主行事素來霸道。尤其是他所修的功法對心智影響很大,隻有他會不管不顧下這樣的命令。
但也正是這樣不管不顧的瘋子,恰好拿捏住了阿溪的軟肋。
她不怕這些人傷害她,但她擔心這些人會耽誤疫病防治工作。
“你們……”
阿溪剛要說些什麽,一道熟悉的聲音經過內力的加持,在眾人耳畔響起。
“如果她離開這裏,她身後的隔離區會發生什麽?”
阿溪猛地抬頭。
人群朝著兩邊散開,留出一條通道。
姚容一身黑衣,風塵仆仆。
常月提著一顆染血頭顱,立在姚容斜後方。
常月身後,十幾名黑衣人持劍靜立。
“我沒看錯吧,那個人頭好像是……是烏霸堂堂主!?”
“烏霸堂堂主縱橫漠城幾十年,就這麽……死了?”
無需多言,看到此情此景,眾人心裏隻浮現出一個想法:給宿少閣主撐腰的人,到了。
“娘!”
阿溪先是一驚,而後大喜。
她下意識跑向姚容,但想到自己剛從隔離區走出來,連忙在中途停住腳步。
“我身上還沒熏艾草,你別靠近我。”
姚容從上到下打量阿溪一圈,提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下來。
要說阿溪的狀態,自然算不上好。
這段時間裏,阿溪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也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眼底下印著青黛。
但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姚容安撫道:“別擔心,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吧。”
阿溪點點頭,心頭重擔卸去了大半,整個人也變得輕鬆了不少。
這幾日裏,她成為了很多人的主心骨,她不能在他們麵前露怯,不能在他們麵前猶豫退縮。
因為她必須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
但現在,她的主心骨到了。
隻要有她娘主持大局,漠城就亂不了。
姚容的視線從阿溪那兒挪開,落到那一隊阻攔阿溪的侍衛身上時,寸寸如刀:“你們是烏霸堂培養的死侍嗎?”
為首侍衛雙手顫抖:“回姚閣主話,不是。”
“既不是死侍,他人已死,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為首侍衛的雙手終於脫力,長劍滑落,重重墜地:“請姚閣主恕罪。”
姚容沒有再看他。
她的目光再轉,落到那些藏身在人群中、屬於各方勢力的探子身上,最後落到聞訊匆匆趕來的卓瑪身上。
“從現在起,漠城暫時由我接管了。”
“瘟疫結束前,仗著武力擅闖城門、傳播謠言擾亂民心、囤積貨物影響物價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