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周堯遇到趙西欒時，正是他生命裏一段很不好的日子。
    周老爺子過世後，因為所謂的遺產，周堯幾位姑姑沒少找周父鬧，隻是無論周父跟她們解釋多少次，周堯幾位姑姑都不信，一個勁說周老爺子最疼周堯，還疼他這個小兒子，錢肯定都留給他了，周母看說不清楚，在後來周堯他姑再打電話來時就直接拒接了。
    這個辦法確實是解了一時的麻煩，然而在家裏的周堯就苦了。他姑把對周父周母的不滿全宣泄在了周堯身上，每晚周堯下課回來，家裏都吃完飯了，他能吃的都是冷飯冷菜，並沒有誰會幫他熱菜。那段時間周堯剛離了婚的大姑，帶著她的兒子來這邊讀書，與周堯受到的待遇不同，他大姑的兒子，每天回來都能吃到熱飯熱菜，要是菜不是他喜歡吃的，周堯幾位姑姑還會出去買菜，重新給他做吃的。
    如果僅僅是這樣，周堯還可以接受，但偏偏他姑姑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麽，還要往周堯心窩子上戳刀子，一些難聽的話接二連三的崩了出來，沒一點做長輩的樣。
    正因如此，周堯除了必要的休息時間，其他時間裏他多是呆在外麵，然而他這一舉動卻又惹來他姑姑的不滿，然後周堯被他姑姑告了一狀，說他不聽話，在外麵和人鬼混。周堯後麵從他媽那裏聽說這件事，沒忍住輕笑了聲，卻什麽都沒辯解，珍惜和他媽不多的電話聊天。
    可是要是一直是這樣也就好了，偏偏初三下期，周堯他姑不知怎麽的突然知道當初周老爺子把東西都留給了周堯，所以從那以後周堯他姑一改先前對周堯的態度，對周堯熱情了很多，遊說周堯將遺產拿出來，說應該大家一起分。周堯不甚其煩，卻又不想拿這事去打擾周父周母，更不想將東西拿出來給他姑，因而初三下期周堯除了必要的呆在家裏的時間，其他時間裏就徹底不回來了。加之初三年齡大了，能找的工作也多了，而且那時周堯在一家補習機構兼職，教小學數學，補習機構提供住的，所以周堯周末都是不回去的，又因為本身已經初三，學業也重，因而他忙的很。
    正因如此，初三區籃球賽奪冠後，麵對班上同學的邀約他是不準備去的，可是班上班幹來了好幾批來勸說，想在畢業前能湊齊班上同學。那天周堯也不知道是被班長哪點觸動了，竟然放棄了他已經製定好的學習計劃，明明知道跟一群不怎麽熟的人出去玩會很沒趣，卻還是應了班委的要求。
    事實上就如他想的那樣，他雖然去了聚會，讓最後一次班級聚會人齊了，可是他在裏麵呆的不開心，班長找他去參加聚會時說的點他也沒遇到。但是班主任說的聚會會讓人遇到意外的驚喜，這點卻讓周堯撞上了，隻是當時他將驚喜定義為驚嚇。
    驚嚇緣自趙西欒。
    周堯最開始對趙西欒的印象，隻當他是跟左書一樣的富二代，哪怕經常出現在他身邊，也不過是生活無聊想找點趣事。隻是很快周堯就發現趙西欒不同於左書的一點，他比左書難打發。
    盡管很長一段時間裏，周堯都將他和趙西欒的故事默認為開始於高中，然而事實上周堯和趙西欒的交集，自他初三便已經有了。
    在包間走廊上遇到的趙西欒，周堯並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出來玩的意外。隻是當時周堯每天夜裏睡覺前打開手機，總是會看到這個名叫趙西欒的人發過來的短信，數量不多但語氣著急，好像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說一般。
    周堯從記憶裏找出一個人和備注叫趙西欒的人對上，看著他發過來的信息，想了想不回有點不太好，不過對於趙西欒發過來的那些沒意義的問題，周堯也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回了句，“晚安。”
    然後周堯就放下手機睡了，沒等對麵的人是怎麽回的。
    那以後，趙西欒開始頻繁出現在周堯的生活裏，或者換種說法是周堯開始在他打工的地方頻繁遇到趙西欒。每一次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趙西欒，有時候周堯會躲，因為趙西欒要是發現他在這，就一定會過來，然後瘋狂點他的名字，幫他增加業績。
    周堯不喜歡這樣。
    初三的最後一月，周堯也沒有放棄工作，相反那時因為臨近中考，學校也不強製性要學生晚自習，所以周堯每天上完下午的課後就放學了，因此他有很多時間能夠去忙工作。
    中考前夕，周堯跑到工作的地方跟老板請假，要騰出時間去考試，卻不想在這裏遇到了趙西欒。不過因為周堯呆在較暗的地方，所以隻是他看到趙西欒，而對方並沒有看見他。
    周堯沒有立馬離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看平日時不時給他發消息的人，正在那邊跟一個女生麵對麵站著。
    雖然知道趙西欒好一段時間了，然而周堯卻一直不知道趙西欒的身份，也猜不出他是在上學還是已經輟學。不過周堯看他常常能在打工的地方遇到趙西欒，心想估計趙西欒是沒有讀書了，更更何況每次跟在他身邊的都不是同一批人，但都是看起來不好惹的。
    女生穿著一件碎花裙，襯的腰細腿長、皮膚白皙，而軟軟趴在額前的劉海，更顯得她乖巧可愛，至於另一邊的趙西欒，則是一件黑色t恤，搭一條休閑褲，頭發還杵著撮呆毛，不知什麽時候去打了耳洞，此刻還戴著個黑色耳釘，好一幅畫裏走出來的少年郎模樣。如果不是旁邊圍著一夥起哄的人，不然光趙西欒和那個女生，稱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周堯沒過去，但是僅僅從當下的情況來看，他也猜得出那個女生在告白，女生手裏拽著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含羞帶怯的看著趙西欒，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歡。
    然而趙西欒的動作卻生生破壞了畫麵的美好感，周堯隻見趙西欒不怎麽在意的揚了揚唇，看著女生道，“對不住啊，我不喜歡你。”
    女生一愣，隨即低下頭，被拒絕的羞愧爬上她的臉頰，讓她紅了整張臉。
    趙西欒也沒再留在原地，在說完話後就勾著身邊男生的肩走了。周堯稍稍往後一退，確認已經走到趙西欒看不見他的地方，才終於停了下來。
    原先圍在旁邊起哄的男生，此刻跟趙西欒並肩往外走，其中幾個笑著指責趙西欒，說他太過狠心，對女生一點都不溫柔，以後肯定是個萬年單身狗。
    另一個則搭腔，說，“咱們趙西欒一直都是感情殺手，可是喜歡他的人從沒見少過。”
    “是啊，”一男生笑了，唱道，“隻可惜美嬌娘錯負真心薄了情。”
    被大家開玩笑的趙西欒不見一絲惱意，相反在聽了他們的話後，唇邊的弧度更大了，隻是眼裏卻不帶笑意，聲音也是冰冷冷、毫無暖意的，“是她要喜歡我的，我又沒求著她喜歡。”
    周堯表情一怔。
    那群本來就隻是開開玩笑的少爺，在趙西欒這話出來後，先是呆了幾秒，隨後笑出聲來，嚷著，“牛｀逼還是我趙哥牛｀逼。”
    等說話聲離的遠了，周堯才從黑暗處出來，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好久。周堯望著已經看不到人身影的路的盡頭，想到剛才趙西欒說的話，記起先前小姑娘眼裏的喜歡，心裏對趙西欒的好感度降為零。
    從這天開始，對於趙西欒發過來的短信，周堯沒再回過，趙西欒好像知道了他的意思般，亦或者是純粹生活太忙忘了他這茬，總之已經很久沒來騷擾周堯了。
    周堯也樂的清靜。
    中考過後，周堯換了個地方打暑假工，在賺他的學費。暑假兩月，周堯過的很充實，早上七點出門，一直忙到夜裏六點半，回家後再看一個小時的課本才睡覺。
    所以等暑假結束正要去報道時，周堯不僅賺全了他的學費，還多出了一千多。他本來是想打給周父周母的，怕他們在外地生活艱辛，但是周母心疼他，沒要他的錢，讓他去換個手機以後也方便更好的聯係。
    於是周堯在開學前夕，跑去手機城，花了七八百買了部新手機，剩下的錢就存進周母幫他開通銀行賬戶上。
    雖然換了新手機，但是周堯並沒有換電話號碼，而且在取電話卡前，周堯準備將手機裏一些沒用的東西刪掉。
    電話聯係人裏，除開一些工作上的必要聯係人，存下來的關於其他人的聯係，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爸媽、左書、趙西欒。周堯盯著這四個聯係人看了一會，又退了出去看信息，這裏頭排在前十的，有六條是跟趙西欒，餘下的四條還有兩個是電話公司發過來的。
    周堯瀏覽了一遍信息，不知怎麽又想起了那天看到的事，然後一條條把短信刪了，再取卡裝卡。
    周堯想起那天趙西欒的打扮，心想他大抵是個不良少年，若是出現在學校，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大概是個扛把子。
    等把卡裝進新手機，周堯把他用了幾年的手機丟進櫃子裏，連帶著剛才沒被他留下來的信息，一起打包留在過去。而他則要昂首挺胸闊步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