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躺平擺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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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是本心?
    是不是和豬心差不多,張口就能吃掉。
    什麽叫功虧一簣呢?
    算了,功這個字怎麽寫,聶廣義可能都已經忘掉了。
    在國外待了這麽多年,提筆忘字什麽的,也是正常的嘛。
    聶廣義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離譜到前麵那麽多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題,都沒有什麽意義。
    痛定思痛,某文本心被出掉了的大兄弟繼續打開話題:“如果隻有一天的時間,我得好好想想,要先帶你去看哪座橋,隻是走馬觀花,就還挺沒有意思的。”
    “我這一趟過來,隻是給你們當司機的。等到了地方,我就讓李師傅送我去機場。”
    宗光出聲拒絕。
    沒有過於明顯的情緒波動,也沒有任何心存芥蒂的跡象。
    聶廣義默默在心裏麵做了一個對比。
    換了他自己,絕對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保有這種程度的修養。
    在他尷尬的時候,他會讓全世界都跟著一起尷尬。
    “你不和我們一起玩嗎?”聶廣義問宗光。
    “你覺得我現在會有心情玩嗎?”宗光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沒心情,不是剛好散散心嗎?”雖然有些笨拙,聶廣義還是盡力坐著嚐試。
    “還是算了。”宗光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提議。
    “你是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對嗎?”
    “我也不知道。”宗光盡量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開車這件事情上。
    “呃……你看這樣行不行。”聶廣義開始提建議:“中國木拱橋傳統營造技藝,是浙南和閩東北聯合申遺的,我們去屏南,你去泰順,我給你找一個古建築改的民宿放空,一整棟樓,在一個古村落裏麵。”
    “在哪兒放空不是放空?哪裏用得著這麽麻煩?”宗光看了聶廣義一眼,不確定他為什麽要給出這麽一個提議。
    “那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整個古村落的改造,都是我做的。你會看到原汁原味的古建築,和現代科技的融合。外麵有多麽複古,裏麵就有多麽科技。既能滿足視覺衝擊,生活起來也很方便。妥妥的未來網紅打卡地。”
    “人多的地方就算了。”宗光繼續拒絕。
    他和聶廣義,完全都不在一個頻率上。
    “不多!我說的是未來的網紅打卡地。”聶廣義趕忙解釋:“那家民宿要到月底才正式對外營業,你現在過去的話,就隻招待你一個人。”
    “你沒必要做這麽刻意的安排。我是一個成年人,我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宗光大概也沒明白聶廣義是出於好意。
    “怎麽會刻意呢?宗副駕賞光先去住住,回頭給點反饋,看看還有什麽細節需要改進!”
    “我又不是民宿試睡員員,能給什麽建議?”宗光對聶廣義的孜孜以求有些無奈。
    “你是飛行員啊,你要是覺得好,說不定,可以促成航空公司和古村落的合作。”聶廣義又想了一個理由。
    “我一個副駕駛可沒有這麽大的能量。”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我先小小地埋下一顆希望的種子,總也沒有壞處。”
    “你怎麽這麽像民宿的銷售?”
    “還真被你說對了,那個古村落請我做改造也沒有給過設計費,最後給了我一些民宿的幹股。”聶廣義解釋了一下情況。
    宗光倒是有些被弄糊塗了:“你這是變著法子,向我展露實力?”
    “啊?怎麽會這麽想?”聶廣義不免意外。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說服力是很強的。
    不管是項目的路演,還是獎項的陳述,他從來都是往哪兒一站,不管多大的場子,一開口就能直接鎮住。
    現在這會兒,在不大的房車車頭,不管說什麽,最後都會出現偏差。
    “我真沒有展露什麽的意思。”聶廣義趕緊解釋:“我真正的實力,在現代概念建築上。”
    這個世界上的有些人呐,最不適合的,就是開口說話。
    “有沒有這個意思都沒有關係。”宗光隻想安安靜靜地開車。
    “怎麽會沒關係呢?”
    或許是因為身份的轉變,或許是認定了宗光就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哥,不解釋清楚,聶廣義就渾身不自在。
    也不管宗光願不願意聽,上趕著就要和人家解釋:“那個古村落一開始找的也不是我而是聶教授。原因是在幾座危房上麵,發現了一些唐代的瓦片。”
    “唐代的瓦片?”宗光順勢接了話題。
    “對。那些瓦片,又被認為和當地古廊橋是同根同源的。”
    “村民把廊橋上的瓦片拆了弄到了自己的家?”
    “這個不太好說,雖然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大概率應該不會。廊橋在當地人的心裏,不僅僅隻是一座橋梁,更是一種信仰。真要這麽做的話,就相當於是把廟拆了,把瓦片帶回家。”
    “那想來應該不會。”宗光問:“說這些瓦片同根同源的依據是什麽。”
    “泰順地方文獻《分疆錄》上有記載,在清道光二十三年重建三條橋的時候,有發現唐貞觀年間的舊瓦片。三條橋是泰順最古老的廊橋,重建於北宋大觀元年,也就是1107年,具體始建時間不詳。”
    “年份都記得這麽清楚啊,這好像是我的知識盲區了,之之應該對這樣的事情很感興趣,你有和她說過嗎?”
    “還沒。夢姑娘這次,是為了萬安橋來的。屏南和泰順,離得還是有點遠的。”
    “遠了你還讓我去?”
    “等到了屏南,司機早就休息好了啊,我讓他送你去泰順。”
    “太麻煩了。”
    “不麻煩的。雖然有地方文獻的記載,但年代久遠,語焉不詳,並且沒有文物可以印證。那些瓦片的由來能被證實,浙南和閩東北的廊橋曆史,就能往前推一個朝代。”聶廣義繼續加碼。
    “都重建了那麽多次了,第一次是什麽時候建造的,重要嗎?”宗光沒太搞明白加碼的意義。
    “不重要嗎……”聶廣義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解釋:“我就是想要說明一下,古村落改造的來龍去脈,這件事情不是因我而起,也不是展露實力或者什麽的,泰順那邊請聶教授過去做評估和修繕。”
    “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你不要太在意。”宗光接下了這個話題,“既然這些瓦片,不是在廊橋上麵發現的,應該很難作為佐證吧?”
    宗光從頭到尾都沒有要針對聶廣義的意思。
    “是這樣的,沒有錯!”聶廣義很高興自己終於把事情緣由給解釋清楚,並且成功引起了宗光的興趣。
    趁熱打鐵,再接再厲:“現在佐證不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證明同根同源了,實在不行,至少證明貞觀年間,就已經有這麽個村落了。”
    “這個確實。”
    見宗光有興趣,聶廣義就更來勁了:“隻是幾個瓦片,並不足以讓這些危房成為文物獲得保護,聶教授去了之後,覺得那樣的村落荒廢了可惜,村裏人也都是一樣的想法,最後就商量了一下,問能不能用【最少幹預】、【修舊如舊】,改造成民宿,讓這些危房有自己的造血功能。”
    宗光目視前方,四平八穩地開車,沒有給出回答。
    “你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嗎?”聶廣義自問自答道:“這樣一來不僅能改善村民的生活水平,還能為未來的廊橋曆史研究,保留更多的可能。”
    宗光能感覺到聶廣義有多麽努力地在找話題。
    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認真想了想,我對你說的這些一點都不感興趣。”
    宗光心下感歎,這大概就是他為什麽會和之之漸行漸遠吧。
    多年的分離,越來越少的共同話題。
    “呃……”聶廣義以為自己很努力了,並且也成功找到了宗光的興趣點,沒想到最後是這麽個結果。
    “你為什麽喜歡阿心?你們倆能聊到一塊兒去嗎?”
    不知不覺,宗光對夢心之的稱呼,也有了小小的改變。
    回到和離家之前的一樣。
    說出口之後,宗光自己都愣了一下。
    【阿心】是夢心之,【之之】也是夢心之。
    但這兩個稱呼,在宗光的心裏,有著完全不一樣的意義。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她。我們兩個,沒聊幾句,就會話不投機。”
    聶廣義的這個回答。
    和宗光期待的差很多,說是完全相反,也一點都不帶誇張的。
    宗光轉頭看了一眼聶廣義,想要確定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聶廣義剛好也看向宗光。
    四目相對,宗光不太好形容聶廣義臉上的表情。
    可能是因為僅僅隻看了一眼。
    也可能是因為聶廣義沒有真實表達自己的情緒。
    算不得不認真,卻也沒有一絲的篤定。
    在一絲絲的甜蜜裏麵,穿插了似有若無的苦澀。
    多少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等宗光再一次轉頭看的時候,聶廣義才出聲:“是沒想過會聽到這麽個答案?”
    “確實。”宗光回答,“我以為你至少會編一個。”
    “我是建築師,又不是編劇。”
    “你還挺誠實的。”
    “那必須的,我離普利茲克獎有多近,離奧斯卡最佳編劇就有多遠。”聶廣義自吹自擂到一半,忽然來了一個轉折:“你肯定也是一樣的。”
    “那不能夠。”宗光搖了搖頭,“我離什麽獎都挺遠的。”
    “不是這個意思,我說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就是情不知所起,在這一點上,你的感覺應該也是大差不差的。”
    “你為什麽會這麽說?”宗光又轉頭看了一眼,“大部分人應該就是衝著阿心的顏值和氣質去的,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一開始就知道是為什麽喜歡。”
    “這一點,我也是承認的。我第一次見到夢姑娘,就被她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給吸引了,我當時就隻能想起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這樣的形容。”
    “所以,你現在還是始於顏值的階段?”
    “不是的。姑娘長得好看,在我這兒,並不是加分項。我的上一段婚姻,就是因為光看臉,才導致了後續的一切。”
    “倒也不用這麽坦白。”
    “事無不可對人言嘛。我以前確實是隻看臉,覺得隻要臉好看,日子就肯定能過得下去。後來發現我錯了。人和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有共同語言。”
    宗光用手指敲擊了幾下方向盤,“我挺意外你會這麽說的。”
    “為什麽意外?”聶廣義問。
    “沒記錯的話,你剛剛自己還說,【沒聊幾句,就會話不投機】。”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的,連我自己都很意外,明明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不會句句都有攻擊性,到了夢姑娘這兒,我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是嗎?”宗光意味不明地反問。
    “不相信?”
    “倒也不是,隻是認真回想的話,你和我說話的時候,也是句句都想把人給噎死的。”
    “這你不也是個特例嗎?你要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意大利,問問我的朋友,看看他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一個特別紳士的人。”
    “倒也沒有這個必要。”
    “不瞞你說,我不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夢姑娘,還不希望我會喜歡上她。”
    “怎麽?聽起來還有很多不滿意。”
    聶廣義解釋道:“我是對我自己不滿意,認為像我這樣的人,就隻適合孤獨終老。”
    宗光再次把眼角的餘光投向聶廣義,顯然有些不信。
    聶廣義強調了一下,“當我知道自己對夢姑娘有想法的第一反應,是直接把她給拉黑了。”
    “你把我妹妹拉黑?”宗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對,你爸爸也知道這個事情。”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大概是覺得的,原本也沒有交集,隻要拉黑,就會和從來沒有出現過是一樣的道理。和諱疾忌醫,差不多是一個道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比誰都更抗拒再開始一段感情。”
    “所以,你還勉強上了?”
    “不,是我發現自己根本沒得選。冥冥之中有一張網,把我們的過去和現在,聯結在了一起,讓一切掙紮都顯得徒勞,不如直接躺平擺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