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盜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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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那樣遙遠縹緲的漆黑長路,走在這樣的長廊,周遭半點光亮也看不到,心下那麽一絲絲不安越來越多。
    伏念停下腳步回頭......
    顏路沒有在原地提著燈,張良屋子裏沒有燭火透出,回頭看向三省屋舍,平時要吵鬧好一陣才睡覺的弟子們也沒有半點動靜。
    都......睡著了?
    不,不對,這裏不是小聖賢莊!
    猛然驚覺之際,流火劃過黑夜,比多年前焚燒藏書樓的那場大火,更甚數倍的燃燒,火中,無數弟子被活活燒死......
    離開,快離開那裏!
    伏念放下所有儀態疑慮,像箭一樣衝過去,想要救哪些在烈火中的人......
    撕心裂肺地嚎叫貫穿每一條神經,可見不可觸的慘烈一遍遍在眼前重複上演,他一個人也沒有救到,整個小聖賢莊葬送在淋漓的鮮血之中......
    “先生?”守在床邊的女婢看到床榻上的伏念拳頭猛然攥緊,全身顫動,“快去請太醫令,伏念先生動了......”
    玄色襯底,赤黃紋龍,金絲綬帶連接著天問劍鞘,十二旒冕之下銳利的目光一點點從石階之上而下,靠近跪迎帝王的伏念。
    “伏念先生明知,秦國境內正在通緝你師兄弟三人,為何還要費盡周折來鹹陽?”
    伏念俯首而拜,“皇帝陛下的禦令所在,伏念身為秦國子民,定當遵守。”
    良久,嬴政扶在劍鞘上的手微微鬆了點,“先生有傷在身,起來吧。”
    “唯”伏念一舉一動皆具禮數,以至於的身上十數道傷口繃拉得疼痛不止。
    “小聖賢莊乃天下儒宗,深諳教化之道,朕一直都希望我大秦子民都有機會學習儒家教義,故而命人請先生二人到鹹陽一聚,可先生覺得,為何有這樣的結果?”
    “伏念不知。”
    帝王的威嚴無形無色的蔓延濃烈起來,“我大秦精兵衛隊四十八人都死在太阿劍法之下,先生竟說自己不知?”
    伏念拱手作禮,有違常理地抬頭直視嬴政,“因為伏念找不到任何證據借口為自己辯解。”
    伏念神色恭敬平靜,平靜到讓嬴政覺得,伏念自己都默認了殺人抗旨之事。
    可就是這樣不爭不辯、自若無異的態度,讓嬴政內心更加確定,從扶蘇頻生變數到伏念顏路鹹陽之行,所有事件發生的太過雜亂無章,又十分緊湊......
    見伏念額頭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嬴政拂袖轉身,一步步走上高階,“先生就在宮中靜養,希望三月之內,朕能有機會領教齊魯三傑。”
    大秦政律令行禁止,剿滅儒家的召書沒有發出,便是作廢,然而小聖賢莊三位當家的通緝令依舊沒有撤銷,隻是多了一條沒有寫在上麵的口諭,顏路張良若能在三個月內自行投案,便免伏念死罪。
    顏路本來的價值遠遠大於他儒家二當家的身份,雖然不知道顏路伏念有沒有安全到達鹹陽,見到嬴政,但可以肯定的是,羅網是絕對不會也沒有那麽容易取他二人的性命。
    不過,子文很疑惑,伏念顏路離開這麽多天,張良就真的不去救他們了?
    他這人,究竟怎麽想的。
    逍遙子等人匯合之前,就聽說了顏路伏念的事,派人多方打探,卻沒有確切消息。
    高漸離與顏路的交集並不多,卻早已相互視作摯友,以顏路的身手,外加一個伏念,就算真出了事也不可能查不到半點痕跡,所以,顏路沒和伏念一起到達鹹陽,隻能說明,“顏二先生已經落在了羅網手裏。”
    衛莊看向張良,現在隻有師哥、高漸離、張良他們四人,有件事,需要確認,“顏路究竟是什麽人?”
    “你不是有答案了麽”張良淺淺地說,他不確定,現在這樣做還有沒有用。
    衛莊似乎看到了當年的韓非,又很清楚張良與韓非的不同,含光含而不露,深藏多年,羅網搜尋無果,一朝發難,想來已經確定了顏路的身份。
    冷哼一聲,一頭白發好像在逆風飛揚,看似格格不入,蔑視一切,實則看透人性,掌握規則,“你覺得是誰?”
    從衛莊連手蓋聶救回盜蹠庖丁,高漸離慢慢有些明白了縱橫相反卻十分有效的處世之道。
    敵人變成同盟的時日並不長,連流沙都感覺到了反秦勢力的異常,可見藏在他們之中的敵人有多麽可惡。
    “很快就有答案,隻是高兄......”
    對接上衛莊目光,高漸離表態道,“張良先生放心,不管這個人是誰,墨家決不姑息。”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人更醜惡的東西,隻有朋友才會出賣你。
    張良心中的計劃,就連衛莊知道的也不是全部,連同子文在內的其他人,都成了懷疑對象。
    在遙遠的舊社會,雞蛋可是很珍貴的食物,阿忠好不容易省出兩個,還被子文拿來敷眼睛。
    “放心好了,我這不是隔著雞蛋殼嘛,等我敷完眼,你再接著吃啊,還不會燙到嘴,多好~”
    誰叫眼皮跳了這麽久,搞得我睡覺都合不上。
    阿忠忍住想潑子文一臉刷鍋水的衝動......認命地去做子文該做的那份事,誰讓自己賴不過他?
    敷了一會,子文對照水麵,右眼皮還是一直跳個不停。
    怎麽回事?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難道七大姑八大姨說的是真的,我要倒黴了?
    在強大的心理暗示下,子文越想越覺得是,一晃神,雞蛋落在地上,滾進角落的夾縫中。
    仔細想想最近的事,最反常的是,張良沒有出手救顏路伏念。
    不,不可能!
    那可是他至親至信,最為依賴之人!
    他是曆史上才智卓絕的謀聖,絕對不會放棄一絲一毫的機會!
    可為什麽遲遲不動手?
    又或者他已經開始,隻是我不知道......
    當你開始撒謊,就會用無數的謊言來圓第一個謊。
    繼機關城一役,高漸離傷勢再創新高,被小蹠一路背著狂奔回來,水寒劍頭一次有了熱度,人血的熱氣。
    雪女扶他躺下的時候,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又怕真的哭出來,惹得高漸離更加難受,強忍著用剪子給他剪開衣服,處理傷口。
    退出屋外,小蹠來不及更換血跡斑斑的衣服,看著一眾人,極度的疲勞下壓了滿腔忿恨,“我們......被人出賣了”眼光獨落在張良身上,深含對卑劣肮髒的鄙夷。
    這樣的他,連班老頭也是第一次見到,遲疑著伸出手去安撫,“小蹠......”
    “我沒事”麵無表情地撥開班老頭放在肩頭的手,“我要去救白鳳,要來的就跟上......”
    盜蹠沒多看大家一眼,說完便飛了出去。
    之前盜蹠庖丁被抓的時候,高漸離曾經拿過白鳳赤練做過比方,赤練當時說,如果是流沙的人落入敵人手中,他們自己知道怎麽做。
    端木蓉到現在還沒蘇醒,不知多少墨家弟子死在流沙手中,墨家上下對於流沙多多少少還是有疙瘩的。
    小聖賢莊,又不複往昔......
    就情勢而言,不救白鳳,是最有價值,最正確的選擇。
    可就算這樣,那又如何?
    盜王之王不會放棄朋友,更不會丟下知己。
    所以,折返的那一刻,盜蹠沒想過會有人跟上來。
    不知道是我學藝不精,還是午飯吃多了,追了盜蹠一路,硬是影子都沒看到,如果不是風裏的血腥味,早他娘跟丟了......或者說,我已經跟丟了。
    “盜帥~”邊追邊喊,心跳的頻率都快趕上眨眼的頻率了。
    爺爺的,再追三秒鍾,再看不到,老娘可要放棄了.......剛這麽想,就撞到了一隻蟑螂,額......是你們的盜帥。
    盜蹠一把拽住因受到撞擊落下去的某人,停到樹枝上,“是你?”盜蹠沒想到第一個跟上來的人居然是子文。
    “盜......”
    “跟緊了”咻地一聲,盜蹠又飛走了......我捂著胸口,把胃裏翻騰上來的食物又咽下去,不能吐!
    不要命地加速跟上,鬼知道,老子為什麽要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