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盜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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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橫在子文之後動身,卻不是朝盜蹠離開的方向。
    流沙的法則似乎比秦國律例還要嚴格,赤練雖不忍,卻也知道自己勸不動,也不可能做出違背衛莊意誌的事,白鳳,隻能靠他自己。
    逍遙子身上的傷比高漸離輕不了多少,道家天人兩宗的矛盾讓他耗費了太多精力,營救實在有心無力。
    墨家一家,勢單力薄......而張良這一次,站在了流沙一邊。
    “張良先生,你......”大鐵錘一拍桌子,有些不滿,又不知道說什麽。
    庖丁倒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兄弟想什麽,“張良先生既然一手促成合作,為何要放棄他們?”
    “就是!”大鐵錘雖然很討厭流沙,也不情願去救那個什麽鳥人,平時還老跟隱蝠吵架,卻極重信義,從心裏覺得,既然合作了,就應該去救白鳳。
    張良仰眼掃過,用一種毫不退讓的口氣提醒,“如果諸位想白白浪費生命,張良絕不阻攔。”
    “......”沉默中,大鐵錘、庖丁看著盜蹠離開的方向,似有動作。
    眼見局麵僵化,赤練哧笑一聲,走過張良身邊,“去做你該做的事”向前幾步,擋在其餘人麵前,撩一撩碎發,嫵媚地拂過鏈劍,“從現在開始,誰敢離開這裏半步,我就殺了他。”
    一個旋轉後翻,白鳳漂亮落地,卻看見極不漂亮的一幕勝七及四位殺手。
    東南西北中,守住各個方位,一點不比六劍奴遜色。
    勝七起劍,“你猜你這次運氣如何?”
    斜眼看了看左右,四人退隱在四方角落,觀察所在環境,雖然是一片空地,巨闕的攻擊卻更為直接,即使這四人不動手,也封住了出路,小白根本沒辦法靠近。
    漫天白羽飛舞,一片片漂浮的白色裏,強大寬厚的劍氣劃破羽毛,風的源頭,白鳳慢慢抬頭,羽刃已在手中......
    沿著打鬥痕跡追蹤了一陣,子文終於見到了停下來的盜蹠,用膝蓋摩擦大地滑行一段,好歹穩住了。
    深吸一口氣,“唔......”剛準備喘息一下,就被盜蹠捂住嘴。
    “敵人就在附近,你呼吸聲都比人家腳步聲大了。”
    盜蹠在耳邊輕聲提醒,我顫抖著手扯扯他額前的呆毛,示意他不能為了基友,憋死戰友。
    盜蹠可以感受到附近的敵人,自然也知道這樣的包圍之下,白鳳想要突圍,必須有一個缺口。
    “咣”白鳳盜蹠的默契不知是從什麽時候培養起來的,瞬飛輪飛出時,正好打偏東方位的定光劍,白鳳趁勢跳躍回旋,避開巨闕的上撩之劍。
    右肩三條飄帶迎風舒展,白鳳雙手垂於身側,血液順著右手小魚際滴下,正麵是停下攻勢的勝七,勝七身後五步是環抱雙手的盜蹠。
    子文隨之飛到盜蹠身邊,此時此刻,相互配合突圍,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
    通過勝七看到一臉不屑孤傲的白鳳,明擺著就是在說,我不需要你來幫我,另外你帶這個廢物來幹嘛?
    哎呀,長得帥了不起啊......早知道就不來了,可現在不站出來,一會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我可沒指望你們逃跑了,我還能活......
    勝七對敵隨性而為,隻要能殺死對方,什麽手段都可以,比如剛從噬牙獄出來的時候,他就利用蓋聶對一個天明的關心重傷了他,但他還有一個原則。
    側了側身子,看看盜蹠,“很好,兩位都到了”他的每一次失敗之後都會變得更強,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給獵物逃生的機會。
    勝七全身上下的刺字無一不透著可怕,“我說過,不需要別人插手。”
    定光收回兵器,機械般地說,“我們的任務是殺了他們”之所以出手,是四個方位的人同樣也感受到了盜蹠子文。
    五人起劍,東,定光;南,照膽;西,騰空;北,破山;中,巨闕。
    我拽拽盜蹠的胳膊,有點後悔,剛才還慶幸來的人不是六劍奴,可現在看到他們的氣場,一點不比六劍奴差呀!
    雙腿一軟,哽咽,“盜帥,要不我們投降吧......”
    “向西突圍”盜蹠高速飛將出去,眼裏隻有白鳳,完全沒有關心我在說什麽......
    盜蹠用種快到要跟自己追尾的速度,拖住定光、照膽、破山,是的,以現在的狀況,拖住是最好的戰術。
    在眼花繚亂的運轉中,盜蹠將防守發揮出絕妙的攻擊陣勢.......
    巨闕攻擊範圍之大,簡直掀起一陣卷天席地的狂風,白羽無根至輕,隨風而動,卷向毫厘之間,羽刃與巨闕的撞擊聲越來越頻繁,這把大劍就像為勝七量身打造,而白鳳拿手的不止是輕功......
    哎喲...哎哎哎,我去,騰空劍砍到頭上來了......
    五十招不到,白鳳被迫開始硬剛巨闕劍勢,盜蹠防守攻擊的陣勢也拖不了多久,他們解決了大部分火力,我這裏的‘薄弱點’必須盡快突破。
    子文迫使自己全部的內息咋地衝出體外,由手臂從短劍將劍氣猛然推出去,騰空來不及收回劍勢,被擊得往後一閃。
    白鳳對於機會的掌握分毫不差,騰空他真騰空的一瞬間,巨鳥橫空劃過,他穩穩立在鳥背上,讓小白載著他們三人趕緊離開。
    原本潔白無瑕的羽毛沾了人血,點點殷紅,特別紮眼。
    哎呀呀呀~
    做夢都沒有想到,咱家居然能有這個殊榮~
    子文坐在鳥背上,在絨絨軟軟的羽毛上又撐又拍,嗨,還挺結實~
    白鳳睨了子文一眼,“小白沒有載過這麽多人,醜八怪你最好安分些。”
    我按捺住第一次乘坐寶鴿鴿的雀躍之情,真怕白鳳一個不高興把我丟下去......話說白鳳不是應該傷重到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嗎?畢竟他此刻一身粉紅。
    轉過頭看著盜蹠,正舒服的暈倒睡著了?
    哼!子文四十五度扭過頭,鄙視之!
    鳳鳥雙翅突然一震,子文晃一晃,趴在盜蹠身上,差點沒掉下去,白鳳身子一斜,“嗯?!”
    轉過身,從羽冠到鳳尾細細查看,目光最後凝聚在鳳鳥左側翅膀內側,那裏相當於人腋下肋骨的地方,一道長長的血跡從羽毛底層滲透侵染。
    白鳳蹙眉,想起剛才小白飛高後的情景......
    “剛才勝七那一跳?!”子文也想到了。
    白鳳臉色冷的難看,小白起飛的那一刻,勝七將巨闕拋出,劍氣當時就已經傷到了它,隻是沒有當即出血,飛了這麽長的距離,傷口自然是撕裂流血了。
    鳳鳥漸漸力竭,像隻大風箏一樣,搖搖欲墜。
    子文使出吃奶的力氣,把盜蹠挎起,盡力穩住身形,平靜地看向白鳳。
    身在高空之中,沒人能比白鳳更會把握風的動向。
    鳳鳥天賦靈性,知道自己主人還沒有完全脫險,拚死帶著三人靠近海域,白鳳愛重鳳鳥如同摯友,當然不會讓鳳鳥的傷勢再度惡化。
    沒了他們的重量,小白也許還能等到他回去救治。
    三人從鳥背上跳下,離海域還有一段距離,高空中沒有半點借力......
    從至高點跳下,盜蹠依然處在昏迷之中,子文的輕功遠遠沒到身輕如羽的地步,白鳳一邊以羽毛墊腳緩衝,一邊分擔盜蹠的重量。
    這小賊,臉部輪廓和全身上下斑駁的血跡像極了從前的......那個人。
    兩個好朋友遇到了野獸,其中一個換上輕便的鞋,另一個問他,“你換鞋也跑不過野獸啊”,那人回答“我隻要跑得過你就可以了”......
    那時自己並不知道故事還有一個結尾,換鞋的人比朋友跑得更快,先找到了生路,折回去救了朋友,自己卻被野獸活活咬死。
    “我以後一定比你快”......他現在的輕功真的比那人更快更好了,可為什麽自己後來才比他快?!要是他能成長的更快更早......
    三人下墜的速度很快,白鳳沒有多餘的時間接近更深的水域,旋轉反身一腳,把子文踢到深一些的水域,自己護著盜蹠一起墜入淺一些海水,背部重重抵在潛水中的石頭上......他決不允許自己的生命裏出現第二個被野獸咬死的墨鴉。
    咳咳......那個啥,從水裏浮起來的時候,我感覺人生好絕望呀~
    雖然我學了輕功,可這玩意畢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出神入化的,整個過程就像在遊樂園裏坐三百六十度,上下左右翻騰跳躍的大擺鍾加垂直下降的跳樓機,頭暈嘔吐,肌肉麻痹,臀部脹痛,簡直去了半條命,有木有?!
    哎......等等,為什麽我會屁股痛?
    “醜八怪,沒死就上岸來背人,你以為羅網是這麽輕易擺脫的?”以現在的處境,憑羅網的手段,要追上他們隻是時間問題,多留一刻,就離死亡更近一分。
    “......哦”我趕緊上岸,此地確實不宜久留,白鳳那麽傲嬌,是絕對不肯去背盜蹠滴!至於屁股......恩,一定是剛才撞石頭上了。
    最壞的處境即是最好的轉機。
    躺在小樹林的落葉裏,盜蹠一動不動,這時候才發現,最嚴重不是他身上的傷,而是他的舊疾。
    鋼鐵機器超負荷的運作也會壞掉,更別說人的血肉之軀,盜蹠的雙腿......我不知道高漸離他們三人之前還遇到了什麽樣的敵人,盜蹠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把高漸離送回墨家,突圍的時候是怎麽拖住三個執掌名劍的羅網殺手。
    隻看到,剛才白鳳用羽刃警告我,不要再移動盜蹠時,那孤傲強勢後麵的擔憂在意。
    同為輕功卓絕之人,沒有人比白鳳更明白雙腿對盜蹠的重要性。
    隻是保住他的雙腿是沒用的,還要保住他的電光神行步。
    於是乎,白鳳子文不約而同的默認了一種‘坐以待斃’的做法,坐等著羅網殺來。
    此刻,驕傲鳳正在附近休息,至於我,肯,定,不,會敢)!趁他虛弱,覬覦他的美色,畢竟玫瑰都是帶刺的,尤其是像白鳳這樣仙人球的大玫瑰......
    不過,近距離欣賞一下盜蹠的睡顏就容易多了,誰讓我傷勢比他倆輕得多呢?
    哈哈哈,就算我現在要那啥啥,誰能耐我何?半夜吃柿子要挑軟的捏嘛~
    “哎呀,嘶~”子文一分神,左手拇指被削竹簽的小刀劃了一刀。
    臥.槽,不能浪費!
    趕緊把流下來的鮮血滴到旁邊的海螺裏,裏麵的甲蟲喝飽了血,透明柔軟的身子漸漸變得血紅堅硬,也更加躁動不安。
    弄好了竹簽,剛想去海灘再刨刨沙子,白鳳過來了,速度比平時慢了點,警惕道,“來了。”
    子文趕緊把一節封好的竹筒交給白鳳......
    勝七信心十足地看著白鳳,展開劍式,“你以為你真能逃得掉?”
    白鳳冷笑一聲,轉瞬,六個自己共同迎擊勝七......
    子文趕緊朝遠處跑......
    “嘭”一棵樹應聲倒下,橫在子文跟前,攔住去路。
    樹幹上的騰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臉上一條劍傷好猙獰,好恐怖。
    定光、照膽、破山三人占據外圍,這種情況下,白鳳輕功再好,也不可能再衝出去。
    而子文,僅會墨家劍法和輕功,根本沒資格讓他們一起出手。
    過了沒幾招,原本就處於劣勢的子文把短劍一扔,快速射出竹簽。
    騰空一劍蕩開竹簽,用雙指夾住一根,見竹簽一頭塗有黑色毒液,蔑視,“哼,故作姿態。”
    由於時間緊迫,竹簽削的十分隨便,長短粗細亂七八糟,騰空十分惱怒自己居然被這樣的家夥傷到?!
    就在五十根竹簽快用完的時候,子文懷裏的海螺傳來沙沙聲......
    在騰空離的最近之際,劍已對準了子文的胸口,子文將海螺與最後十根竹簽一齊射出,甲蟲正好餓地把海螺咬出了洞,破殼而出......
    子文的竹簽對於精通暗器的羅網殺手來說,簡直就是渣渣,騰空劍正要刺進子文心髒的時候,騰空突然覺得脖子裏麵雷擊般的疼痛,切斷聲帶,並在身體各處迅速移動,啃食他的血肉......
    子文趕緊遠離,為自己點穴止血,捂著胸口上的劍傷喘氣,還是不夠快,差點就沒命了,可要不把自己置於死地,就不會有生路。
    看著須臾前還在用劍捅我,此刻打滾速度越來越慢,兩腿伸直的人,我很欣慰......
    定光、照膽、破山覺察了異樣,立即過來,剛一看到騰空兩腿伸直,便有無數的蟲子從他身體裏破皮飛出,血紅堅硬的,粉紅可見的,柔軟透明的......
    勝七親眼見到定光他們一個個被成群的蟲子鑽進身體,且蟲子的數量正以驚人的速度增長繁殖,不消一刻,隻剩幾副皮囊。
    吃完定光幾人的蟲子數量更加龐大,但卻似乎是白鳳子文所養,根本不去攻擊他二人。
    鋪天蓋地的蟲子向勝七襲來,屆時,六個白鳳同時將竹筒打開,把裏麵的東西盡數灑在勝七身上。
    頃刻之間,蟲子全部消失,剛才的一幕就跟沒發生過一樣,勝七略帶茫然地看著白鳳,鳳舞六幻。
    “你以為我會接受這個人情?”
    白鳳指尖夾著羽毛輕輕掠過臉龐,“如果你還想再戰,我奉陪到底。”
    嘖嘖~年輕氣盛好打架~
    子文慢慢走過去,雖然不知道前任巨子這句話對他管不管用,“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你真正的敵人是誰。”
    勝七轉過身來,總算正眼看了我,“你是誰?”
    感覺好累,受了傷,還要裝逼,唉......“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閣下自己明白自己是誰–––農家勝七。”
    又過去了一小會兒,勝七終於把巨闕扛上走了。
    抹一把冷汗,他再多留一秒,我就繃不住了......轉過頭一看,白鳳不見了,地上一灘剛吐的血,額,原來大家都一樣。
    勝七背著劍往回走,毫不理會那四人的屍體會怎麽樣,反正他對羅網也沒有多少感情,有點常識的人現在都應該處理幹淨了。
    嗯?勝七低頭眯眼,剛才數量驚人的蟲子怎麽會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抬起手聞一聞,似乎有淡淡的鹹味兒......剛才白鳳往他身上灑的是......
    “海水?”白鳳斜了我一眼,聽到這個答案,他好像不太相信。
    再次篤定,“是,這也是甲蟲不攻擊我們的原因。”
    白鳳去看了鳳鳥,順便處理了傷勢,回來的時候,子文已經給盜蹠上好藥、固定了雙腿。
    “這是......”白鳳看著盜蹠腿上裹著血淋淋的人皮,頗有些反感,用皮囊給人治腿?
    “哼,原來墨家也會使用這些招數”在白鳳的印象中,墨家隻會死守教義,頑固不化,倡導什麽公平對決。
    子文從容地給盜蹠擦拭身上的血跡,心裏想著應該如何轉移話題,絕不能讓白鳳繼續圍繞‘我的行為不是墨家作風’這個話題。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墨家不惹事,但不怕事。”
    “若你毀了他的雙腿,隻怕自己會出事”白鳳無情的諷刺著,表麵上很悠閑,手裏卻一直拿著的鳥羽符。
    大有一種我要是真要把盜蹠什麽什麽,就給我一羽毛,讓我長眠地下的氣勢。
    不一會兒,盜蹠的雙腿慢慢腫脹,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遊動,盜蹠的表情,看起來難受得緊。
    白鳳不自覺地皺眉,鳥羽符也一點點拿高,“你確定可以救他?”
    子文完全不顧白鳳手裏的鳥羽符,全神貫注地緊盯著盜蹠,生怕遺漏一丁點的變化,“如果你也當他是朋友,就信我一次,因為我也把他當朋友。”
    “......”鳥羽符一點點放下。
    裹在盜蹠腿上的人皮被張力一層層撕裂,就在子文緊張不已的時候,盜蹠雙腿的皮膚毛孔開始滲液,腫脹隨著淤血的排出,一點點消退。
    我拍拍胸口,差點嚇尿......
    白鳳看著子文的舉動,眼神變得複雜,“你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方法,怎麽還能如此肯定它會有效?”
    人長大之後或許會變得很強大,可傷疤就在那裏重複結痂,無法彌補。
    心口一疼,子文無奈地笑了笑,“這是保住他雙腿的唯一時機。”
    還因為......曾經......有個大傻.逼把這樣的招數用在我身上!特麽的!
    白鳳回以一個加粗的鄙視,果然是無聊之極的醜八怪~
    然後飛走,去看鳳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