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亡國之君22 你的明君養成係統已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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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暫時沒有能力左右朝廷, 沒有辦法叫停朝廷征兵和加稅的暴||政,但是,給他幾年時間……再給他幾年時間……
    他會傾盡全力, 續寫幾頁青史。讓這幾頁青史,正視百姓的痛苦,歌頌百姓的光輝。
    這就是他的覺悟。
    或者說,這就是一位君王應該有的覺悟。
    南流景在柿子林裏站了很久, 久到侍衛擔心出問題找了進來, 他才將天子劍重新歸入鞘中。
    侍衛提醒:“殿下,我們該下山了。”
    南流景沒回話,抬起右手, 用指尖輕輕觸碰那朵柿子花。
    花瓣被雨水打濕, 顫巍巍垂下。南流景手指一點,雨水就從瓣尖滴落,恰好砸在他溫熱的頰側。
    南流景輕輕一笑。
    侍衛提議:“公子要是喜歡這朵花,可以摘下來帶走。”
    “不了, 就讓它留在枝頭自由自在生長吧。”
    南流景搖頭, 將這朵柿子花的模樣深深印刻在腦海裏, 轉身大步走出柿子林。
    回到村裏, 南流景再次去見村長。
    村長正在和其他村民說話, 餘光掃見南流景的身影, 連忙起身迎道:“貴人, 您回來了。”
    南流景道:“村長, 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好,快請進屋。”
    村長領著南流景走進裏屋,侍衛守在門口。
    南流景開門見山道:“我有兩個建議,村長可以自行選擇。”
    “第一個建議, 是我出手,直接幫晴水村逃掉這次征兵和加稅。”
    村長臉上露出歡喜之色,卻沒有一口應下:“不知貴人給的第二個建議是?”
    “第二個建議,是晴水村按照朝廷的律法納稅參軍。”
    頓了頓,南流景道:“村長聽說過北方商鋪嗎?”
    “北方商鋪是我名下的產業,如今正是大肆發展缺乏人手的時候。”
    “我回去之後會和那邊打招呼,讓北方商鋪給村裏人提供一些賺錢機會。這樣一來,村裏人就不會因為多繳納賦稅而餓肚子。”
    “村裏被征走的兵,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待在一起,不讓他們無緣無故犧牲在戰場上。也會盡可能保證他們和家人的通信,讓朝廷發給他們的每一筆補貼都能落入他們手裏。”
    “之前那些被征走的村民,我也會想辦法打聽他們的下落。無論是死是活,至少要讓家裏人知道一個結果。”
    村長沒聽說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話,但他知道這個道理。
    眼前這位貴人身份高貴,能出手幫他們一次、兩次,但能次次都出手幫助他們嗎。
    就算這位貴人能次次出手,他們也不能仗著貴人的善心得寸進尺。
    “貴人,我打算選第二個。”村長隻沉思了幾個呼吸,就做出了決定,“隻是這樣一來,就勞您費心了。”
    第二個建議,可比第一個建議麻煩太多了。
    “不用客氣,我既然提出來了,就自然能幫你們做到。”南流景笑了笑,“說起來,我還有些事情想要請村長幫忙。”
    村長拍著胸口保證:“貴人幫了我們這麽多,要是有什麽地方是我能幫上的,盡管開口。”
    “其它村的處境,應該與晴水村差不多。我希望村長能盡快幫我聯係上其它村子,我可以一起安排下去。”
    村長驚喜:“這算什麽麻煩,貴人放心吧,我明天一大早就去聯係其它村子,後天就能把這件事情辦妥。”
    南流景和村長溝通完,起身回到院中,恰好看到小男孩和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坐在草棚邊上吃青棗。
    兄妹兩吃得特別高興,小女孩一邊吃還一邊晃著頭。
    南流景抬手摸了摸袖口,掏出一個裝滿蜜餞的荷包,叫了小男孩一聲。
    兄妹兩一起回頭。
    小女孩怯怯縮到小男孩後麵,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南流景。
    “這是你給我領路的謝禮。”南流景將蜜餞塞給小男孩。
    小男孩看了眼村長,見村長點頭,才收了下來。
    南流景問:“你識字嗎?”
    小男孩搖頭。
    “你們村子附近有學堂嗎?”
    “有個秀才在隔壁村開了一間啟蒙書塾,我和小夥伴一起去放牛的時候,在外麵偷聽過他上課。不過我們被發現了,他就把我們轟走了。”
    南流景問:“你想讀書嗎?”
    小男孩抿唇:“不想。”
    南流景摸了摸小男孩幹枯的頭發,沒有戳穿小男孩的口是心非:“我和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沒讀過什麽書,頂多就比你多認識幾個字。”
    小男孩驚奇地瞪大眼睛,就連他身後的小女孩也都愣愣盯著南流景,感覺很難以置信。
    南流景問:“我打算在村子附近開辦一間免費的學堂,每天還會提供一頓免費的吃食。到時你和你的小夥伴都去上學,等你們學出成績來了,就來幫我做事,怎麽樣?”
    “可……可以嗎?”小男孩磕磕巴巴道。
    今天中午,他看到這位貴人答應給楊鎮哥安排職務,他當時都羨慕壞了。要不是他年紀還小,他也要學著楊鎮哥給這位貴人磕頭,求貴人收下他。
    “要是學得好的話,就可以。”
    小男孩用力點頭,圓溜溜的眼睛裏流露出仰慕之色:“貴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像是想到什麽,小男孩撓撓頭,黝黑的臉上流露出羞澀:“貴人,您能也問問我的名字嗎?”
    南流景一愣,旋即笑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楊鐵。”
    “好,楊鐵,我記住你了。”
    南流景又看了看藏在楊鐵身後的小女孩。
    在聽到哥哥能免費去上學時,小女孩臉上滿是羨慕之色,但她很乖巧地沒有開口,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女孩子也可以去學堂上學的。”
    “學堂裏麵除了會教識字外,還會教女紅、醫書、算術……不拘學什麽,隻要好好聽課,都能學到一門手藝傍身。”
    小女孩驚得張大了嘴巴:“可是老秀才說他的私塾不收女孩子。我認識他的小孫女,他的小孫女也和我一樣不認識字。”
    南流景莞爾:“我和老秀才不一樣,我開的私塾會收女孩子。”
    在這個時代,教育幾乎被貴族完全壟斷,知識隻在上層流通。普通老百姓想要讀書識字,需要付出非常大的代價。
    他想要打破近乎完全固化的階層,想要讓底層老百姓擁有更多出人頭地的機會。
    而第一步,就是打破這種教育壟斷,讓天底下更多人,不拘是男子還是女子,都讀書識字明事理。
    小女孩在原地愣了幾秒,突然小聲道:“貴人,你能不能也記住我的名字?”
    “好。”南流景認真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楊樂。平安快樂的楊樂。”
    “楊樂,希望幾年以後,我能再次聽到你的名字。”
    離開晴水村後,南流景立刻去見了李觀棋。
    在這個世界上,最賺錢的生意一定是壟斷的生意。憑借著香皂、香水、琉璃等物,李觀棋的生意越做越大。
    這半年多時間裏李觀棋非常忙碌,但也過得很充實。他長胖了一些,麵色紅潤,神采奕奕。
    聽完南流景的打算,李觀棋應道:“沒問題,都交給我來辦吧,我會盡快派人去接手。”
    南流景十分信任李觀棋的辦事能力:“李二哥,又要麻煩你了。”
    “別說這種外道話。”李觀棋拍了拍南流景的肩膀,“你要是覺得我辛苦,就多給我找些幫手。生意擴充太快了,我一直在招人,但一直在缺人。”
    南流景笑道:“我遇到一個性格很倔的孩子,叫楊鎮,我把他留在你身邊給你打下手怎麽樣?”
    “楊鎮?”李觀棋回憶了下,“是跟著你過來的那個很瘦的少年嗎?”
    “是他。”
    李觀棋無語:“……他看著應該與你一般大吧。”
    南流景哈哈一笑:“你覺得他怎麽樣?他是晴水村的人,到時你可以把晴水村那邊的事情交給他來辦。”
    李觀棋自然沒意見。雖然他和楊鎮沒什麽接觸,但能被南流景看中,楊鎮身上一定是有才能的。
    兩人坐著敘了會兒舊,吃了頓午飯,就去各忙各的了。
    幾天之後,南流景收到了李觀棋的信件,信上說晴水村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不過沒那麽快見效。
    南流景放下心來,摒棄雜念,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再次著手寫策論。
    這一次,他幾乎一氣嗬成。
    當這篇長達萬字的策論開始收尾時,窗外的梧桐樹已染上金黃之色。
    南流景推開窗戶,給徘徊在院中的鳥雀喂了些吃食,這才提筆寫下最後一段話。
    微風送來陣陣涼意,南流景活動了下手腕,抽出新的紙張重新謄抄這篇策論,讓自己的字跡顯得更工整些。
    練了三年字,他的字跡依舊算不上多好看,但字裏行間的筆風與姚容如出一轍。
    花了幾天時間,南流景終於謄抄完畢。
    他帶著墨跡嶄新的文稿,前往屈建白的住處。
    屈建白正坐在窗邊看書,見到南流景來了,他隨手從窗沿取來一片沒有被清掃掉的落葉,插進書中做標記:“聽說殿下這些天一直待在書房裏寫文章。這是已經寫好了嗎?”
    南流景微微一笑:“勞屈夫子久等了。”
    屋裏燃著熏香,屈建白給南流景倒了杯茶水。
    南流景兩隻手捧著文稿,恭敬遞給屈建白:“請屈夫子過目。”
    屈建白淨了淨手,用白布擦幹手上的水跡,這才鄭重翻開文稿,垂眸閱讀起來。
    平心而論,南流景的文采算不上好,用詞更是樸素。
    屈建白在江南教導學子時,見慣了筆下生花的文章,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平實樸素的文字。
    但南流景寫得並不差。
    相反,字裏行間情真意切。
    他從民生、教育、黨派等方麵入手去寫他眼中的大燁。
    在民生上,他寫:“朱雀大街十裏繁華,西北邊境千裏荒蕪。”
    在教育上,他寫:“孔子門下弟子三千,一生秉持有教無類,注重降低教育門檻。如今儒家經典卻被鎖於幾家門戶之間,形成教育壟斷,無法惠及天下。”
    在黨派朝政上,他寫:“精忠報國者毒酒相賜,破陣殺敵者其罪當誅,犯上作亂者封侯拜相。”
    ……
    當看到那句“精忠報國者毒酒相賜”時,屈建白呼吸陡然一窒。
    精忠報國,毒酒相賜。
    這說的是南宋時的嶽飛嶽鵬舉。
    破陣殺敵,其罪當誅。
    這就是姚家。
    犯上作亂,封侯拜相。
    這就是季家。
    短短三句話,道盡大燁黨爭之禍,道盡帝王昏庸無能。
    屈建白深深吸了口氣,他發現,是他小瞧了三皇子。
    可以說,三皇子對這個世道的認知,已經超出他的想象了。
    但如果隻到這一步,屈建白不能說失望,卻有些遺憾。
    他很難說清楚這份遺憾因何而起。
    也許是因為……南流景已經做得很好了,但他對南流景有更多更深的期待,希望南流景能給出更令他驚喜的答案。
    按下心中的思緒,屈建白用手指捏了捏剩下的文稿,略有些驚訝:還有這麽厚?
    屈建白迫不及待地翻開下一頁。
    當看清上麵的內容,屈建白眼眸一亮。
    在描述了自己眼中的大燁後,南流景竟筆鋒一轉,開始描述起自己理想中的大燁——
    朝廷輕徭薄賦,國庫充盈,社稷安定。
    百姓再無流離失所之憂,朝中再無權臣當道之苦,邊境再無異族紛擾之亂。
    描述完自己理想中的王朝後,他並未停下,而是再度起筆,說起自己在晴水村做的一些嚐試。
    ……
    屈建白的目光落在上麵,久久不能回神。
    還是南流景的聲音,喚回了屈建白的思緒:“屈夫子,要喝些茶水嗎?”
    屈建白放下文稿,捧著茶杯,神情複雜:“殿下的誌向,非常遠大。”
    雖然南流景沒有在文章裏明說,但讓朝中再無權臣當道之苦,就是要鏟除整個季家。
    讓百姓再無流離失所之憂,讓邊境再無異族紛擾之亂,就是要再造盛世。
    半晌,屈建白喝了口茶水,素來清潤的聲音帶著沙啞:“殿下,你的文章裏,提到了很多朝代的興盛和衰敗。你說,曆史的教訓明明擺在那裏,曆史卻反複重演,這是為什麽?”
    南流景微微一愣。
    熟悉的畫麵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
    南流景記得,在他上第一節課時,他也曾經問過老師這個問題。
    那時候,老師是怎麽回答的呢?
    “曆史是由人創造的,曆史反複重演,是因為人性總是不變的。他們內心的欲望,會驅使他們做出有利於自己、符合曆史規律的事情。”
    屈建白深深凝望著南流景,繼續問道:“如果學習曆史,還是不能避免重蹈覆轍,那我們為什麽要學習曆史?”
    時光流轉,無數畫麵在南流景眼前浮現。
    那時無法理解、無法回答出來的問題,如今他已經有了確切的答案。
    “我在策論裏寫,雖然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但生活在盛世和生活在亂世是完全不一樣的。”
    “王朝存在周期性,所以短則幾十年,長則上百年,舊的王朝就會分崩離析,新的王朝就會浴火而生。也許無論我們怎麽抗爭,都抵擋不住曆史大勢,更阻止不了王朝興替。”
    “但一個人,如果能在他有限的生命裏,盡可能延長盛世存在的時間,盡可能縮短亂世存在的時間,怎麽能說他的抗爭、他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呢?又怎麽能說,學習曆史是沒有用的呢。”
    屈建白心頭大受震動。
    但比他更受震動的,是姚容。
    延長盛世,縮短亂世……
    這句話說得輕鬆,做起來卻是何等艱難?
    原來原劇情裏,她的孩子,是抱著這樣一種“無法延長盛世,那就縮短亂世”的念頭,自焚於摘星宮中……
    屋外雲霞漫天,屈建白和南流景終於結束了一問一答的狀態。
    屈建白終於確定,這位麵容依舊帶著稚嫩的少年,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明主。
    “殿下應該聽說過江南總督對我的評價吧。”
    南流景笑道:“當然聽說過。”
    屈建白的神情溫和輕鬆:“那時候,我的年紀與殿下一般大。”
    “我曾經因這句評價沾沾自喜,將匡扶社稷作為我畢生理想。但姚家的案子爆發後,我每每想到這句評價,都羞愧萬分。”
    南流景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屈建白抬手製止了他,溫聲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殿下安慰我。而是想告訴殿下,我在您身上,看到了大燁的希望。”
    “——殿下,您才是大燁的良才美玉。”
    [恭喜南流景,完成主線任務四:收服屈建白,讓屈建白效忠於你。獎勵一千兩黃金和100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