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如美酒,亦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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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劍要遠離感情?因為感情會淩駕在劍之上,讓人不得駕馭。
    勝七說話高傲、態度高傲,要求卻不苛刻,派去的兩個幫手既要得力,又要合作無間,還要精通行軍作戰,縱觀聯盟內部,季布龍且乃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當項羽派出龍且去給季布報信,通知季布同去馳援勝七後,卻一直沒有找到季布其人。
    統帥乃一軍之魂,何況季布旗下的得力助手,多有他的舊部,雖都為楚人,卻不能也無法調動他的軍隊,拖了幾日,項羽率領的軍隊與秦軍作戰時陷入僵局,龍且隻得又返回項羽身邊......
    “盜蹠兄,季兄到底是因為何事?”張良已經是第三次詢問,季布一向重信守諾,這次卻失信與人、貽誤戰機,勝七那支起義軍的戰力本就不如正規軍隊,能夠拖延這麽久,本就不易,若季布再不出現,隻怕錯失滎陽。
    盜蹠吹吹額前的兩縷頭發,“我也很想知道......”
    “究竟怎麽回事?”張良的眉頭擰成麻花。
    “我隻知道他有一個心儀很久的姑娘...不會是追到姑娘,歸隱山林了?”盜蹠兩手一攤,聳聳肩膀~
    “季兄布絕不是重色輕義之人,可若因......此事受困於人也不是不可能。”
    盜蹠豎起食指,“哦~我想起來了,季布還虧欠過一個人,貌似還是兩次......”
    房間裏一片淩亂,欽原平心靜氣地盤腿坐在地上,朔公主氣喘籲籲地扶著床沿,她已經用光了全部的力氣,而欽原隻不過幾招就撥開她了。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贏朔忍不住先開口了,“你不是來當說客的?”
    她的耐性要是和對我們的憎惡一樣,也許能獲得更好的時機,“在生無所作為,死了一無所獲,既不能為你的國家報仇,也不能讓你父親.手.足.含笑九泉,你的死,究竟能換來什麽?”
    嬴朔冷笑著諷刺,“哼,你我立場不同,我要的,你如何能明白?”一個殺手,一個公主,一開始就不該去和她做朋友。
    “什麽尊嚴大義,我若是你,死也要死得其所...你當年善待胡亥,今日他便善待你,種什麽因得什麽果,長公主,請回宮”欽原站起來俯首一拜,隨後開門引一眾宮娥侍婢進來。
    有些人隻能活在記憶裏,有些路必須一個人走,有些道理旁人說一萬遍,自己不願明白,也是白搭,贏朔是大秦王室血脈,無論我如何勸她,始終不可能站在她的立場上,參透她的思想,人生在世,走向何方,一切依從,不過本心。
    趙高不喜香味兒,偌大的府中,唯有一株桂花,種在欽原所住的偏院之中,樹齡百歲,被一片竹子簇擁著,深秋時節,清風微微,便落滿一地的桂花,淡淡香氣盈滿竹下。
    欽原撐著下巴靠在石桌上等著房內宮人收拾,等著等著,不知不覺中伏在桌上睡著了......
    “欽原”朔公主已護送回宮,趙高自門外而來,喊了她一聲,欽原並未答應。
    微微風中,竹葉悄然劃落在她的臉上,她伏在一層桂花上,氣息時深時淺,不完全是睡著時該有的樣子......掌心聚力,輕輕一震,掃盡落在欽原發間臉頰的花瓣,走過去伸手探探她脖間的脈率,再用手背試試她額頭的溫度,她的身體......
    將手放在她後背,給她理氣通絡,興許是桂花中夾雜了竹葉的味道,這一次,趙高並沒有厭惡欽原身上的香味。
    “阿嚏!”在一個噴嚏後醒來,手臂被自己壓得發麻,感覺快死了。
    扭扭脖子,動動筋骨,全身舒爽,左右看看,院子裏空無一人,娘的,這些下人,看見我在院子裏睡覺也不叫醒我,找個機會一定要好好修理一頓......
    趁著替身還沒有被羅網發現之前,浮光經小道走了幾個時辰,達到目的地時,來和她接頭的人已經等待多時了。
    “難得你還記得流沙的記號”衛莊白發飄揚,十年過去,這姑娘的性子倒是被韓非說準了,越長大越發...普通。
    浮光略一欠身,“衛莊大人”十年不見,他的白發長了好多,唯一不變的是,和兒時一模一樣的臭臉。
    瞟一眼浮光,便知道半點內力也沒有,“你在陰陽家這麽多年,他們什麽也沒有教給你?”看似打抱不平,實則在試探當初埋下的棋子還有沒有用。
    “是我自己學不會”不是浮光過謙,事實的確如此,“不過,這與流沙要做的事絕無任何影響。”
    衛莊輕笑,“還能活著站到我麵前,倒也不像看起來那麽沒用。”
    “實力超群的人活得萬眾矚目,像我這樣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人,自然要顯得沒用些”在這位流沙首領心中,沒有一個人是能夠永遠信任、不會背叛的,十年前被送去陰陽家的時候,不過七歲,十年之中都沒有見過麵,突然啟用,不得不防。
    懂得讓自己沒用,倒是她從小到大,無人能及的長處,“很好,李斯處境如何?”迅速定位浮光的價值後,衛莊進入正題......
    在漣衣的世界裏,鬼翎走的時候沒有告訴過她名字,沒有做過任何承諾,沒有對她有過任何親密之舉,甚至他真正的長相也是他離開前的一刻才知道,他說季布是個好男人,叫她不要錯過......可她放不下,人有時候很奇怪,往往會為一個答案,糾結著不放。
    就這樣糾結著,漣衣在茅屋等了七天,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捉了,十幾名奴隸販子,為了報複鬼翎,捉了她做人質。
    去救她回來的人是季布,然而季布在帶漣衣離開的時候,遇到了非要他命的英布和這些奴隸販子背後的人。
    打倒英布不難,要化解他心中的怨氣卻不易,更何況他居然跟農家潛逃已久的田密在一起。
    “一諾千金,不動如山,季布先生不但長得俊俏非凡,對待自己的女人也這樣好,小妹真是好生感動~”向下呼出一口青煙,即便和一群奴隸販子待在一起,田密也過得優哉遊哉。
    將漣衣護在身後,身處由英布親自把守的陷阱之中,已有三天三夜。
    向上望去,季布很不明白英布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投靠田密這個女人,“她現在如同喪家之犬,你何苦還要幫她做事?”
    “你說什麽?!”田密有些生氣了,她的處境如何,還輪不到季布來評價。
    英布看了看田密,恥辱的感覺,已經跟著他太久太久了,“我不是在幫她,而是在為我自己,向你拿回一件東西。”
    季布壓了壓聲音,“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不該以這種方式”季布相信,無論過去多少年,英布絕不會以這種不平等的方式來挑戰他。
    “的確,放心,我會給你一種公平的死法”看著陷阱裏的季布,若不是答應田密還她一個人情,他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季布。
    “好,那你放她離開”抱著漣衣的肩膀,她今天一直高燒不退,再這麽下去,怕她身體支撐不住。
    兩人完全忽略了田密的存在,田密袖子一揮,正要離去,英布抬手止住,“我說過,決不能對他二人下毒,解藥呢?!”
    田密擺出委屈含淚的模樣,“毒?英布大哥你真是冤枉人家了,人家哪裏下毒了,隻不過漣衣妹子身體嬌弱,不小心踩到陷阱裏的針罷了~”
    若當真在戰場上,陷阱裏埋的當是削尖了的竹節,可英布不想再三用這種方式對付季布,故而陷阱裏什麽也沒有,可沒有想到田密居然瞞著他在裏麵放了毒針。
    “......”聽完田密說的,英布季布的神色同時陰鬱起來。
    再看看陷阱裏的兩個人......說句實在的,英布並不是那麽想要季布的命了,至少剛才在知道自己救下的小姑娘一直好好的養在神農堂之後,他......英布拿出兵器哐哐幾下,砍斷陷阱上的鐵柵欄,季布立即抱著漣衣躍上地麵。
    “你!”田密一生氣,眼睛底下的痣鮮紅得像血一樣,轉而嗔笑,“兩位哥哥真是情義深厚,既然如此,那小妹就不客氣了~”
    英布心中的屈辱依然無法抹去,但此刻他希望季布活下去。
    奴隸販子們盡數圍過來,若在平時,季布閉著眼睛都可以解決他們,可幾招過後,季布越打越覺得自己沒有力氣,英布一個人又要對敵,又要防範田密,根本護不了他們兩個人。
    漣衣推開季布,“你走......”
    漣衣從他懷裏掙脫,又馬上被季布拉回去,“你別讓我損失更多”他預感,起義軍和秦軍的戰事會因為這幾日的耽擱,出現大問題。
    英布邊戰邊將漣衣季布二人護在身後,漸漸地,也有些力不從心了,回想剛才的鐵柵欄,再看手裏的兵器,看向田密......“無恥!”
    旁觀季布英布為了一個女人慢慢力竭,田密心中百般痛快,就算殺不了他們,隻要多困住他們一日,勝七與章邯的交戰,必敗無疑!
    哼,得了農家又怎樣?做了俠魁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輸給了我~
    吐出一口青煙,田密心情好的不得了,緩緩走向季布,射出一陣飛針,季布躲開飛針的同時,將漣衣拉到身後,突然有人從後襲擊,季布使出黃金牡丹,擊退奴隸販子們......
    有錢能使鬼推磨,為錢而來的奴隸販子們被季布英布盡數殺死時,漣衣也被田密從農家帶出來的幾個手下搶回了手裏。
    掐住漣衣的喉嚨,一陣煙噴在漣衣臉上,“真是個美人,怪不得季布先生為如此你神魂顛倒,可惜......噗......”正要下手之際,黃金花瓣劃傷田密手臂,從天而降的鬼翎用劍刺穿田密胸膛。
    拔出劍來,順便以欽原前輩的劍招斬殺了田密的幾個農家手下,完美!鬼翎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滿分,這回就一點破綻也沒有了~
    “你......”昏迷之前,漣衣看到鬼翎焦急地走向自己。
    次日,季布身上的毒盡解之後,漣衣英布也無大礙了,守了他們一晚的鬼翎見季布醒了,也準備走人了。
    攔住鬼翎的去路,季布不想漣衣再悶悶不樂了,“你既然肯來救她,為何不見她一麵再走?”
    鬼翎裝作‘不知道奴隸販子背後的人是田密’的樣子,“你想多了,我隻是路過而已......何況,以你的實力,也不用我出手”搡開季布,執意要走。
    季布痛心疾首地罵道,“如她心屬於我,我絕不會像你這般窩囊!”
    鬼翎停住腳步,咳咳,再走就演過了......
    調整一下情緒,衝過去揪住季布的衣領,“我若是能像你一樣給她安穩的生活,像你一樣為人稱讚,像你一樣是個君子,我斷不會這樣窩囊!可我......”
    放手,頹廢地往後退,一步,兩步,然後跌坐在地,悲傷從眼底泛起,“可我......是個殺手啊,憑什麽喜歡她,憑什麽在她身邊,憑什麽對她好,拿什麽保證她安穩的生活......難道,要她和我一起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眼中含淚,無比痛苦的逼真極了~
    季布苦澀地笑道,“隻要你對她真心,以後的問題我會幫你們解決”在花間隱身而去,後麵是兩眼淚汪汪看著鬼翎的漣衣。
    鬼翎站起來看著漣衣,無從說起,手足無措的在她麵前再也掩藏不了一絲情緒。
    而漣衣,在看到鬼翎的表現之後,終於確定他和自己的心意是一樣的,一步步上前,枕著他的肩,“無論去到哪裏,我都無所謂”......
    欽原在回軍營的必經之路上等了兩個時辰,見季布策馬而來,一拉機關,無數的石頭從山坡滾下去,封死前麵的出路,看著馬背上的季布,雖然帶著失戀的沒落,可仍然是個正氣滿滿的帥小夥~
    踢起一塊石頭飛去,“上次的架隻打了一半,這次一定要分出勝負。”
    瞬飛輪由遠至近,擊碎飛石,“說得對~”
    季布沒想到盜蹠都著急到來找他了,疑惑著出招,看欽原踏著岩石而下,身形手法萬分熟悉,這是......“小蹠,你說曾經教過一個人電光神行步,就是她?!”
    欽原提劍看著季布詫異的神情,等著盜蹠告訴他答案,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
    “咳,這麽丟臉的往事你就不要提了”想起來,還不是子房的‘陰謀詭計’,明明當年自己都說不教欽原輕功的...不過,老季這‘推人入火坑’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都一天一夜了,你覺得還來得及麽?”看季布欲調頭,我提醒。
    ......
    季布惱羞成怒的一劍劈來,欽原架住,十數招後,瞬飛輪黃金牡丹交相輝映,欽原雖然不著急取勝,劍招卻比季布的更具攻勢,“你還真不追了啊?”
    “你也是女子,怎麽可以對一個女兒家使這樣的手段!”一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的季布,十分不齒欽原這種人,更痛恨自己親自把漣衣交到那人手上!
    “她活該”隻要漣衣自己不動心,任憑鬼翎演得再怎麽聲情並茂,她也不會上當,你季布更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然而,欽原無限激怒季布的後果是,被他、盜蹠、趕來的墨家弟子們聯手擒住了......
    被兩個帥小夥擒回軍營,由端木蓉親手用金針封住周身幾個大穴,再附送個單人俘虜營帳,連個送飯的火頭軍也敢凶我了。
    “你吃不吃!”
    欽原撥弄著地上的螞蟻,“你管我,胃疼喜歡吃冷飯不行啊~”
    送飯的士兵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將軍吩咐過,你們這些秦國走狗我見一個殺一個!”
    樹枝一扔,擼起袖子,“來啊,單挑啊~”學了這麽多年武功,就算被封住了內力,相信拳頭還是硬的。
    “想筋脈盡斷的話,你就動手”端木蓉進來就說風涼話。
    送飯的退下,端木蓉麵對麵坐下,不知是高興,還是意外地說了句,“沒想到你也有被我們捉住的一天。”
    “嗬嗬”欽原兩手一抱,吊兒郎當,“我武功又不是天下第一,給人活捉了有什麽好奇怪~”
    打開針包,各種型號的銀針按序排開,別在內側的棉布上,拿起一根亮得刺眼的針,生硬的跟她主人一個樣,“因為不是第一,所以被舍棄你也覺得理所應當?”
    拉過欽原的手放在針包旁邊,把銀針在旁邊的艾草燈上烤一烤,被他們抓住的這幾天,羅網對她的生死不聞不問,端木蓉想,欽原是被拋棄了。
    端木蓉一針紮在手背上的時候,疼得我差點叫奶奶......然而殺手逼格並沒有給我機會,露出一點點怯懦,“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舍棄了又如何,倒是你們,既然封住了我的氣脈,又何必......”
    端木蓉猛地紮下第二針,疏導了欽原阻滯的氣血,卻避免不了施針所帶來的痛苦,若不是怕她死了,自己也不想如此麻煩。
    “又何必,日日來...給我疏通經絡?”顳部微鼓,欽原的語速明顯慢了些,換上另一隻手,心中竟然萬分感謝羅網的‘千錘百煉’。
    端木蓉生氣的時候,更悶更冷,“你知道原因。”
    “......”憋了幾十秒,總算維持了我高傲的反派形象,不過,誰能告訴我,為什麽紮左手比紮右手疼這麽多......
    “漣衣?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高傲的後果是,端木蓉最後一針紮得異常生猛。
    “嗬,醫仙不會不知道嚴刑拷打對羅網的殺手是沒用的吧?不過,”握住端木蓉的手將銀針紮得更深,“......”
    端木蓉大罵欽原,“瘋子!”如何掙紮也脫不出自己的手,見銀針已穿透欽原手腕,端木蓉隻得拿起針包裏最粗的針,往欽原的麻穴狠狠一紮......
    一放手,因紮破了血管,手腕即刻腫了起來,從手腕另一側拉出銀針,扔針包上,嘲諷之,“醫仙的狠勁兒哪去了?對待敵人這麽心軟可不行。”
    端木蓉的臉色比欽原的還要難看幾分,對視一會兒,沉默地收好針包離開欽原所在的營帳,她狠不狠,不需要通過折磨敵人來證明,墨家永遠都不需要這樣。
    “我的娘嘞~”端木蓉走了很遠很遠,我才想起來肩井穴上還有一根縫麻袋的針,拔下它,自然是疼得我興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