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跟小升初一樣，周堯中考考的不錯，升入了鄰南市最好的高中鄰南高中。
    不比市裏其他高中二十多號才開學報道，鄰南高中的新生十五號就得去學校，然後開始長達七天的軍訓。一周的軍訓不長，但並不好過，而且所謂的軍訓，玩的就是軍訓，所以每天清晨周堯他們還得跑到鄰南山拉練，下午則是頂著大太陽重複的姿勢訓練，因而一周下來周堯黑了不少，也瘦了好些。
    可是周堯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通知入學新生要參加考試，重新分班，通過層層篩選，決出重點普通班。周堯想留在頂尖的班級裏，所以在知道這個消息後，他就投身複習當中，找的零活也沒去做了。
    等一切結束時，已經是九月了。學校裏的其他年級都已開學，校領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召集全校師生到田徑場，召開開學典禮，總結上學期的工作，展開下半年的計劃。
    高一年級站在操場中間，正對主席台，隊伍裏做點小動作極容易被抓，加上剛入學熟悉感還沒來，骨子裏還殘留對老師的恐懼，所以雖然開學典禮無聊，但卻沒有人破壞紀律。
    隻是相比高一這邊的有紀律，旁邊兩個年級就‘亂’的多了。周堯站在隊伍裏，掃了掃四周，隻見高三年級大多帶了個小書，在背單詞或者課文，為高考蓄力，高二的則粘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聊天，尚不知時間寶貴。
    周堯嘖了聲，沒有再看那邊。昨天考試結束後，周堯收拾東西回家，卻運氣不好的撞上了周家大戰。不知發生了什麽，周堯幾位姑姑正站在門口吵架，周奶奶則在屋內淡定的吃東西，甚至路邊已經站了些街坊鄰居，像是在看好戲。
    周堯怕事情鬧大，讓周家名聲更臭，所以雖然不喜歡和他姑有過多交流，卻還是將書包放在周奶奶旁，然後跑過去勸架。
    架是沒勸住的。周堯過去後，幾個女人吵的更凶，一些髒話也開始脫口而出。周堯被推到一邊，冷眼瞧著這麽多年沒一點變化的幾人，心裏對周家的不喜更甚了。街坊鄰居的議論漸漸落入周堯耳裏，他聽到別人對他家的評價，臉上的輕鬆消失的幹淨，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嘲諷。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管家裏的破事。
    周堯聽到他二姑在罵他小姑，說，“我們周家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周二姑冷笑，“學什麽不好去學人家當小三。”
    “你比我強？”周小姑臉色煞白，牙尖嘴利道。“剛離婚就找了個小白臉，辛苦打工賺錢給他花。”
    周小姑頓了頓，才又說，“我的好姐姐，你真是錢多了沒地花，我是該誇你呢還是笑你呢。”
    周二姑平生，最受不了的事有兩點，一是提她上段失敗的婚姻，二是有人笑她的感情。很不巧周小姑兩點全占到了。
    所以周小姑話音一落，周堯就抬眸緊盯周二姑，然後挪步站到周小姑前，下一秒一個瓷碗被丟到周堯身上，隨後落地碎開花。
    從回憶裏走出來，周堯揉了揉肩膀，昨晚那一摔周二姑是用了十分力的，但是因為當時沒什麽感覺，周堯也就沒多想，而是繼續處理他幾位姑姑的事情。因而等他忙過來後，被砸中的地方已經青紫一片，抽抽的疼。
    早上來學校前周堯擦了紅花油，但是紅花油卻沒有發揮一點效果，該痛的還在痛，沒一點效用。在肩膀疼痛減輕後，周堯輕歎了口氣，等開學典禮解散。
    開學典禮的流程都一樣，周堯懶懶的斜了眼主席台，看校長已經將麥克風遞給旁邊的教導主任，知道這是講話環節的結束。校長致辭一結束，散會也就快了。
    但是緊接著出現的環節，卻是周堯從沒有接觸過的。周堯站在隊裏，抬眸往前望去，隻見教導主任拿著個文件夾，看一眼文件看一眼台下，然後道，“下麵有請高三優秀學生上台演講，讓我們熱烈歡迎高三一班趙西欒。”
    周堯目光一頓。
    隨後他看見平時穿著隨意的男生，此時乖乖穿著鄰南高中的校服，上一次見麵還戴著的耳釘，如今也取了下來。越過重重人海，周堯看見趙西欒走出隊列，經過別的班級，從左邊上了主席台，他看見趙西欒從教導主任手裏拿著話筒，正對著他們嘴角微微上揚，陽光底下的少年的笑幹淨純粹。
    周堯視線控製不住的黏在趙西欒身上。這是一個不同於他平日見到的模樣的趙西欒，耀眼如光。
    站在主席台上的趙西欒，氣質獨特，絲毫沒有因為教導主任在他旁邊而緊張。他拽著話筒，睨底下眾人，不知怎麽的輕聲笑了下，然後說，“早上好，希望大家記住我叫趙西欒。”
    站在人群裏的周堯，隔了很遠在看台上的趙西欒，且周堯隨著趙西欒的說話，嘴角緩緩上翹。
    別的人是怎麽樣的周堯不知道，他隻清楚他自己的反應。在那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開學典禮的清晨，有一個男生站在主席台上，對著底下數千名學生，笑的幹淨純粹，聲音爽朗的要大家記住他的名字。
    高一開學典禮上，於鄰南高中田徑場，名叫趙西欒的少年，唇角帶笑的說了他的名字，而站在下邊的周堯，在趙西欒說了他的名字後，小聲的跟著念了一遍，然後記在心中。
    並且這一惦記便是好多年。
    ……
    對於會在鄰南高中遇到趙西欒，周堯無疑是驚訝的，畢竟這於周堯曾經作過的猜測大不相同。不過因為年級不同，開學一星期周堯也沒有撞上過趙西欒，所以周堯也就沒再想過趙西欒，天天在學習和家裏的事來回折騰。
    然而往往一件事你不去在意，它就越會出現在你麵前。
    九月的第二個星期，周堯物理課後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班主任跟他聊他的測試成績。開學前的測試，周堯取得年段前十，並且物理位列年級第一，所以班主任想推薦他去參加物理競賽。
    周堯沒意見，或者說他完全是衝著那獎金去的。不過卻不能在班主任這裏報名，而是要去頂樓的高中物理總組長那裏提交報名表。
    周堯拿著填好的報名表，從三樓走到六樓。不同於處在正中間的三樓，六樓的視線要好的多，周堯一走到走廊，視線就越過陽台望外看，瞥見了被陽光籠罩的鄰南，好看極了。
    不過周堯的休閑沒有持續很久，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美人兒？”正站在陽台上曬太陽的趙西欒，瞥見突然出現的人，有些驚訝，樂道，“沒想到你也在這，怪奇妙的。”
    周堯停下腳步，頓在原地看前麵的趙西欒。
    和上次開學典禮不同，這次趙西欒沒穿校服，耳釘也重回他的耳上，且這次戴的是一個星星形狀的耳釘。他站在一群男生裏，背靠陽台淺笑著看向周堯在的這邊。
    周堯沒接話。剛才趙西欒一句美人兒，讓走廊上其他人的視線全落在了他身上，其中某些站在趙西欒身邊的人，還笑出了聲，道，“美人兒？你擱哪招來的妙人兒？”
    另一個清瘦的男生，在瞥了瞥周堯後，也是笑著看趙西欒，問他，“西兒，上次那人？”
    趙西欒可不管他們那麽多，見到兩個多月沒聯係的人，當即撇下一眾兄弟，徑直走到周堯麵前，低頭掃了眼他手上的東西，後看著他說，“找老嶽？”
    周堯看和他距離極近的趙西欒，皺眉往後退了一點，冷冷的應了聲嗯，然後步子往旁邊一轉，就要越過趙西欒去找他口中的老嶽。
    可是周堯卻再一次被趙西欒打斷。
    周堯步子一頓，低頭看橫在他身前的手，不知道趙西欒這是要做什麽。趙西欒也不解釋，隻是眯眼笑著看他，然後對後麵一群人吼了一句，“褚桉。”
    “怎麽了？”先前的清瘦男生應道。
    “我改注意了。”趙西欒嘴角上翹，“幫我把桌上那張紙拿來，我也要去找老嶽。”
    說完這句話，趙西欒才又將視線挪到周堯身上，伸手扯過周堯手裏的紙，勾住他脖子往他身邊帶，笑道，“堯哥走啊，帶我去報名考試唄。”
    趙西欒側頭看他，唇邊笑不停，說，“帶我大殺四方，我正想去看看星城的風景呢。”
    因為被摟住脖子，周堯隻能被迫跟著趙西欒的步子往前走。趙西欒身上的香味，一個勁的竄進周堯鼻間，他側頭去看趙西欒，隻見趙西欒因為說話，打了耳洞的耳朵正對著他，耳釘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閃花了周堯的眼。
    這是趙西欒第一次叫周堯堯哥，也是趙西欒第一次正式走近周堯的身邊。在後麵趙西欒離開的那幾年裏，周堯偶爾想起這段往事，都會忍不住想：其實他和周堯的故事，就開始自這裏吧？
    陽光大好的清晨，兩個年齡相等的少年，勾著背迎著太陽往前麵走，身後是散落一地的光，身前也是明亮亮的太陽，挨在一起的男生，像在走屬於他們的婚禮，當得起一句世無雙。
    動心甚早，隻是未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