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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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求敗是寂寥,棋逢對手是榮幸。
    充滿希望生機的承諾,支持了太多生命的繼續前行;放棄一切、背離世界的承諾,需許諾者在煎熬唾棄中漸成習慣。
    蓋聶是曆代鬼穀弟子中的特例,成名後既不喜歡美衣華服,也不廣交英雄豪傑、傳播主流思想,更別說指點江山,仿佛那些縱橫捭闔的傳奇與他半點關係也沒有,但就是這樣一個最不像鬼穀弟子的弟子,一個對嬴政心悅誠服卻毅然退出政壇的劍聖,他的一舉一動仍然足以引起任何一方掌權者的高度重視。
    “趙丞相,久等了”執劍見禮,一襲簡約的白衣,經年未改。
    請蓋聶入座,“無妨,先生是要飲茶,還是喝酒?”
    “都不用”他的喜好向來簡單,這些年與蓉兒在一起,就更加清淡了。
    如多年的老友,趙高一邊將齊國部分的盒子推到蓋聶座前,一邊訴說舊事,“昔年鹹陽宮中,先皇曾問先生何為天下,先生不答,不知這二十餘年,先生可有答案?”
    “未有”他曾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探尋多年,如今覺得,自己對蒼生並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又何必在意答案。
    將盒子翻看多遍,方用鬼穀技法和奇門遁甲解開其密,機關之奇巧,解法之反複絕妙,縱然是劍聖,也耗費了快兩個時辰。
    “雖是降國,心思倒是獨特,今日若非劍聖,想必集齊七宿,也是無用。”
    機關變換下,盒子裏層為外,顯出無數符文,七個國家,七個秘密,七種解法,密切聯係又截然不同,蓋聶雖能解開齊國部分的盒子,這盒字上的符文,普天之下卻隻有趙高一人看懂得,“齊國部分的蒼龍秘密最為難解,蓋某此行,獲益良多。”
    “趙高亦然”起身一拜,便是敵手相交的默契了。
    “多謝”淡然離開,蓋聶座旁的淵虹並未隨他而去。
    的確,第一第二,劍譜排名又算得了什麽?劍聖的境界,趙高領教。
    鬼翎走後一個時辰,欽原方能動彈,撐著老腰坐到床榻,等著夥計提了熱水,在房中泡了半夜的藥澡,外表看起來才算正常。
    在那群差點玩兒完卻毫不知情的人士的幫助下,張良三人再趕路兩日,便進了漢軍領地,由大張旗鼓的某幾人親自接待,鄭重其事的入營。
    雖然算不上人山人海,可前麵的那些老爺們兒和婦人姑娘們是怎麽回事?不是說軍營裏不能有女人的嘛?
    透過車簾的一絲縫隙,欽原隱約看到幾個人的表情,那些略帶傻氣的興奮、期待,著實燒眼。
    前麵駕車的張良,倒是泰然的很......
    “哎,來了來了~你說軍師的婆姨長啥樣?”樊噲興奮地拐一拐盧綰,手腳激動的無處安放。
    盧綰嫌棄地搡回去,“去去去,待會兒見了不久知道了嘛~”
    周勃在衣服上搓搓手,一臉雀躍,“一定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
    “哎~好可惜啊,軍師居然有婆姨......”
    “誰說不是啊,不過他應該沒有小老婆吧?”
    “就是啊,快活一晚也行啊~”
    “喲喲喲~人家軍師是貴族出生,娶得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哪像你們這些泥腿子的婆子丫頭”
    ......
    嘈雜聲近了,欽原對著任鉉眉眼一挑,“如何?”
    “......”少年未說什麽,臉上卻有不悅之色。
    那就行了~
    於是,在張良停下馬車掀開簾子,八卦群眾朝馬車裏探頭的時候,欽原直接抱著任鉉一點車轅,飛進軍營。
    與此同時,在漢軍營裏潛伏數年的巡邏小兵跟著一隊人經過糧倉。
    “哇~”一片或詫異或崇拜的驚呼......
    “沛公,樊噲那大老粗會不會把軍師夫人嚇到啊,要不我還是去看看?”角落裏拿幾片樹葉擦幹淨屁股,一身通泰的蕭何提上褲腰帶去洗手。
    隔壁茅坑的劉季,“放心,軍師夫人膽子大著呢~”
    “是麽?”欽原在背後突然出聲。
    “撲通”好不容易拉上來的桶直接掉回井裏,蕭何撲在井邊,磕得下巴疼。
    咣唧~
    劉季嚇得腿一軟,險些掉進茅坑,扒著茅廁兩邊站起來,但見欽原回眸一瞟,猛地提起褲子緊緊捏住,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蹲下去也不是,站起來也不是。
    “嘿,那個,你是?”尷尬的開場。
    欽原欠了欠身,冷漠臉,“沛公請便,在下去後山等候。”
    劉季看看蕭何,蕭何看看劉季,再看看欽原離開的方向,二人衝對方點點頭,果然大膽......
    遣了蕭何去安排任鉉的住處,劉季獨自到軍營後山與欽原相見,雖從未見過麵,但就羅網的手段,他倒不奇怪欽原一眼就認出他。
    換了套光鮮亮麗的衣服,背著手說話,劉季覺得自己總算生出了些老謀深算的味道,“羅網刺客團欽原?”
    “沛公不是知道麽,如今我人在刀下,反而明知故問了?”
    “哈哈哈,刀下?趙丞相可是一夕之間就鏟除了俠魁辛苦複興的農家勢力,誰還敢拿刀對著你”田言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劉季是知道的,隻是時機未到,不便動手罷了,況且從某種程度上講,田言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漢軍,沒想到一次失誤,就滿盤皆輸。
    田言借著與墨家的關係,套我的過往,研習我的武功招式,專挑我必須全力保護漣衣的時間下手,隱瞞宋義是她共工堂主的事實,一步步皆是險招,應當料到輸了會怎麽樣。
    “無論田言輸贏,於漢軍有利無弊”若我在民權山中就被抓了,田言可聯合宋義將項梁一事扯到我身上,沒有章邯,用我做祭,也是相當解氣的,不僅可以緩和楚漢關係,還可以為漢軍立威,又能掏出更多秘密,多好~
    現在田言一敗塗地,一方麵解除了對劉季的鉗製,一方麵各路義軍將領有不少是農家舊友,見到農家徹底覆滅,生出幾分不忍,在道德和情義的趨勢下,對他多一點援手少一點懷疑,漢軍就更安全了~
    銳利流轉在痞氣的神情裏,直白的像水一樣,“所以,羅網想先對誰動手?”
    欽原嗔笑,“那就要看,沛公是想先贏後輸,還是先輸後贏了~”
    “......”劉季笑而不語。
    欽原朝東南方向下山,女眷的住所,應該會安排得離軍營遠一些。
    “這樣淩厲的眉目和殺性,還是配點暖色的衣飾,眼神裝的再柔點兒,說話別太鋒利,就很有子房夫人的模樣了。”
    再怎麽收斂隱藏,頂尖高手曆練生涯的氣魄也與常人不同,欽原如今在他軍中,當然越低調越好......然後鬆鬆褲腰帶,飯點到了,再不去,連洗碗水都沒有~
    用心感受,耐心等待,步步為營,攀上頂峰。
    鬼翎懷著一點小小的期待,將欽原的傷情如實稟明,他希望欽原和趙高在一起,不想欽原極有可能變成廢人之前,趙高不在她身邊,不想昔日盛名在外的羅網天級殺手有朝一日任人宰割,可當趙高不做指示之後,他又覺得,大人與前輩之間有著別家夫妻沒有的相處模式,哪怕隔著萬裏的人心算計,也會重新走到一起 。
    是故,從欽原踏入漢軍的那一刻起,羅網中人都不再提及她。
    為解趙歇之危,各路義軍前往楚懷王熊心處議事,一道明旨下來,本就多番忍讓的楚軍將領直接氣得想衝上去砍了宋義,好在少羽與範增及時壓製,並未鬧出什麽亂子。
    麵對一群憋著一肚子火的大將,少羽正想著要怎麽安撫,不想季布夫妻脫險的消息一傳來,大家突然就商量起能不能趕上季布孩子滿月酒的事了......
    對此,少羽是很氣的,被那奸猾之人壓了一頭,他兄弟的昏禮去不成了,連季布孩子的滿月酒也有可能沒份兒了,居然還敢跟他商量,戰事告一段落就要請假去看季布孩子?!
    哼,他還想請假去參加天明昏禮叻!
    不過,在範增的監管下,人前高大溫潤、氣勢非凡的統帥形象,少羽還是維護的很好的~
    尤其,在大家都很有信心打贏巨鹿之戰的時候,他更不能有絲毫懈怠,掃了將領們興致。
    上了年紀,總會想過一些安樂的生活,公輸仇在為秦國辛勞一生後,退意漸生,又恐離開了秦國,一門弟子與霸道機關術難以全存,兩難之際,得鬼翎一席話茅塞頓開。
    去往千礁島生活,雖有幫羅網看家的嫌疑,但對於公輸仇與他的門人來說,確實是個最好的去處。
    將皮卷燒了,千礁島的工事能夠順利完成,少不了鬼翎這些年的統籌,但若說趙高從頭到尾都不知的話,未免可笑。
    隻是,他從來不問,不問我的意圖,不問我錢財去向,不問我此行是否有歸期,不問我當初嫁於他......是否願意。
    聽起來,是不是有點蠻不講理,不顧他人感受?
    的確,可當初的我,連活著的機會都是他給的,怎會有講理的資格。
    他說,需要一個永遠不會對他動心,也不會讓他動心的妻子,我信了,然而他沒有做到,不對......用趙高那天臊得慌的告白來說,是他自個兒的事,不是我讓的......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定力真的如此之強,又或者其實是我魅力太低了?
    額......也有可能是他的審美畸形。
    摸著左邊鎖骨下麵一點點的位置,在某一日反應過來這三道抓痕是什麽時間,怎麽弄上去的時候,我是想跳河的,虧趙高還能那麽淡定地跟我說話,還靠我辣麽近,至於那啥......要說沒有懷疑過,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我是男人,別說是心愛的姑娘,隻要一個不醜的女人躺我身邊,沒有想法那才叫有問題。
    隻不過,以他的年紀、閱曆、思想、心氣,應是不屑的,當然和我這人長的......確實不咋地,有巨大關係。
    打開另一張大到能當桌布卻異常輕盈的絹,據信手說,這是趙高專門給我的......
    “這他娘的啥破玩兒意!”欽原扯住‘桌布’雙手反向使力......最後還是沒敢撕了它。
    字,滿滿遒勁凝重,筆鋒筆畫難到吐血的字!
    這是要我練書法麽?!
    唉呀~
    煩躁的雙手撓頭,頹廢地磨洋工,封印多年的拖延症從骨頭縫瞬間爆發......
    與旁人相比,劉季與全軍上下對張良說話,總歸要柔和的多,原是莽漢宣聲的氣氛,待張良一來,便自覺規矩文雅了許多,又知張良原本身體不佳,縱是勸酒,樊噲等人也不會太過。
    想來大家出身雖低,卻也都是性情中人,本心良善,目下無過多的權位之爭,對於張良倒也真存著幾分敬畏。
    “來,我們敬軍師夫人一杯”劉季端起一碗酒,毫無一軍之主的氣質,卻有幾分山大王的模樣。
    “張夫人,樊噲先幹為敬!”樊噲隨蕭何、周勃一同起身,一雙大手別扭地端著酒碗,換做平時要麽自己來一壇,要麽兄弟們拿著酒瓶輪流喝,這文縐縐的,真不痛快~
    欽原擒著爽朗的笑意,幹淨利落地給自己滿上一碗酒,和樊噲說話越直白越好,“承蒙沛公與樊大哥、諸位哥哥對子房多加照顧,小妹感激不盡,在此謝過”擋下張良伸過來端酒的手,一碗還是可以的。
    “哈哈哈,好好好,想不到妹子如此直爽,來,再喝......”蕭何捅了捅樊噲,樊噲立即改口,“嘿嘿,吃菜吃菜,先吃菜~”
    說一碗,還真的隻是一碗,之後三五七.八.九.十.人來敬酒,張良就一一替欽原喝了,然後欽原非但不領情,還幫著別人勸酒。
    說什麽‘子房平日迂腐嚴謹過於,偶爾放縱一下也是好事’之類的,總之夫妻戲份做的很足之餘,哄得大家十分開心,惹得劉季都不得不連連‘稱讚’張良娶了個文武雙全、落落大方的好媳婦兒......
    “嘿嘿嘿......喝,妹子,我們明天再喝!”樊噲被盧綰與周勃兩個醉漢架著,高興的絡腮胡都飛了起來~
    蕭何半醉半醒地拍拍張良的肩膀,“嗝......子房啊,這,媳婦兒......不錯~走了~”揮揮手,拿著瓶酒走著走著就倒在前麵的草垛裏。
    至於劉季?
    嗬,我能放過他?
    震天的呼嚕聲從身後的營帳傳出......
    看一眼身邊的張良,冷嗤,“別裝啦~”
    張良使勁兒地搖搖頭,臉色通紅、雙目重影,心智卻清明通透,“你若總是這樣無恥,休怪我翻臉。”
    欽原一臉不以為然,“喔,還有更無恥的~”
    拉過張良架在肩上拖走......
    將張良帶回他的營帳,途中嬌滴滴且羞澀地回應著,那些或質疑或意味深長的眼神,以證實他們那些邪惡的思想。
    “嘭”將張良扔床榻上,不得不佩服他酒量之好,到現在都能自己坐起來,審視我。
    看著一盆快化完的冰水,張良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到底想做什麽?”若不是酒後乏力,他斷然要把某人趕走的。
    這眼兒神,想趕我?沒門~
    拍拍手掌,四五個姑娘應聲從角落裏事先準備好的洞口鑽進來,看著張良一臉緋紅,登時激動的手舞足蹈,興奮的又是捂臉又是粉拳互捶,想要尖叫又必須聽欽原的話按耐住洶湧澎湃的心情~
    “夫人夫人~”躁動的小迷妹。
    我伸出手掌壓了壓,“安靜安靜,來來來,先把錢交了,一個人十兩,謝絕還價啊~”
    “好值哦!”率先交錢的小可愛。
    笑起來像太陽花一樣的包子臉,“夫人好棒~”
    “胡鬧,出去!”張良有氣無力地嗬斥。
    “......”一眨眼的安靜。
    摸摸一直站在角落裏靦腆的小家碧玉的腦袋,順便拿走她手裏的錢袋,“沒事兒沒事兒,你們良哥哥正發酒瘋呢。”
    “哇噢,良哥哥發酒瘋的樣子好有男子氣概~”快被張良迷暈的小粉絲兒。
    “......”張良撐起身子要發火,被欽原一把按下去,酒勁上來,眩暈的厲害,“無恥!”
    雀躍的左右搖擺的迷妹們,“呀呀呀,良哥哥又發酒瘋了~”
    收完錢,將軟墊排排放,讓姑娘們正對著張良坐下,“來,坐好咯~待會兒你們良哥哥答對一個問題,你們就親他一下,答錯一個問題你們就親他兩下,好不好呀~”
    “好哎好哎”歡天喜地的拍手叫好。
    “......”無聲地抗拒加不敢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