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若無情怕是戰國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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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意思,臣不太明白。”魏忠武沉聲打破了死寂,但是氛圍依舊緊張沒有絲毫的鬆懈。
薑元胤笑了笑,道:“其實朕也不太明白在那一刻究竟在想什麽。”
“亦或者說,陛下究竟在懷疑什麽?”
薑元胤笑了笑道:“朕隻是覺得,江風從始至終都不是一個可以讓朕依仗的人。”
“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江公子並不可靠?”
薑元胤抿了抿唇,沉了口氣在胸口,並沒有回答魏忠武這個問題。
魏忠武的連連追問讓李基冷汗連連,他認識魏忠武很多年了,他也算陛下身邊的老人了,要知道,魏忠武大將軍對陛下相當尊敬,從來不會做任何僭越之事,可是今天這是怎麽了?
魏大將軍竟然接連質問陛下。
此時禦書房內的氛圍處於一種微妙緊張的狀態,就好像一個清脆的玉瓷在華麗的展台之上失去了平衡,搖搖欲墜,隻怕是稍有不慎,這處於高位的精美玉瓶就會跌落神壇,砸在地上,摔個粉碎!
而所有人都沒法去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精美雕琢的玉瓷自己會不會回旋穩固的狀態,亦或者是下一秒就砸在地麵上。
李基的冷汗滲到了脖子裏去了,打濕了內襯,讓他有些不舒服,但是更讓他提心吊膽的,還是薑元胤的沉默,還有魏忠武毫不畏懼的直視皇帝的目光。
“不是,魏卿誤會朕的意思了,朕不是在說江風是不可信之人,朕隻是覺得,江風這個小子啊,從始至終都不是朕可以招攬可以駕馭的人,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
薑元胤忽然凝視著魏忠武,最後一個字的音節落下:
“…龍。”
魏忠武渾身一緊,皺著眉道:“陛下何出此言?”
薑元胤笑了笑,又抿著唇搖搖頭道:“就是一個形容詞,魏卿不必緊張,江風從未想過大權在握,你別擔心,你別害怕,江風這小子,朕了解,他若是真想登峰造極遇風雲,他做司祭郎中的時候,在皇家祭壇,那一枚冷箭,他根本不會出手去接,他若是真的想化龍,那他就應該盼著朕早日駕崩了,換上一個比朕要傻的皇帝,那才容易化龍。”
魏忠武聞言鬆了口氣,看來皇帝的意思不是江風有不臣之心啊。
“那陛下的意思是。”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聽從別人的命令的人,你說是吧?”薑元胤笑著問道。
魏忠武沉思片刻,“陛下說的是!”
的確,魏忠武印象之中,江風似乎真的沒有聽從過誰的命令,即便是皇帝,皇帝也沒有對他下過什麽命令,除了此前魏忠武第一次聽說江風這個名字的時候,那時候皇帝也隻是下了一道讓他必須參加科考的聖旨而已。
而且江風看起來也很不情願。
所以陛下話這麽說,似乎也沒有錯。
“江風一直以來,給朕的印象,就是他特別的無拘無束,就好像是閑雲野鶴般散漫,放縱,不羈,他想幹什麽,不想幹什麽,幾乎沒有人可以左右。”
“陛下可以左右。”
“朕是可以給他下旨,但是那隻是左右了他的行為,卻沒有左右他的想法,但若是朕真的用皇權壓他,那隻會激起他的反抗之心。”
“陛下聖明。”
薑元胤歎了口氣道:“所以啊,朕就是想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要在周國實行本來在薑國設想的計劃呢?為什麽呢?魏卿,你說這是為什麽?”
魏忠武此時也不敢胡亂說話了,沉思少傾:“陛下,這不是周國天授皇帝與我薑國盟約的交換條件嗎?”
“江風是這樣說的。”薑元胤笑著回答道。
魏忠武心裏一個咯噔:“陛下不相信?”
薑元胤輕輕搖搖頭,歎了口氣道:“不是朕相不相信的事情,而是這家夥似乎做事真的很認真啊,即使是在周國!他認真到了一種什麽程度呢……認真到了……”
薑元胤皺著眉低著頭,手撫須,似乎是在思考措辭,接著,薑元胤做出一副恍然的樣子:
“啊,朕想到了,認真到了就好像薑國周國盟約締交,都隻是為了他做這些事而打掩護似的!”
“……”
轟!
此時無聲,但魏忠武與李基腦海裏卻炸響了驚雷。
魏忠武的眉頭緊鎖,即便是一旁站著的李基也眉頭一皺。
禦書房內又陷入了無聲之寂靜。
主要是薑元胤這話說的太過於驚世駭俗了。
太荒唐了!
太荒謬了!
這怎麽可能?
兩國締交的盟約是江風爭取來了,是九死一生換來的,但是陛下卻在懷疑,就算陛下沒有正麵承認懷疑二字,隻能說是猜測,但是魏忠武知道,這就是懷疑。
是陛下心中的芥蒂!
而陛下竟然將這芥蒂對自己說了,顯然這芥蒂難以抹去,這對於薑元胤來說絕對不是偶然得來的一時荒謬的想法,而是有些震撼人心的猜測!
薑元胤歎了口氣,道:“朕也知道,朕突然這樣說,很是不對,江風為薑國做出的貢獻太大太多了,而且江風之才很可能不僅限於此,從周國之行,他能大鬧周國還能在周國安然無恙的活下來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朕不該揣摩他,但是江風太不可控製了,他是與朕站在同一高度的人,正是如此,他也為朕所忌憚。”
魏忠武緊追著道:“陛下,切勿如此!臣以為江公子絕非別有用心之人!即便拋開臣對江公子的了解,再拋開江公子對薑國做出的貢獻,再抹去喪將軍國戰之威,就是清清白白的少年郎江風,他的家人,朋友,乃至妻子,都在薑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做出對薑國有害之舉動!”
薑元胤點了點頭,道:“是啊,朕也是這樣想的,雖然這樣想,也太不是人了。”
魏忠武趕忙抱拳跪下:“陛下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若是江風在朕麵前,聽到了朕的這些話,肯定會指著朕的鼻子這樣罵。”薑元胤故作輕鬆的笑了笑,看著跪地的魏忠武少傾,才上前去將他扶起來。
薑元胤欲言又止,魏忠武疑惑的看著眼前的陛下,不明所以。
薑元胤展顏一笑,道:“沒事,反正不是人就不是吧!到時候江風回了國,朕再親自找他好好問問。”
“是,陛下,屆時臣與陛下一同問。”
“好。”薑元胤將還沒打完的半幅牌扔在案幾上,道:“勞煩魏卿陪朕打發時間了,魏卿上朝也累了,朕讓人送魏卿回去?”
“謝陛下,臣告退!”
薑元胤目送魏忠武離開禦書房,眼中閃爍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光芒。
“李基,你說,江風到底想幹什麽呢?”
李基連忙道:“奴婢不知,但奴婢以為,魏大將軍說的極是!再說,江公子即便再怎麽不同尋常,不按常理行事,他也還是陛下的女婿,與陛下是一家人,又怎會做出有損薑國,有損陛下之事?”
薑元胤笑了笑,“朕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朕忽然間想起了一句話,這句話是江風說過的。”
李基猶豫片刻,道:“奴婢不知……陛下說的是哪句話?”
“嘖……江風說過,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
李基聽到這話,頓時雙腿一軟,差點又跪下了。
薑元胤又放聲大笑道:“哈哈哈,不過江風可不是成大事者,江風有情啊。”
李基聞言,擦了擦汗。
薑元胤似笑非笑的扭頭看了眼早已經關上了的禦書房的大門,意味深長的說道:“正是因為江風有情啊,若是江風無情的話,戰國吳起在世也難說啊。”
李基心髒猛地一跳。
“朕乏了,擺駕長春宮。”
“是,陛下!”李基趕忙俯身應和道。
待到李基起身時,有些複雜的看了眼薑元胤,戰國吳起,那可是為了成大事,而不惜殺妻棄子之凶狠惡鬼啊!
李基發現,自己常伴陛下十幾年,此時竟然覺得,即便是他這個伴隨陛下十幾年的老人眼中,陛下也並不是如尋常時候那樣,看起來那麽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