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下屬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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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過一陣疼出來,外麵坐著喝茶的真張良,易容張良的赤練等等都沒在,這個點正是傳信朱雀或白鳳的間諜鳥到達時間,估計都去商量正事去了。
    子文趕緊走,管他真沒人了還是假沒人了,我隻知道一個時辰後吃不到解藥,我將腸穿肚爛而死!
    子文輕功不比盜蹠白鳳,使起電光神行步壓根找不準那種流光飛影的感覺,卻不敢再耽擱時間,羅網成員多數服了蝕骨丸,隻有像六劍奴那樣加入羅網之前就已經名揚天下的人物才有能力不吃。
    至於他們這些服食了蝕骨丸的,就隻有慢慢熬到高手那天,要不隻能死在執行任務中,或者沒有完成任務被殺死,否則絕得不到解藥。
    羅網頭子行蹤不定,不知道此刻他在何處。
    子文打了主意,她的時間最多能找四處地方,如果得不到解藥,就自行了斷,也好過內髒一寸寸腐蝕爛掉。
    到底幸還是不幸?
    蝕骨丸發作比子文想象得要快,可在第二處住所子文就找到了趙高。
    但人家正在品酒。
    一等丁通報後,趙高是讓子文進去了,不過不說話,子文也隻能咬牙站著。
    再忍半柱香,老子就自斷筋脈!
    子文心裏默數,一,二,三......
    趙高手中是一隻純白酒壺,倒滿一杯清澈透明的酒,抬眼看著痛極卻強忍著的子文,勾勒出淡淡的一笑,像是陰謀詭計又是有趣開心,喝了一半,輕按壺耳與壺身連接處,倒出鮮紅色的酒。
    聞著酒的芳香,趙高微微眯眼,看子文搖搖晃晃卻撐著不倒下,不開口,這......倒是很像年少時的他,很多年前,故國覆滅的那天夜晚,他也是這樣死撐著不悲,不喜,不倒下。
    起身端起酒朝子文走去。
    此刻,子文一邊疼得不想呼吸,一邊數著數著出了聲,“六十,六十一,六十二......”
    疼痛中傳來一點冰涼,趙高捏著子文下巴,把酒倒進她嘴裏。
    子文正在數數,差點沒嗆到,趙高也撤得快,等她反應過來,酒杯都已經放回桌案了。
    作為一個有素質的羅網下級,再疼也不能在隨時能扭斷脖子的人麵前發出一點雜音,摻在酒裏的解藥像魚刺刮過食道,火辣辣燒得我胃疼,不過卻正因如此,加速了藥效發揮。
    “墨家高漸離、道家逍遙子與項氏一族龍且已在東郡匯合,縱橫前往農家,除了追查神龍令出現之因,似有聯合之意,儒家固守桑海的真實目的,屬下還未查清”解藥不會白給,沒有本事留住,就會加倍被收回。
    她這和羅網其他下級一樣的姿態秉告,好像是第一次,“哦?你覺得流沙主人會幫墨家聯合農家?”即使陽光越過層層阻隔灑在羅網頭子身上,依舊看不真切他的麵容。
    是時候裝一下逼了~
    子文不溫不火地回答,“流沙若無合作之意,機關城到蒙恬陰陽家練手圍剿,墨家何以留下得力幹將?墨家若無合作之意,流沙如何安然離開機關城?屬下覺得,這隻不過是流沙下的棋,更準確的說是衛莊想達到某種目的下的棋,墨家、農家、儒家、道家若連成一線,則可敵國。”
    望著外麵萬裏無雲的藍空,趙高心情好了點,子文總算證明自己腦袋裏是有東西的,如此,他是不是該送給縱橫一份禮物?
    鬼穀縱橫,天下合離。
    這幾百年來,有名的,無名的,背後操控著千萬人性命的縱橫之道,終於有幸領教了。
    做完了該做的事,子文買了兩塊棗泥糕慢悠悠地走在黃昏的街道上獨自享受著,望著頭上的太陽,已成日落西山之勢。
    太陽從升起的時候就開始西落,何嚐不是從西落的時候就開始升起?
    周而複始,枯榮流轉......
    其實太陽從未動過,隻是人心不肯停下。
    亂世之中,不是不害人就可以獨善其身,子文自覺日子過的比從前艱辛十倍不止,卻還有人不停的找麻煩。
    如果趙高不給她解藥,那她今天真的要體驗比淩遲還要痛苦的酷刑了,蝕骨丸雖可怕,但隻要在期限內完成任務,是絕對不會有什麽事的。
    這一次卻提前半月發作,“蝕骨丸被相衝之藥激發,提前發作...你”腦海中回想起剛才他說這句話的樣子,他眼裏的自己好像跳梁小醜,更讓人猜不透的是,他精於算計的神色裏又夾雜了半分敲打的意味,“十日內不將你那微末的識藥功夫精煉,可別怨那人下手狠毒,到時,你很清楚羅網會怎麽做。”
    往嘴裏噻棗泥糕,齁得喉嚨難受,奶奶的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吃甜食,隻是每次太無聊了,做殺手掙得賣命錢越來越多,卻買不到自己想要的味道了。
    是呀,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給我坐火箭也不開心啊~
    赤練是什麽時候下的毒?真的沒見她使什麽招數......要說她知道我中了蝕骨丸之毒,有點誇張了,不過女人的直覺往往超乎意料,她懷疑我是百分之百的,說不定還是張良授意的......
    唉~十天,這跟要我命有什麽區別?當初煞教我點穴,都教了快兩個月......哼,不過,要玩就玩吧,我還有什麽輸不起的。
    張子房的智計胸懷,他們的所謀所圖,不是我一個從沒有經曆過亡國之痛,家人離散的人所能理解的,無論江湖朝堂出了什麽動靜,他們都很重視,張良常常一來墨家據點就是一整天,細枝末節商討的仔仔細細,臥房又隔得不遠,山穀中海風將聲音傳播的更遠,我想聽點什麽,其實......也不是很難。
    不過從今天開始,再想不經意間知道點什麽又不被懷疑,就難了。
    晨時的陽光明媚,現已的孤月初升。
    再見到赤練和他們一起,子文並沒有什麽異常的表現,技不如人以後再戰!
    去廚房放下做晚飯的食材,阿忠已經把藥材收好了,庖丁回來,做飯用不到她了。
    與庖丁錯身而過,逐漸遠離那處灶台,心裏居然有點舍不得......蹲在灶台下給庖丁燒火的日子?我猛地一戳自己左邊的肋骨,犯賤啊?!趕緊回自己屋裏坐等美食。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諸子百家的城牆本不是什麽銅牆鐵壁,哪怕隻有一絲絲縫隙,也有演變為危牆墜落的可能。
    雪女高漸離向來一起行事,就算是為了顧全大局方便行事,留下她照顧端木蓉,我就不信,班老頭盜蹠他們沒有一點防備流沙的意思。
    人心隔肚皮,再怎麽放下恩怨,墨家流沙也不可能做到真的同心協力,前腳剛被捅了一刀,後腳無奈之下和捅刀子的人合作,堯舜在世,也不可能這麽心寬吧?
    從這樣的縫隙扒開一條口子,想必,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青鱗火焰蛇和碧血玉葉花相生相克,青鱗火焰蛇生存在碧血玉葉花百步之內,赤練既然能飼養青鱗火焰蛇,又怎麽會找不到新的碧血玉葉花?
    碧血玉葉花需搭配劇毒使用,青鱗火焰蛇是比雪蒿生狼毒更適合用來削弱端木蓉的耐藥性,可明明旗鼓相當的兩種藥物,玉葉花卻枯萎了多日,所以,玉葉花藥效必定有所下降,再和青鱗火焰蛇搭配在一起使用,豈不是毒性強於藥性?
    子文在‘閑談’中將這轉牛角尖的想法說出來,庖丁聽完笑了笑,什麽也沒說,子文點到為止,沒有繼續說下去。
    畢竟,流沙老大前不久剛剛救了庖丁,不過有些事是越想越多心的,就像美酒一樣,需要時間來發酵。
    縱橫農家之行,意料中的不順利,事發第二天,消息就傳到了海邊隱秘據點,縱橫殺了田猛,朱什麽的被拉下水,農家亂成了一鍋粥。
    在子文還來得及收集全部的消息,不知是誰出的主意,讓她和張良一起,去農家留在桑海城外某處的隱秘點打聽消息。
    兔子還有三個窩,農家弟子廣布四海,在桑海留那麽一兩個巢很正常,可我聽到這夥人又不征求我的意見,而是直接通知我出發,我真是想一腳踢在庖丁的肚皮上。
    歲月讓人沉澱,也教會了人孤獨,當你習慣一個人的時候,什麽都不重要了,就算別人眼中,站在穹頂之下那麽孤冷。
    張良越發收斂,不再像剛開始認識他時,那麽灑脫飛揚,也許是明白了鋒芒畢露的苦楚,也許是背負的責任越來越重,壓得他再也不能意氣輕狂。
    臨行之時,枝椏般細弱的蛇穿過身邊,輕快地在周圍的草叢竄進竄出,斑斕的蛇頭吐著信子,不時地回望它的主人有沒有在。
    赤練說,“子房,你的東西忘了”土色小瓶交到張良手裏,赤練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她就是故意讓我看到她拿了一件我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給張良。
    如果還有什麽人信過我,除了庖丁,就是走在我身邊的這隻狐狸,可是他也是第一個懷疑我的人。
    其實,子文一直都不明白的是,就算有一天大家知道她隸屬羅網,哪又有什麽要緊?像她這樣的羅網探子,諸子百家也殺了不少了。
    為何還要玩一次這樣的把戲......
    羅網對儒家的監視從未鬆懈,冒著被人抓包的風險,除了驗證農家那些事,保不齊還有其他的意圖。
    什麽陷阱最完美?
    用自己來當誘餌的陷阱最完美,羅網不可能覺察到張良行蹤異常而放任不管,到時候出手幫,不免露出我不該有的身手,不幫,顯示我想要隱藏的本性,那......
    我也做個陷阱好了,勝不過張良的智謀,卻有他絕對下不了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