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

字數:8943   加入書籤

A+A-




    說什麽帶我出來偷懶都是假話,在離開有間客棧到現在我走得兩腿酸痛的一個時辰裏,張良除了跟我一起走在桑海街上練腿功,吸引回頭率,啥都沒做。
    呐,不是我不聽子元師傅的話好好練功,可張良硬是說還沒買到他要的東西,我不能一個人先走,看著他那‘友善’的笑容,我覺得,如果先走了,災難將會輕輕地、無聲地落在我頭上。
    “張良先生,你到底要買什麽?”確切地說,您到底是不是要買東西?子文感覺自己的髖關節已有錯位現象。
    張良在回答三次我同樣的問題之後,變自動忽視了我,即懶得鳥我......
    嗯~
    再繼續十個眨眼之後,我決定回頭走,然後......
    “聽丁掌櫃說,你好像不會寫字”話間,張良不著痕跡地捕捉子文的神情變化。
    放他的屁!
    我堂堂一個文學愛好者,深受社會主義應試教育壓迫十幾年,敢說我不會寫字?!回去就把所有的布上寫上爺爺我的大名,他的褻褲上寫上他的小名!
    “可子文的談吐並不像沒識過字的人,但又為何不會寫字?”
    陷阱!我就知道你其實沒有那麽閑!
    無論我說什麽,都會引起張良進一步的猜測,跟子元解答疑問時順帶是認識了不少字,可我根本不會寫,所以給有間客棧的客人們報菜和算賬時,都是硬記下來的,丁胖子給我記菜用的竹片就一直沒用上,產生這種想法也在情理之中,可他怎麽能告訴張良呢!
    我可不會傻到跟張良說學知識的時候是全靠聽的。
    張良的耐心倒是極好,子文一直不說話他也沒有追問,隻是,這個問題不回答也不行啊。
    想定主意,子文後退一步鞠躬,“張良先生,原因很複雜,在下也曾答應過自己的師傅不能把這事告訴第三人,否則......不得好死,所以,請張良先生恕子文不能說。”
    張良收斂了笑容,極為平和地說,“子文具實以告,此事,子房不會再問,那”
    靈光一閃,立馬打斷,“放心吧,我會好好兒向丁掌櫃學習寫字,不會白白浪費張良先生的苦心!”
    “......好,那就期待子文的改變了”也罷,和丁掌櫃學習也是一樣,張良眼裏的黯淡頃刻而逝,隨後神采如常。
    回到客棧,子文帶著一身的疲憊鑽進被子,大門什麽的管它作甚,商鞅變法之後,秦國的治安是七國之內最好的,量那些小賊小盜也不敢到桑海城來犯事。
    在火辣辣的陽光下,子文大汗淋漓、頭暈目眩,口渴的要命,一旁的子元頭在上腳在下吃著可口的鴨梨,荊條放在身邊,好不悠閑自在。
    突然,子文覺得血氣上湧,一口老血從嘴裏溢出來嗆到鼻子裏再從嘴裏出來,“救我......”
    我發出最後的求救信號,子元卻慢吞吞地走來將我癱下雙腿提得筆直,說出幾個讓我絕望無比的字,“還有九個時辰。”
    “啊.....爺爺我錯了!”子文從床上翻起來,滿臉悶得通紅流汗。
    我環顧四周景象沒有絲毫改變,拍拍胸口,呼,還好還好,是做夢是做夢,娘親的,真是勞碌命。
    由於剛才的夢,我不敢再睡,還是找個地方練武吧,免得“美夢成真”......
    庖丁從小聖賢莊出來,剛巧碰到回來的張良,得知自己的店小二已經回去,不禁高興不用自己動手洗碗了,可一回到有間客棧,他不淡定了,“這小子,又不關門!”庖丁很心疼,他的有間客棧意義非凡啊。
    “掌櫃的,小子我不關門是因為在等您回來!”子文走到樓梯拐角處,聽到庖丁不大愉快的聲音,立即邊下樓邊說好話。
    “掌櫃的,您辛苦了,把食盒給我,我去洗碗”子文演起店小二來還是有模有樣的。
    “嗯?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庖丁敏銳的判斷力告訴他,子文這樣殷勤一定有陰謀。
    “有嗎?沒有吧”子文扯出一個笑容,然後進廚房幹活。
    做完清潔,我終於可以去為七天後的‘生死劫’做準備了。
    在丁胖子的恩準下,我又上街了,這個時候街上人較少,經常聽那些客人嘮叨有間客棧西麵不遠處有幾處空地,想來,找一個地方練練應該不難。
    把送來的食材擺在該擺的地方,庖丁開始算賬。
    子文對客人的態度好,又不多話,自他來了,客棧生意更好了,儒家的人也沒以前挑剔了,當然,這是因為我的廚藝更出色了!
    可是子文還不夠勤快,從不劈材,火也燒的不是很好,害得買柴火的錢增加了一倍,吃得又少,浪費了好多飯菜,衣服洗的也不幹淨,不過他很聽話,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阿嚏阿嚏阿嚏......怎麽回事,難道感冒啦?”子文摸摸額頭,不發燒啊,算了,正事要緊,隨後繼續回憶武功招式。
    夜幕下的海風將寒冷吹進我心裏,雙腿有了抽抽之感,這不是提醒我該回了?想我練得如此勤奮辛苦,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吧,嗯,應該不會。
    像隻企鵝般一搖一擺的以龜速往回走,全身好似被醋泡過一樣,酸!
    不遠處的樹後探出一個腦袋,後頸上一隻活靈活現的蜘蛛,時刻伺機而動......
    艱難地扶牆坐下,感歎自己的毅力真是強大,居然把早飯按時送到了,而且一次也沒有從山路上滾下去,不錯不錯,看來付出有收獲了,隻是打強盜土匪的日子還是遙遙無期。
    琴聲隔著水池傳來,悠揚婉轉,輕柔如水,子文聽得極為舒服,向聲源看去,隱隱看見張良在撥弄琴弦。
    張良就是張良,彈琴也這麽好聽,可惜不知道是什麽曲子,要不哪天想顯擺一下,也不至於太丟臉。
    張良坐在墊子上,長袖輕甩,雙手放於膝上,“好了,曲子已經彈完,現在開始自行練習,有不懂的地方隻管提問,我會一一解答。”
    然而坐在下方位的弟子們麵麵相覷,並沒有像往日一樣進行練習,支支吾吾又相互推攘,想說什麽又不敢的樣子。
    “子曰:君子坦蕩蕩,你們既有疑問,就當直說”弟子們的神情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儒家從今天起必須改變。
    聽張良這樣說,一名膽大的弟子站了起來,“三師公琴藝精湛,弟子怎敢相疑,隻是弟子覺得今日三師公所教樂曲不像......不像雅樂”雅樂五音六律莊嚴古樸,並不像今天的曲子容易明白。
    張良微微點頭,表示肯定,“這首曲子卻不是雅樂,是鄭衛之音”眾弟子倒吸一口涼氣,這裏是小聖賢莊,是儒家,怎能出現鄭衛之音!
    儒家弟子躁動起來,子慕起身恭恭敬敬地鞠著禮,“三師公請恕罪,本門祖師孔子曾言‘惡鄭聲之亂雅樂也’,鄭衛之樂乃是淫樂,使禮樂崩壞,三師公是儒家尊長,是弟子們心中的楷模,弟子實在不解三師公為何?”
    張良波瀾不驚地說道,“為何教授你們鄭衛之音?”
    “......”
    “《對楚王問》有記‘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裏巴人》,國中屬和者數千人;又有樂,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數十人’。”
    “雅樂引商刻羽,雜以流徵,是其曲彌高,其和彌寡;而雅樂常與禮連同,導致雅樂僵化,限製了其自身發展,‘鄭衛之音’起自民間,遠不如雅樂隻中正平和,典雅純正,但卻通俗易懂,廣為流傳,如你們連《下裏巴人》這等俗樂都無法聽懂掌握,何談熟習雅樂?況不識俗樂,又怎辨雅俗?儒家六藝兼修,天下所有樂曲都應有所了解,怎可拘於一格,限製自身發展?”
    “是,弟子明白了”一眾弟子起身齊聲行禮。
    “好,開始練習”張良不禁在心裏苦笑,如果換了子文,任他怎麽說,也不會讚同吧。
    琴聲又響起,此起彼伏,斷斷續續,張良走在他們周圍,一一指導。
    子文在一邊聽的青筋暴跳,這破琴聲,真的是......還不如丁胖子打呼嚕悅耳,還是張良彈得好聽,儒家三師公沒白當,不知道子元師傅的琴藝如何,聽他說,他隻有文化課不行,彈琴想是不差,就不知道他和張良誰更厲害。
    “嘶~”一頓“自學”下來,子文齜牙咧嘴地抽著筋。
    “忍著點”子元埋著頭,專心致誌地給子文手心塗藥,把扭曲浮腫的筋脈理順“雖然不知道你家鄉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風俗,不過你以後想學寫字的話,我可以教你。”
    子文嘴角抽了抽,瞬間呆滯。
    這樣的話,請問你是想讓我變成一個殘疾嗎?一扁嘴,趕緊收回我親愛的小手手抱住,“居心叵測~”
    子元倒是不在意地笑笑,轉身拿過食盒給她,“南越一帶的特產,喜歡的話,下次我讓家裏多捎點兒。”
    子文眼睛一亮,賊眉鼠眼地笑著,“哈哈,我真是交了一個土豪做朋友~”
    是麽?
    子元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自然而然地一挑眉,“三日後,小聖賢莊後山,近身格鬥術要是再出錯,你將會得到一件更土豪的跌打藥~”
    我......看著子元離開時心情大好的身影,子文捂住了‘頓時絞痛無比的胸口’,咿呀啊喲地叫了起來,痛不欲生地像前方伸出手,“......”先揣摩一下心絞痛發作時的狀態應該比較好。
    後來,時光流逝,歲月如梭,子文始終沒有當著子元的麵裝過病,原因在於......他娘的子元,每次授課前都要評估一下我當天的身體狀況!
    你說說,這哪裏還有裝病的機會?!哪裏有!
    更在於,這次以後,子元再也沒有機會一對一的教授子文武藝......
    下午的風更加寒涼,樹葉厚厚鋪在林間路旁,顏路的腳步踏在上麵,輕若無聲,“子房今天的琴藝授完了?”看見一身淡藍色的張良,他笑得溫和。
    “授課早已完畢,隻是剛才被掌門師兄叫去訓了一頓,不知師兄可有發現?”師兄的能力在他之上,拜托師兄的事他從來很放心,在他麵前也從不掩飾。
    “你呀,就知道你來是為了這個”顏路無奈地搖頭,他拿這個師弟還真沒辦法。
    “小聖賢莊裏沒有任何發現,周圍也沒有人監視,但一刻鍾前,我在觀察山下情況時發現有間客棧店小二被人跟蹤了,跟蹤他的人應該早就在山下等著了”顏路武學修為已有一定境界,目力極強,即使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也能確定那人絕非善類。
    “子文有危險,我立刻下山一趟......掌門師兄那裏就拜托師兄了”他擔心事還是發生了,子文還是被扯了進來。
    看著張良急匆匆離開,身影很快沒在層層疊疊的樹木之中,顏路不禁想,這個店小二與墨家關係匪淺,竟讓子房如此上心......
    還有又拜托他?不是他不想,關鍵是真的找不到理由跟師兄解釋了呀~
    子文走在回去的路上,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可以說倒著走都不會走錯,可今天卻有些不同的感覺,怎麽越走越冷?是衣服穿少了?
    可不太像被凍的感覺啊,算了,回去要緊......子文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走著走著,子文幹脆改跑,第六感告訴她,後麵有危險!
    既然不敢回頭,那就跑吧!
    剛跑沒幾步,一陣冷風襲來,子文往左躲開,脖間劃過一道冰涼,連人帶食盒地摔倒在地,下意識得摸摸脖子,一道血痕印在手上。
    “居然躲開了”殺手冷冷開口,聲音沉的可怕。
    子文齜牙咧嘴地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揀起食盒摔碎後的木條,沒辦法,隻有將就用了,脖子上的傷不要緊,真正要命的是這個殺手。
    靠,娘親的!
    殺手亮出白晃晃的刀,子文還沒看清楚刀有多長,手裏的木條就被削去了三分之二,要死!扔了木塊,子文握手成拳,跳來跳去,像鬥雞一樣,用那玩意,還不如空手!
    刀明明衝著子文的要害而去,卻都被他躲開,殺手獨自執行任務的時間還不長,對於完成命令的及時性還沒有那麽強的觀念,漸漸改變了心思,哼!既然這個店小二如此不簡單,那幹嘛要殺他,何不帶回羅網,一頓拷問之下,還怕套不出墨家秘密?
    子文退避的滿頭大汗,殺手竟跟她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可惡!
    這樣下去不行,我的體力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子元教的招式也快使完了,再這麽下去,非死不可,不行,想辦法,想辦法,一定要想到辦法......她不想死,不能就這樣窩囊的死了,一定不能......
    “呃”抓住了!鮮血從子文掌心流下,豔豔的染紅了雙手,渾身上下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刀刃切進肉裏的痛苦,可她就是咬緊牙關死也不鬆手!
    生死就在這一線之間!
    “我和你拚了!”使出全身力氣扭轉刀鋒,伴隨著筋骨之痛,刀尖重重拉過殺手的咽喉,血液噴發而出,噴了子文滿臉,後一刻,子文癱倒在地,手疼得她失聲無語,眼前黑暗。
    殺手躺在另一邊,雙目不閉,口唇微張,傷口因反向所成而參差不齊,觸目驚心。
    黑色的牆一座比一座高,越往裏走,越看不見盡頭,沒有風,沒有空氣,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救命,救命,救命......
    “我不要死!”子文猛地睜開眼,嚇得庖丁足足後退三步。
    “我......啪!唉呀媽呀”扇自己一個耳光,火辣辣的疼,我還活著?看著庖丁站得老遠,還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跟畫了眼影似的。
    “你...醒了?”丁胖子問了個很白癡的問題,不過也證明我確實還活著。
    “你真是嚇死我!你知不道掌櫃的我有多擔心你”丁胖子樂開了花,真的把子文當作自己人一樣在關心。
    看他喜極而泣的樣子,我咬牙舉起被裹得大了一倍的手靠在一起,算是跟丁胖子行個謝禮,“掌櫃的,謝謝您。”
    庖丁當即按下子文的手,這小子醒了就好,“真想謝我就趕緊把傷養好,幫我多做點事!”
    我就當您是在祝福我盡快好起來,“是,掌櫃的,小的一定努力康複!啊~”一激動,傷口被扯得巨痛。
    “哎喲!小子你動作就不能輕點嗎?手不想要啦”庖丁有點覺得他這幾天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看這小子的樣子,叫他現在去倒糞水也不是問題。
    “要的要的,沒手咋幫你送飯不是”還不是繃帶纏得太緊了。
    庖丁突然一本正經地背手,“不過除了本掌櫃,你還要感謝感謝一個人,那就是張良先生。”
    我謝他幹嘛?“為什麽?不是掌櫃你救了我嗎?”子文想,她之所以能得救,一定是丁胖子見她一直沒回去,然後出來找她,才撿回她一條小命的。
    “咳,嗯......本掌櫃確實也救了你,不過,是張良先生帶你回來的”聽丁胖子這麽說,我潛移默化地想是張良救了我,就這麽想著,突然想起在我暈菜之前確實模模糊糊看到了人影......
    娘親的,果然是張良救的我!
    “哦,知道了,等我好了,就去感謝感謝”真是倒黴,欠了張良一個大人情不說,還差點賠上自己一雙手,不劃算啊不劃算~
    庖丁滿意地點點頭,“知道就好,那你先休息,本掌櫃給你弄吃的去”我剛想說聲“謝謝”,不料丁胖子回過頭來說,“別再用被子捂著頭睡覺,萬一悶死了,我可不賠。”
    額......囧,怪不得剛才覺得喘不過氣。
    隔天,那個可惡的庖丁,老往我碗裏夾肥肉!
    “多吃點,你小子”拿筷子戳戳子文的胳膊,“身上沒有二兩肉,多補補~”
    補補補,補你個頭!有專門一坨一坨五花肉給人補身體的嘛。
    再說了,你倒是給我夾點瘦肉啊,然而......
    “啪!”庖丁一筷子打掉子文不安分的手,疑神疑鬼地望了望門外,“傻小子,這肉這麽老,當然是給那群書呆子吃的~”一副子文占了很大便宜還不知道的樣子。
    說完,就把瘦肉放進食盒,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