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都在這兒啊，那方便多了，”導演年齡不大，但處理問題卻迅速，“接住的房子已經聯係好了，等下我們直接過去就行。”
    被導演這一打岔，傅景然也忘了剛才他要說的話，隻是笑著問，“是哪幾戶人家？”
    “這個不用擔心，等下有工作人員帶您們過去，”導演說，“隻是時間來不及，我們聯係到的房子不多。”
    “嗯？”周堯疑惑。
    導演簡單說了下剛才工作人員去聯係住的地方的事，因為他們來的晚，村裏的人多熄燈歇息了，為數不多的沒休息的村民家，也有幾戶拒絕他們投宿，所以到最後工作人員聯係好的住宿房間，還不足以讓整個節目組都休息好，也就是說有些工作人員還得在車上呆一晚。
    “這還不是重點，”導演歎了口氣，臉色不太好，疲憊道，“問題在於本來我們是準備按組去一戶人家的，這樣也好相互照應，隻是現在…”
    導演話沒說盡，隻拿視線在眾人身上掃了掃。
    葉心婉很快懂了導演的意思，她和周堯是一組，那按理說應該是他們倆去住一家，隻是男女住在一起終歸不好照顧。葉心婉笑了一下，看著楊一寧，對導演說，“我可以和趙西欒換一下，這樣就是我和一寧在一起，方便照顧。”
    看葉心婉主動提出解決方案，導演的眉頭才鬆了，先前他還擔心葉心婉會不滿意這樣的解決辦法，不過現在看來是他多心了。“那就好，”導演停頓了下，才又說，“趙老師周老師沒問題吧？”
    周堯怎麽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眾人的視線都逗留在他身上，周堯沒敢沉默太久，在看了眼還在下的雨後，他張嘴說，“我沒問題。”
    “那就這樣定了。”
    然後導演將他車上的傘拿過來分了，讓六位嘉賓人手一把傘，不用再兩個人擠一塊兒，然後就叫來認識路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帶人去聯係好的房子。
    趙西欒走在最後，跟著周堯的步伐往住的地方走。剛才導演過來時，他還分神在想其他事，所以葉心婉說提議時，趙西欒並沒有立馬回過神來，然後在再一次聽清楚葉心婉的提議後，趙西欒隻覺得有一個大大的驚喜砸在了他頭上。
    饒是他再想和周堯有多一點的接觸，趙西欒也沒敢想能和周堯呆在同一間房裏，噢不，同一個屋簷下。
    雖然隻是住在同一戶人家，但也比前幾次隔那麽遠要好。
    周堯跟在工作人員後邊，慢慢往村裏頭走，“這戶人家在村最裏頭，要不是剛才那好心大哥，我們節目組也沒法這麽快就找到房子。”
    周堯了然的點頭，縱使心中有很想知道的問題，可是他也沒問，而是打著傘安靜的跟在後頭，他後邊的趙西欒也是一言不發。
    “不過這個村是國家級貧困村，所以房屋條件可能不好，甚至可能比六口井村還要差上許多。”工作人員提前解釋，怕等會兒到了兩人受不了，“還希望兩位老師多擔待一下。”
    “沒事，有地方住就行了。”周堯回答。
    後邊的趙西欒跟著說，“我也沒事的。”
    到這兒工作人員才放了心，沒再說其他，隻沉默著帶著他們往村裏走。
    沒多久，他們要去的地方出現在眼前，而工作人員在和那戶人家說了會話後，又過來給周堯他們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
    節目組找的這戶人家，其實並沒有工作人員說的不好，僅從外麵看還是一所漂亮的民居。隻是房子是一層居，雖然外麵嵌了瓷磚，裏麵也還算行，唯一不好的點是隻有一間多餘的房子。
    主人家局促的笑了下，解釋說，“家裏修房子的錢不夠，當時隻來得及修一層樓，所以這住的地方就不多了。”
    主人家是一對七十多的老年夫妻，兒女常年在外打工，留下一對小孩兒在家和他們生活，現在他們拿出來的這間房，還是本來留著過年給兒子兒媳住的。
    “沒事的沒事的，您能借房子讓我們住，我們就很感激了。”周堯接話道，“所以哪兒還會有其他想法啊。”
    老人家露出靦腆的笑，很是熱情道，“今天大雨山裏冷，我再去給你們找床被子。”
    說完也不給周堯他們反應的機會，走出房間就去給他們抱被子了，沒一會兒床上又多了床被子，然後隻剩周堯和趙西欒站在房間裏相顧無言。
    房間裏隻有一張床。
    周堯看著擺在牆邊的床，哪怕一邊的趙西欒沒說話，但是周堯還是認不出生出了幾分尷尬。在他的認知裏，一段感情的結束，那便是所有關係的結束，不存在再聯係，也不存在再和好，所以自學生時代周堯有的感情，在分手後，他都和那些人沒再聯係過。
    可是現在他因為工作，不可避免的和趙西欒撞在了一起，哪怕平時錄節目他盡可能減少和趙西欒的接觸，然而在一些避免不了的接觸中，周堯看到趙西欒，曾經養成的那些習慣，像雨後春筍，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讓他有很多次的失控，讓他出手幫了趙西欒。
    在他的印象裏，趙西欒就該是被人好好寵著的少爺的。那個人可以是趙家，可以是他，也可以別人，但無論是誰，趙西欒都會被好好捧在手心裏寵的。
    因為趙西欒值得。
    縱使很多人對趙西欒的評價不好，高中也有不少人說趙家的小少爺蠻橫無理，周堯也曾這樣認為過，但隻有和他走近了，你才會知道趙西欒內裏有多好，有多軟。
    周堯垂眸，低著頭掃了一圈房間，裏麵沒再有其他家具，也就是說周堯無法在沙發上講究一晚。而且他們現在在一樓，設施也不全，他想打地鋪的可能性也很小，也就是說他今晚要和趙西欒睡在一張床上。
    時間往回倒退八年，若是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他麵前，那周堯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然後抱著趙西欒到床上。可是現在是八年後，兩人的關係也不是情侶，而是前任。
    前任相見，不該是這種氛圍的。
    隻是周堯瞥見站在一邊沒說話，衣服卻在滴水的趙西欒，斂眉道，“你應該去換一套衣服。”
    趙西欒抬手，剛才從村口走到這兒的一段路，雖然是一個人一把傘了，隻是趙西欒長這麽大，沒走過這樣不好的路，所以盡管他是自己打傘，他的衣服也還是被雨淋濕，且褲腿也遭了殃。很是狼狽。
    聽周堯這樣說，趙西欒低頭偷樂了一會，然後他才說，“衣服都在車上。”
    剛才下車下的急，趙西欒沒有這個意識、也沒顧得上去拿衣服，因而現在縱使他想去換衣服，卻沒有能夠換的衣服。
    周堯皺眉，盯著趙西欒空蕩蕩的雙手，咽下到嘴邊想說的話，看趙西欒這樣，剛才他竟然有點想責備他，質問他怎麽過去了這麽久還是不會照顧自己。
    但終究周堯什麽也沒說。
    周堯轉身，打開剛才他一直隨身攜帶的袋子，裏麵是先前他抓緊時間裝的衣服。周堯從裏麵掏出一套睡衣，側身遞給趙西欒，沒說話。
    衣服是他去年在國外出差買的，買回家就一直放在櫃子裏，沒有穿過。這次來這邊錄節目，周堯雖然把這套衣服也帶了過來，但是因為山裏天冷，洗衣服不便，所以周堯並沒有換過，也因而這套衣服他還沒來得及穿。
    濕冷的衣服貼在皮膚上，冷的人打顫。趙西欒盯著周堯遞到他麵前的衣服，眼眶微微發熱，突然過往如電影般在他眼前播放，那些笑著的、皺著眉的周堯，慢慢從他腦海裏和麵前的人的眉眼對上，打回國就一直憋在心裏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從心裏溢了出來。
    趙西欒抬眸望了眼對麵的人，沒控製好情緒，顫著聲音叫了一聲，“周堯…”
    周堯從趙西欒低下頭時，就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瞬就間趙西欒紅了眼眶。農家昏黃的燈光下，配合著趙西欒微紅的眼眶，讓氣氛也跟著變的旖旎起來。
    然而趙西欒緊跟著說出口的稱呼，卻讓周堯頓時從怪異的氣氛裏抽身。在他為數不多的戀情裏，戀人對他的稱呼不一，但隻有趙西欒會叫他名字。
    周堯斂眸，沒再拿著衣服，而是將衣服放在床上，什麽話都沒說就走出了房間。
    剛才進房間時，周堯觀察了這座房子的構造，知道房子裏是沒有浴室的，而在鄉村，大多數人家都不會建浴室，他們洗澡多是自己燒水，然後用澡盆的。所以哪怕趙西欒的衣服濕透了，但是並不能去洗澡，頂多隻能在房間裏換套衣服。
    周堯靠牆站著，把房間留給趙西欒去換衣服。
    主人家在幫忙抱來被子後，就又回房睡覺了，所以現在一整層樓裏，隻有一點光從周堯背後的房間裏透了出來。周堯盯著從門縫透過來的昏黃的燈光，再想到剛才房裏趙西欒的表現，周堯的嘴角不受控製的帶了些笑意。
    隻是笑意也隻是一閃而逝，很快周堯的嘴角就沉了下去，他低著頭，看著那裏的光，伸腳過去擋了一下，然後隻見被腳擋住的地方忽地沒了光。
    到此時周堯眼裏才又帶了點笑意，他心想，哪怕趙西欒曾是他世界裏的太陽，但是現如今他要像對這燈光一樣，將這顆曾經的太陽，從他的世界裏拔除。
    狄金森曾說：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而現在周堯想的是，就算他曾享受過太陽帶來的溫暖，他還是要遠離這顆太陽，隻是好在不用再體會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