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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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十月,年段大考。
考完最後一門後,趙西欒沒有跟褚桉他們一起出去約飯,而是獨自在走廊上站了很久。
那天傍晚的天空很好看,粉紅色的,讓站在走廊上的趙西欒的心,也跟著這顏色蕩漾起來。他想起剛結束的英語考試,想起那篇他幾分鍾就做完的完形填空,記起文章裏的一句話:ove is tie,a itte things.
但是讓趙西欒最有感觸的,卻是完形填空的最後一段。作者在最後說,看到這兒你腦子裏想到的第一個人,請你立馬放下手中工作,再不留餘力的奔跑到那個人身邊,給他一個擁抱。
剛才趙西欒做到這題時,想到的第一個人是周堯。他想起和周堯的初見,想起兩個月來與周堯的相處,然後心裏突然生出一股衝動,且這次心裏有的衝動,較之以往很多次的衝動,要來的猛烈的多。
他想跑到周堯班上,不再跟他打擦邊球,而是直截了當的跟周說,他,趙西欒,喜歡你周堯。
秋天的風尚很涼爽。一陣涼風吹過來,掀皺趙西欒身上穿的校服,也吹落教學樓旁高大樹木上的枯葉。
趙西欒站在六樓,看著被風吹落的枯葉,在空中打了幾個圈兒,才緩緩落在地上,和一地的落葉混在一起。
見此場景,趙西欒想起了一句老掉牙的非主流話語:葉子的掉落,是樹的不挽留,還是風的苦苦追求。話應景,好比現在的他和周堯。但是於趙西欒而言,話裏的兩種答案都不會是他的回答,之於周堯,趙西欒心裏明鏡似的清楚他想要的絕非如此。
他要周堯。
思想推動實踐。趙西欒攏緊衣服,轉身下樓了。
於是當時正在教室上晚自習的周堯,被坐在旁邊的同學拿筆戳了一下,那同學小聲的說,“周堯,有人找。”
周堯不解,放下手中剛拿出來的月考試卷,輕聲應了句,抬起頭往外看,然後看見了那個自開學就一直出現在他身邊的高年級男生,而此刻他站在外麵朝他招手。
周堯皺眉,沒有動作,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站在窗外的趙西欒,百年難得一見的穿著校服,他的背後是粉紅色的夕陽,襯的他眉眼越發精致。
漂亮的像個仙兒。
許是看到了他的視線,所以本來視線漫不經心的趙西欒,一瞬間眼睛就變的亮了起來,也不顧教室裏坐在講台上維護紀律的班委,笑著說,“周堯,你出來一下。”
這是趙西欒第一次直接叫他名字,而不是以前每一次叫他都是不同的稱呼。
不知怎麽的,看著站在窗外的趙西欒,周堯覺得他比身後那一天空的晚霞還要招人眼光。像個小太陽,到哪兒都招人。
到底是舍不得就這樣把趙西欒晾在外麵。
周堯拿書壓住試卷,跟坐在講台上的班委打了個招呼,往教室外站著的趙西欒走去。周堯看見天際掛著的彩霞,看見教學樓旁邊的高大樹木,瞥見走廊上忽明忽滅的白熾燈,揣著驟然加快的心跳,一步步走到趙西欒跟前。
這時候的周堯還隻覺得今晚看到的趙西欒很不一樣,比起先前那麽多次看到的趙西欒更亂他心扉,但是這時的周堯還不清楚,當他推開凳子站起來時,他周堯的生活,在這一刻和過去畫上了句號。
同時周堯不知道的是,當他起身那一刻,他和趙西欒的之間的關係,從此變的複雜,牽牽扯扯多年,還是沒能斷幹淨。
隻是此時的周堯,還想不到那麽多,他隻知道站在走廊上,有漫天粉色彩霞映襯的趙西欒,眉眼好看的不得了,他隻知道他內心深處,一直有一道聲音,不停地在催促他,讓他快一點再快一點走去趙西欒身邊。
周堯在出了教室站在趙西欒身前的一刻,他臉上的笑,像煙花在天空中炸開般絢爛。
趙西欒的狀態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沒見麵前的千般豪言壯語,在見到周堯後的難出一言,趙西欒以他自身的經曆,向別人演示了何為在喜歡的人麵前慫。
因為低年級的已經開始晚自習,高三的還在校外解決晚餐,所以籃球場上不像下午那般人多,而是空蕩蕩的,隻有一邊的路燈,在天色漸黑後,照亮籃球場。
趙西欒帶周堯去了籃球場,兩人在籃球架下站定。趙西欒看著眼前逆著光的周堯,一顆心如戰鼓擂,日天日地的趙家小少爺,怎麽也沒想到在麵對周堯時,他會變成這樣。
偏生他在一邊心跳快的不行時,另一邊的周堯還不發一言,隻是盯著他在看。
趙西欒側了下頭,垂眸掩去眼睛裏的情緒,不願讓周堯看出他在緊張,然後他想起最近他和周堯的相處,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叫了周堯一聲,“美人兒。”
“嗯?”周堯沒糾正趙西欒的稱呼。
萬事開頭難。說出最難的開頭後,他心上的緊張也少了許多,趙西欒靠著籃球場,側頭看周堯,對他挑了挑眉,直說,“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麽事?”
“做我男朋友唄。”
沙沙風聲響起,旁邊的銀杏樹被風一吹,頓時讓籃球場下起了一場黃色的樹葉雨。趙西欒也不著急,抬頭借著光看落下的樹葉,目光在下落的眾多樹葉裏的某一片頓住,直盯著那片樹葉在空中旋轉、下墜,最後滑過周堯的肩膀,落在了地上。
周堯還沒回答。
過於安靜的氣氛讓趙西欒有些受不了,他對周堯吹了個流氓哨,然後噙著笑說,“別裝死啊,給我個回答啊。”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就在趙西欒受不了想要再開口時,對麵一直沒出聲的周堯,突然笑出了聲,配著黑下來的天色,讓他的笑聲在夜裏顯得格外勾人。
“趙西欒,”周堯叫他,“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周堯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摁在趙西欒肩上,然後微微低頭,湊過來和趙西欒視線相對。周堯張嘴說話,呼吸打在趙西欒的唇上,濕濕熱熱的。
趙西欒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周堯一字一句,慢慢的說,“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
鄉下的夜裏能進行的娛樂活動不多,加之六口井村地處大山深處,所以網絡信號極差,躺在房內流量都是2g,連個微信都刷新不了。隻是周堯等人又是慣常熬夜的人,哪怕在玩不了手機的地方,也無法做到早睡,於是一夥人聚在周堯住的地方鬥地主。
僅是玩遊戲,那並沒有什麽樂趣。傅景然提議輸了的人要有懲罰,至於懲罰是什麽,眾人沒意見,在幾番商討後,決定下來是真心話大冒險。
但若是跟往前的流程一樣,那這樣遊戲玩起來趣味也不大,畢竟那樣在輸了後再選擇真心話大冒險,對於輸了的人來說主動權過大,遊戲玩起來也不刺激。玩就要玩不一樣的。
因為怕紙條少了,輕易推測出字跡,從而猜出是誰寫的,所以傅景然還跑到節目組那邊,找了好幾個人寫了好些紙條,然後才回到周堯住的地方,讓幾個嘉賓分開寫自己想好的東西。無論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都隻能寫一個。
隻是因為他們人多,無法做到六個人一起上,所以隻能先三個人去玩,餘下的就在旁邊等著接替,在上一輪的人輸掉後,趕著上去接位。
第一輪遊戲開始前,這輪上場的三人抽了已經混在一起的紙條,然後將紙條揣在身上,抓牌齊牌對敵。
這一輪的地主是查遠辭,農民則是楊一寧和傅景然。雖然傅景然沒有抓到地主牌,錯過了最先出牌的機會,然而傅景然卻沒有就此被壓死,反而在查遠辭出牌後,狠狠的壓了查遠辭一番,一次性打完手裏的牌,鬥倒了地主。
可是查遠辭的運氣卻是更好,抽到的懲罰竟然是唱歌。看到這個懲罰,不管是贏了的,還是沒參加的,都不免歎氣,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查遠辭卻很開心,在唱了首軍歌後就離開了座位,將位置讓給接場的葉心婉。
這一把地主是傅景然。
也不知傅景然是怎麽了什麽運,在這一次二打一的情況下,他再一次贏了,雖然贏的有些不容易,但好歹還是贏了,將兩位女生送下了場。傅景然對葉心婉她們的懲罰不感興趣,“繼續來,今晚我手氣賊好。”
葉心婉坐在一邊接受盤問,聽到傅景然這話,沒忍住說,“趙西欒,你去挫挫他銳氣,傅景然這話說的我心裏老不舒服了。”
楊一寧和查遠辭不說話,隻在一邊笑。
周堯也沒說話,而是在原先楊一寧的座位坐下,抬手抓牌。趙西欒望了傅景然一眼,也是什麽都沒說的就坐下來了。
這一把的地主還是傅景然。
傅景然看到地主牌又到了他家,一時苦著張臉,看著對麵姓z的兩位,說,“二位手下留情,對我溫柔一點啊。”
“周堯別聽他的,指不定這小子肚子裏有什麽壞水呢。”葉心婉在一邊說,又看趙西欒,“現在你們倆一邊,定要狠狠贏一把,讓傅景然也嚐嚐輸了的感覺。”
“而且我有感覺,他抽到的紙條一定很有意思。”楊一寧緊跟著說。
傅景然隻是笑,一邊攏牌,一邊搭話,態度漫不經心的,“瞎說什麽呢?我抽到的才沒意思。”
他打出一對三,趙西欒跟上一對六,周堯則是側頭看了眼趙西欒,見他表情平靜,挪開原本已經放在牌上的手,說了句,“不要。”
趙西欒抬眸看周堯,抿嘴笑了笑,沒管先前他們說的話,隻是問傅景然,“你呢?要嗎?”
傅景然攤手,甩出一對九,笑道,“那必須。”
周堯搖頭,“不要。”
趙西欒睨了眼周堯,嘴角上翹,又從手裏甩出一副牌,迎上傅景然的牌。傅景然睇了下周堯,看他沒出一張牌,忍不住說,“周堯,你也出張牌啊,要不然趙師弟牌都出完了,那我就錯過贏的機會了。”
“沒事,”周堯看了看傅景然,拽住牌的手輕輕摩擦,“我倆一邊的,他贏了也算我贏了。”
傅景然:“......”
葉心婉站在傅景然身後,聽了周堯這話,沒忍住笑了,打趣了周堯一句,“莫不是你抽到的東西讓你覺得為難了?”
周堯抬頭看葉心婉,撚著紙條玩了玩,意味不明的說了句,“也許就是最難完成的那個呢。”
“不會是我寫的吧?”傅景然笑了,眼裏來了幾分興趣,“那我可要認真玩了。”
“你寫的是什麽?”趙西欒抬眸問了一句。
傅景然神秘的笑了下,不肯透露太多,隻是簡短說了幾個詞,“帶顏色的懲罰哦,保準刺激,敢玩嗎?”
說完這句話,傅景然直接扔出一個炸。
楊一寧沒反應過來,然後有些同情的看了看趙西欒,他手裏隻剩下一張牌了,哪裏知道現在卻被傅景然壓了一頭,現在他要想贏,隻能看周堯了,要是周堯手上的牌好,他還能躺贏,如果周堯牌不好,那這一把就又是傅景然輸了,畢竟趙西欒手上隻有一張牌,怎麽看傅景然都不會放他過。
隻是聯係周堯前麵的表現,楊一寧覺得周堯牌好的可能性不大。
趙西欒的臉色也有些不好,他抽中的懲罰很一般,沒什麽刺激性,他隻是想到剛才傅景然說的話,一時怕周堯輸了,他不想周堯被懲罰,而且隻覺告訴他,傅景然肯定沒寫什麽好的東西。本來他三帶一,以為自己能過一把打完,完全沒料到傅景然手裏有炸,而現在他手裏隻剩下一張四,贏的可能微乎其微。
傅景然掃了眼趙西欒,眼裏的笑意更甚,“不好意思啊趙師弟,我壓你牌了,”然後又看了眼周堯,笑著說,“看樣子你們要準備接受懲罰了。”
周堯食指下意識的敲擊,不知怎麽的朝趙西欒那邊看了一眼,就見趙西欒垂著眸,表情不太好。他又側頭看了看傅景然,見他是一幅勢在必得會贏的模樣,而站在傅景然身後圍觀的人,似乎也默認了傅景然會贏。
周堯猶豫再三,還是從手裏抽了幾張牌,扔了出去,然後盯著傅景然看,輕輕笑了一下,說,“是嗎?”
房間裏的幾人傻眼,傅景然的笑僵在臉上,不敢置信的看著周堯。
周堯打出了王炸。
但周堯卻沒有看傅景然,沒再跟他說話,而是直接略過了傅景然,從手裏抽出一張牌,看著趙西欒,臉上沒什麽表情的說,“要的起了吧。”
這一次周堯打的是一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