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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原掠影,劍氣迸發的刹那間,離我最近的三名囚犯封喉而死,方才斟酒過來的犯人一縮,手裏的碗摔得粉碎,其他犯人恐懼憂慮之色漸甚......幻境不可能這樣真實,可......他們的歌舞沒有停止。
無論是真實還是幻境,隻要心神不亂,爾奈我何?
“你的脾氣真是一點沒變”正當欽原劍氣如虹,被人從身後一把拽住握劍的手腕。
轟......心裏一個炸雷,第一次挨揍的場景在腦中閃現......
這是?!
不...不,不可能的......欽原刻意的不回頭......
犯人們戰戰兢兢地跳舞唱歌,似乎比起任我屠殺,唱歌跳舞更為重要,勞資讓你們跳!
隻是我越用力,手腕上的力道越大,愈發與第一次挨揍時,救我那人的感覺一致,握得很緊,卻不傷我手腕筋脈,身體終於控製不住的一點點往後轉......
囚犯唱:操吳戈兮被pi)犀甲,車錯轂gu)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躐ie)餘行,左驂殪yi)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九歌.國殤》他最喜歡的文章......藏青色的衣著,清淡的笑,整個人如同浸在火紅的輝光裏,十分耀眼又極其溫柔,“子元......”
接觸他目光的一刹那,所有的愧疚、心疼、自責、執拗......軟弱一並湧上心頭,百感交集的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我走過高山深穀,踏遍千山萬水,繁華落盡之時,終是明白,凡世間種種,不過唯心而已,真正的忘記根本不需要努力。
三天前:龍川監獄的麵積很大,因內部沒有限製,犯人們不分性別老少,相互爭鬥殘殺而活,這裏時時刻刻都充滿危險,他們也曾試過一起衝出監獄,可試了無數次,沒有一次成功,想要走出這座監獄,唯有拿到試煉者的人頭與羅網玄鐵令牌,所以每當有外人進入這裏,犯人們都會出奇的團結,先獲得食物,再研究如何分配。
“去上層”鬼翎點點頭,踩著屍體往監獄上層走。
驚鯢看了看全身布滿七國刺字的人,向左邊的通道去,臉上的麵具也透出冷冽,擦擦劍上的血跡,輕車熟路的探查每一個牢房,這裏他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根本不想再來第二次......
他禮貌地收回手,清清淡淡地笑笑,“很意外?我已經在這兒生活兩年了,這幾日有不少人進來這裏,不想今日卻是你,你...”他指指我耳後一縷炸毛,提醒我理理。
欽原略遲鈍地順順頭發,努力控製住自己顫抖的手,隨公子高到間幹淨整潔的牢房坐下。
他將削好的蘋果放到麵前的盤子裏,往我麵前一推,並未問及太多。
是了,從前他與我相處便是這樣平淡如水,除非必要,否則他連我的頭發絲也不會碰。
可......咬牙!心一橫!
再次努力地接觸他的雙眼,說服自己從中找到哪怕一丁點的破綻,可卻不自覺地躲開,不自覺地撤下劍上的功力,不自覺地把自己縮成一團,再退一退,離他遠一些。
如果當初能離他再遠一些...這樣想著,欽原連手都沒敢放到桌案上麵......
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安若明亮到於小聖賢莊求學時如出一撤,那時常常下山上山給小聖賢莊送飯,不管什麽季節,到了山頂,一定是滿頭大汗,尤其夏季,就算躲在陰涼的樹下,也要熱好一會,儒家弟子自恃清高,大多不願搭理我,我也任性固執,即便口幹舌燥,也不曾討過一口水喝。
那個夏天,他的腳步碎碎地踩著悠悠綠草過來,遮住大半的陽光,遞出一個果子,“也許有這個會好些”似火的烈日灑在他身上,彌散著沁人的金色,燥熱的空氣變得無比溫柔,無措間我抓過他的果子,冰冰涼涼的,吃完立即神清氣爽。
那時我並不覺得自己喜歡他,和他接觸,講笑話逗他開心,陪他做功課練琴就能讓他誠心誠意教我武功,他還傻不拉幾給我帶各種好吃好玩的,我何樂而不為呢?
我卻不知,其實一開始,他就什麽都知道。
“子元.....”
“嗯?”
看著沒有半點鄙夷的目光,突然又什麽都不怕了,“我入了羅網,背叛朋友、栽贓嫁禍,我嫁了人,我......殺了很多人,連小孩也沒有放過,我......”
欽原細數著自己的罪行,多得足足說了兩個時辰。
他靜靜地聽我說完,眼神裏沒有一點點可憐和厭惡,“說完了?”
隻有這個人從來都是這般平等待我。
“嗯”欽原溫順地點點頭。
他淺笑,送過一杯茶,“沒事了。”
我一直想給公子高說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會哭會笑、好的壞的、無助卑微、自私自利、獨立堅強......無論是怎樣的我,都明明白白的攤在他眼前。
他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一直都在為我著想,我卻從來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麽,甚至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棄他而去。
如今還有人願意聽我這些,真是老天瞎了眼。
故而,這個心結不應該再繼續留著了。
端著茶站起來,“你演的和真的無異,這是報酬。”
也是我欠你的。
欽原仰頭,決然飲盡。
入腹的茶水混著剛才吃下的蘋果,及沿路進來吸入的空氣,不消一刻,天旋地轉,思緒崩塌紊亂,栽倒撲翻桌案。
平靜清淡的人三兩下恢複本來樣貌,慢慢俯身看著痛不欲生的欽原,“李公子可還記得言歡?”
沉積舊傷齊齊發作,內力一點一點外泄,欽原痛苦的哀嚎穿過龍川監獄的每一處......
沒了內力,一身舊疾,堪比弱雞,言歡輕而易舉地把欽原提起來一甩。
“嘭”牆麵被撞出一個大洞。
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蜷曲在一片牆磚之中,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垃.圾......但是,還有幾個比我更慫的。
拖著身體往前爬一點,把下巴靠在牆磚之上,方便看戲......巨闕卡在石門門縫中,勝七肩扛巨闕,用畢生之力拖著石門不下墜。
我的乖乖~這石門目測有千斤之重吧?
嘖嘖~
石門之下是被金絲製成的捕獸器夾住雙腳的驚鯢,不知為何,他的雙手耷拉在身側,驚鯢劍也不知道哪裏去了......不會......脫臼了吧?
那怪不得勝七死也不離開了,可惜他這樣無法抽身分神,此刻有人襲擊,避無可避。
“哈哈哈......”
我不禁笑出聲,小新人正被一群女囚困住,強行讓他花天酒地,問題是那些女的還不如沒減肥的公孫玲瓏,這畫麵慘不忍睹啊,我的眼睛!
言歡從隔壁牢房大步過來,一腳踩在欽原擱下巴的磚塊上,附身抓住她的衣領,對著自己的臉,麵容陰黑得扭曲變形,“好笑?”
抬手擦去剛才笑出的血,這才看清楚這個假扮公子高的人,原以為能困住我們幾個的,一定是什麽走路帶風的牛逼人物......然而看這人,除了長相娘氣,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嘛。
這痛苦發狂的姿勢,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的表情,顯然是認識我。
哦~明白了!
“你誰啊?”我得出一個結論,這是來尋仇的。
言歡靜峙地看了欽原陌生的眼神一會兒,猙獰地笑起來, “嗬嗬,嗬嗬嗬......你不認識我,你不認識我?你居然說不認識我?!”
他的眼睛激動得要滲出血來,直接把我從磚塊裏拖出來抵到牆上,雙手掐住我脖子,“李二狗,你居然連我是誰都忘了!”
“哈......”時間陷入了靜默。
一聲悶在嗓子裏卻遏製不住的笑聲發出,勝七死刑刺字的臉上展出一絲裂縫......
“哢”然而就是因為這聲悶笑,石門下移了半寸,壓在了拿不出雙腳的驚鯢頭上,勝七骨骼碎裂錯位的聲音隨之傳來。
呸,叫你笑,現世報!
在我嘲笑勝七的同時,脖子上雙手越來越用力,嘴裏的淤血慢慢溢出來......
看欽原快斷氣了,言歡突然鬆手,“故意激我?哼,我找你這麽久,不會這麽便宜你......”
發現被騙後,言歡想了很多辦法,向他那些客人搖尾乞憐,任憑各種各樣的人羞辱玩弄,拿著欽原的畫像挨家挨戶走遍大江南北......每得到關於欽原的一個字,他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當然,他也學會了更多手段。
多肮髒的事他也願意做,唯有一點,他不會武功。
試問誰會教一個倡.優武功?天羅地網密不透風,殺手遍布四海,欽原的武功足以殺他一千次,他根本接近不了。
直到一年前,他又去找韓談打聽,醉酒之間,韓談說起了為公子高守陵時遇到了一個行動不便的女子......
韓談伺候公子高多年,對於公子高的事一向隻字不提,為人也十分精明,但有一點,韓談有龍陽之癖。
是啊,那麽多肮髒事自己都做了,還在乎這一次?當晚,言歡陪韓談睡了一夜,以換取消息。
要接近欽原,隻有一個辦法,變成龍川監獄的犯人,羅網每一位天字號刺客,試煉都會去的地方。
言歡自小在風月場所長大,男客女客迎來送往,時常要去達官顯貴家中表演,擅口技,無論是誰,隻要他聽過一次聲音,都可以學的毫無破綻。
這幾年的每一刻,言歡都在收集有關欽原的一切,在她麵前扮演公子高,他絕對有信心,可公子高的武功內息他學不了。
不過,這世間有種藥,叫散功,與茶水果蔬同食,頃刻絞盡服藥之人的內勁氣力,全身經脈猶如扣上重重枷鎖,武功全失,羸弱一生。
還有一味藥,與之對應,名聚木,服下後即便是久病在床的人也可功力倍增,僅十二個時辰效力,卻終身不能人道。
勝七硬撐了三天,雖然沒有救出驚鯢,但好歹他和他兄弟都還活著。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是你要笑的~”麵對勝七的白眼,我很友善,畢竟現在四個人都被吊起來打,要相互團結。
“女人果然都是失敗者”勝七不屑的。
欽原還嘴,“嗨,男人比我更失敗!”
“你是說我也很失敗?”驚鯢不滿了。
鬼翎頭大,“哎喲,我說幾位都傷的不輕,好好調息行不......”我們三個發射眼刀的步調倒是很一致。
欽原內心:內力都沒了,還調個毛線,等死吧你。
勝七驚鯢吊在我對麵,兩人身上的鐵鏈起碼上百斤......誰叫你們武功好來著,真擔心驚鯢的胳膊。
鬼翎吊在我旁邊,手肘、腳踝、腰部懸了五個超大銅鎖,有多大?之前給鬼翎灌酒,胖出天際的那些女囚的屁股那麽大。
到了我這裏,就是綢子了,估計是鐵鏈都用在了他們的身上。
“喂”過了一會兒,鬼翎看我閑得無聊,朝我努努嘴,“你也用過李二狗這個名字?”
給他個‘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眼神’,“不過李狗蛋,王三炮,黃老實這幾個名字更順口。”
所以說,那個誰誰誰,叫我李二狗的時候,我完全沒有印象,說不定是找鬼翎又或者亂神的,畢竟他倆對這個名字情有獨鍾。
【亂神:勞資是叫立耳笱!】
“對對對,什麽斡全有,吳天才,沈五德實在太難聽了”鬼翎對這個深有體會,有時候執行任務,起名字真是費勁~
裸岩綿亙浩瀚的大地,跨越北疆和胡族廣袤的空間,矗立在茫茫戈壁的旗幟熱血被風沙掩蓋,就像支撐瓊宇的天柱,漸漸侵蝕,砰然傾塌。
宣旨的內監捧著詔書站在軍帳前瑟瑟發抖,不敢再言又不敢回去,全軍將士沒有一個願意奉旨而行,蒙大將軍更是當場拔劍指著隨行宣旨的侍衛,若不是蒙家世代忠君效國、恪守國法,早就將這些宣讀詔書的人殺了。
坐在帳中,扶蘇落筆間,想起了少時在鹹陽宮遇見的那位韓國公子,若不是父皇不允,扶蘇還真想拜他為師。
可惜,如父皇那時告誡自己的一樣,那樣的人過慧易夭、缺乏隱忍,韓非在被鎖拿下獄後不久便死去,父皇雖然痛惜人才,但又說,韓非即便活著,也不可能為秦國所用。
仿佛是從那裏開始,父皇每次召見自己的模樣,總是嚴厲刻板的,像銅牆鐵壁一樣堅韌,從來不軟弱,從來不笑。
父皇最後一次對自己笑是什麽時候?扶蘇記不得了。
父皇第一次對自己笑是什麽時候?扶蘇也記不得了。
他是長子、長兄,賢名在外的大公子,朝局之內卻一直做得很不好,父皇蒙恬明裏暗裏的支持其實他都一一清楚,隻是秦國當年一統天下的初衷是什麽?父皇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就是為了讓秦國一家獨大?
不是的,不是這樣。
可不管有多少雄心壯誌,扶蘇永遠做不了嬴政,天下不可能再有父皇這樣的人。
秦,氣數已盡。
或許秦國隻是個先驅者,真正要為天下帶來和平,結束戰爭的人不是他,更不可能是胡亥......可不管是誰,他死,才能開端。
“公子”章邯實在不忍接受扶蘇的指令,這一去,秦國就真的毫無希望了。
扶蘇一向坦蕩,即便值此性命垂危之際,“生死勝負不可強求,將軍不必介懷,這幾樣東西請代扶蘇轉交給張良先生。”
“公子......珍重......”章邯重重一跪,轉身消失。
走出營帳,萬裏無雲的天空下,所有的名利權位都不及這一刻的遼闊,擋去蒙恬想要搶下毒酒的手,遙望著無邊無際的黃沙,以酒敬天,扶蘇心中前所未有的寧靜。
當最後一道餘暉照在他臉上的時候,他第一次,毫無顧忌地笑了,不為任何人,隻為頭一次做了自己。
玄衣、纁裳、大帶、蔽膝、素紗中單等一一加身,玄衣肩部織日、月、龍紋,背部織星辰、山紋,袖部織火、華蟲、宗彝紋,佩以玄彩大綬,玉鉤、玉佩......搗鼓了一個多時辰,胡亥卻沒有半分催促,任由禮官一遍遍核對每一步的禮節章程。
在大宗伯宣讀完詔文之後,銅製號角聲高亢嘹亮地響起,莊嚴威儀的登基大典上,胡亥一步步登高,天真稚氣淹沒於搖擺的十二琉珠之中,摒開下裳端坐在帝位之上,挑眼揚眉,群臣無不俯首朝拜,耳畔隻聞萬歲之聲。
群臣之首的趙高,俯首拜在王階之下,禮節恭敬又笑的陰寒。
鬼翎實際上是個話嘮,這是所有反派失敗的共同毛病,幸虧他執行任務的時候從不多說,不過剛才引起了話題,他現在一點也停不下來了,即便勝七百般威脅,他依舊一副‘你現在都奄奄一息了又能把我怎麽樣呢?’的樣子繼續叨叨叨......
言歡再次進來,步履竟變得與常人無異,絲毫沒有一個時辰前揍我的氣勢,“我知你會上百種解結之法,可這綢子,混合銅水、魚膠織成,劍砍不折,火燒不斷,你解不開。”
我停下手裏的小動作,舔舔嘴角溢出鮮血,把這個用在我這裏未免太浪費了,應該拿去綁鬼翎他們......
“哼,為了對付一個女人,居然服食‘聚木’,悲哀”藥物這方麵,沒人比身為農家弟子的勝七更有話語權了。
我衝勝七噓噓兩聲,啊喂,知道你也別說出來啊!
“你你你,你這是火上澆油!”鬼翎的幫忙顯然讓這人更生氣,一刀插穿欽原手臂。
“這是你拿劍的手吧?”刀一撥,報複的滋味讓言歡有種愉悅的快感。
綢子吊著雙手,雖然極其難受,但好歹托起整個身體,現在他來這麽一下,右手大概要廢了,“......”
欽原承受痛苦的能力超乎言歡的想象,不僅沒有半句求饒,還笑了,“你笑什麽?”
我哪裏笑了?隻不過疼得麵部抽筋而已......
然而這世上永遠不缺搞事的人,勝七又說了,“對羅網的殺手而言,你這種三腳貓的手段就叫廢物。”
“沃.日,你閉嘴!”欽原有氣無力地噴出一口鮮血。
言歡插向欽原左手的刀停了下來,“哼,廢物?”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將裏麵的粉末倒一點在綢子打結的地方,把欽原放下來,拖死狗一樣拖出去,同時招呼其他犯人進來招呼招呼勝七他們三個。
被言歡拖出牢房的時候,昏昏沉沉中,隻聽得鬼翎鬼哭狼嚎著說,“是他說的嘛,你們怎麽連我一起打......”
眯眼微抬,架在十字木樁上,不知已過了幾天。
“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一刻喘息的機會”言歡一邊沿綁著欽原的木樁滴樹膠,一邊說。
他這是搞毛啊......看到他手裏的東西,瞬間明白,空心的蘆葦用布纏上,裏麵灌上油脂或蜜蠟點燃,就是...最原始的蠟燭。
言歡將蠟燭一根根粘到木樁上,從欽原的左手到右手,橫木上豎起一排小型火把,一一點燃。
看我隻得任由雙手被油蠟燙的脫皮發紅,他笑了,笑得無比變.態。
我就說,長相娘氣的人不是小受就變.態,“即便你時時刻刻不讓我休息......想出一萬種方法來折磨我,也改變不了...愚蠢的,自己。”
言歡一把抓掉欽原肩膀上的一大塊皮,拿起燒紅的烙鐵使勁一烙,“你再說一次!”
眼眸微微,人就是這樣,吃虧受苦的時候,總以為是別人的錯,卻不想自己為什麽會被欺負,“你在......風月之地呆了整整十年......見盡肮髒醜陋,隻五天就被我騙到,不是你太蠢,還是我說謊技術高嗎?”
“你......想起我是誰了?”僅僅過了兩秒,言歡死死抓得欽原被油蠟燙過肩膀血肉模糊,“嗬嗬嗬,很疼是不是?”
“......”疼到懵的我。
青春太過荒唐,不慎人言可畏,不深人心算計,更沒有在覺察到公子高有那樣的心思後,更堅決一點,但無論喜怒哀樂,悔恨別離,我們每個人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不是錯的。
“你喊啊,你哭啊!你求我饒了你啊!你怎麽不說!”就算言歡再怎麽不會武功,也是個男的,盛怒之下,連皮帶肉撕扯得欽原傷處見筋見骨......
“你......”
撕扯之中,言歡看到欽原身上的其他傷疤......慢慢放手,踉蹌著退開,無奈,絕望,愴然淚下,“喝,你出身羅網,吃過蝕骨丸,執行過各種任務,經曆的痛苦要比這更慘烈百倍,在羅網都能生存下來的你,我這點手段......又算什麽......”
有欲念的人,他可以逢迎討好。
欺軟怕硬的,他可以下毒折磨,為己所用。
剛強不屈的,他可以找到軟肋,逼其就範。
可這個人,百般折磨也沒能讓她低頭......如果不是她自願喝下那杯茶,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她,與其說是自己騙住了她,倒不如說,是她自己願意被公子高騙一次。
一步一搖晃,揪住欽原衣領,“我恨自己當初輕信了你!可你......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那五天虛假的情意,付出了多少?我,我...我.....我連男人都不是......”
欽原還是沒看他......
“你說,再卑賤的人也有尊嚴,我忍住對男人的厭惡,跟你走......可你的身份是假的,姓名是假的,就連性別......也是假的”言歡癱坐在地,自顧自地說著。
“我是很低賤肮髒,你貴為中車府令的夫人,怎麽會看得上我?連我都嫌自己惡心,可......我翻越千山萬水,連你一個軟弱惱怒的眼神也得不到嗎?”
我要軟弱惱怒什麽?落入敵手,嚴刑拷打,都是活該,誰叫我技不如人,為何要生氣怨懟?
隻是......
“你對我,就從來沒有一絲絲內疚麽?”言歡摸著自己的心口看著耷拉著腦袋的欽原,他其實......隻是想被人正眼相待而已。
我突然看到了那一天,懦弱無能的自己是如何哀求張良的。
“我隻是......想要你求我一次而已......嗬,惡心得想吐是吧?”
“對不起”
“......”言歡愣住,緩緩爬起來。
“對不起”欽原終於抬頭正視言歡。
言歡驚措過後是質疑自嘲,拿起碳爐裏燒紅的烙鐵,衝著欽原的眼睛而去,“你又想騙我對不對!你會給我道歉?!”
“沒有,沒有想騙你,是真的,對不起”正正經經地看著他的眼睛,不含一絲玩笑,當年通過他和韓談的關係,去向公子高打聽消息,我並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對於他這些年過了什麽樣的生活,也不內疚,道歉,隻是因為我也曾這樣卑微無助的把自尊放在別人腳下。
言歡的手進了一分,烙鐵的溫度烤得欽原眼睛疼,卻一厘一毫也沒有退卻......“咣”烙鐵落地,言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