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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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趙家本家在京城,但是趙西欒卻沒有在京城生活,而是自小送到了千裏之外的鄰南,交由外公外婆照顧。
    鄰南諶家,是當地的大家族,不過為人低調,所以社會上並沒有幾人知道諶家後代的事,也自然不知道諶家唯一的女兒嫁給了京城趙家。在這種環境裏長大的趙西欒,加之是趙家這一輩最小的孩子,所以從小便是被寵著長大的,身邊圍著的人也多是各大家族的富二代。
    趙西欒初中開始戀愛,每一任對象交往的時間都不長,往往隻要符合眼緣他就會去追,不吝嗇砸錢。這一招在大多數情況下是有用的,但是他往任對象裏也有例外的,隻是趙西欒卻不太在意這些,於他來說談戀愛隻是一種消遣,喜歡上了就追,沒感覺了就一拍而散。在遇到周堯前,趙西欒交過幾任對象。
    但是周堯是他交的第一個男朋友。
    升入高中後,一天要呆在學校裏的時間直線上升,加上班主任從各種渠道拿過來的試卷,哪怕趙西欒不懼怕考試,也沒曾想走高考這條路,然而家裏對他的要求,讓他無法逃課不做試卷,所以常常一天下來趙西欒一個頭兩個大。
    遇見周堯那天,正好是褚桉生日,他們一群自小認識的人包了間房,準備給褚桉好好慶生。
    男生呆在一起,又恰好處在青春期,哪有不喝酒的。所以哪怕趙西欒知道他喝不了多少酒,但是因為是兄弟生日,他還是拿起酒喝了好些,然後就被那群兄弟灌酒了。
    趙西欒來不及說他不勝酒力,一杯杯酒接連不斷的遞到他麵前,其中有些人還直接嚷著要對瓶吹。沒多久趙西欒就被灌醉了,頭暈目眩的,房間裏的酒味讓他反胃,所以他跟褚桉打了聲招呼,就跑到洗手間去吐了。
    醉酒的感受並不好,趙西欒長這麽大,除了以前在家裏因為不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跟他哥放肆的喝,然後喝去醫院住了三天後,就再也沒有喝多過酒,平時在家裏也會被細心照顧。可是現在在外麵,趙西欒不想擾了旁人的興致,所以也就沒說,然後就成了這種模樣。
    直到再也吐不出東西來,趙西欒用手洗了把臉,就搖搖晃晃走出了洗手間。
    醉眼朦朧裏,趙西欒看見對麵隱隱約約有一個人走過來,沒他高,還冷著張臉,但勝在眉眼帥氣,夠吸引人。
    隱形顏控的趙西欒見了這人,一下子沒把持住,跌跌撞撞走了過去,拽住那人的手,一句美人兒脫口而出。
    但是生活裏遇到的這個意外趙西欒並沒有放在心上,雖然那晚過後兩人交換了聯係方式,隻是趙西欒也隻是在無聊時才給對方發個消息,而每每這個叫周堯的人都會給他驚喜。
    升高三的暑假在補課中度過,加之家裏的事,趙西欒也沒多少時間去管這偶然遇上的緣分。可是他怎麽都沒想到會在高中遇到周堯,更沒料到兩人後麵的交集會那麽多。
    枯燥的生活裏需要有趣的事來調劑,之於趙西欒,周堯就是調劑他生活的那一味趣。自從偶然知道周堯是麵冷心熱,而且極容易臉紅後,趙西欒有事沒事就喜歡去逗他,常常要逗到周堯羞紅了臉才肯罷休。
    他沒告訴任何人,每次看到周堯被他逗的不知所措時,他的心跳就要快上不少。然而同時因為逗周堯的時間太多,他那群兄弟到底是察覺到了不一樣,在一個體育課上圍著問他是怎麽回事。
    彼時趙西欒並沒有意識到周堯對他的不同,對於和周堯的相處,也隻當做是在逗有趣的小學弟。但是旁觀者清,一群兄弟直說他和周堯有貓膩,然而趙西欒哪裏會承認他們說的話,一個勁的反駁。
    兩相爭執下,誰也沒贏。最後也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句,“既然講不明白,而我看趙哥也樂在其中,那幹脆讓他去追人唄,就當玩玩。”
    上層圈子裏,哪怕他們年齡不大,可是受自小接觸的人影響,感情在他們這重來不是重要的東西,說玩就能玩的。兩個男人在一起,也從來沒當成一回事。
    果然這人話音一落,在場的其他人紛紛應和,其中幾人甚至還嚷著要下賭,賭趙西欒多久能和周堯在一起。趙西欒站在他們旁邊,看他們這樣聊,也沒想要阻止,相反嘴上還帶著笑。
    “誒夠了啊,一年是什麽鬼,”趙西欒怒罵,意氣風發道,“最多三月,我就能將人帶到你們麵前。”
    “行啊,那我們等著。”一群人哄笑。
    後麵的事是怎麽樣的,趙西欒已經不想去回憶。他抬眸睨了眼周堯,注意到他唇邊掛著的充滿嘲諷的笑,將其和多年前那個午後和他們漫不經心的笑重合在一起了。
    到此時要是趙西欒還弄不懂剛才周堯問話的意思,那他就枉讀了那麽多書。趙西欒周堯是知道他當初接近他的原因,自然也曉得最開始他去追他隻是因為一個可笑的賭約,然而就算知道了原因,趙西欒也沒法找出正確的處理方法,去撫慰周堯的心情。畢竟往事一樁樁,每日一樁都是實打實的存在。
    周堯看趙西欒變了幾回的表情,知道他是明白了他說的意思了,看到這兒周堯輕笑,像是在嘲笑趙西欒的反應。
    “周堯。”
    趙西欒呐呐的叫了一句,想跟他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可是他否認不了周堯說的話,因為當年那個賭約,到最後的贏家確實是他,一夥人下的注都進了他的口袋。
    剛才一席話,讓往事如電影在周堯眼前放映。從前和趙西欒相處的一幕幕,慢慢飄過,最後定格在八年前的那個清晨。北方的六月天裏,周堯坐在宿舍樓前的椅子上,望著他攏共來了沒幾次的宿舍,幾分鍾前的事在他腦子裏循環。
    “你不會當真了吧?”經常跟在趙西欒身邊的一個男生在笑,眼裏的輕視一目了然,“趙西欒怎麽可能會喜歡你?他就是無聊了找你玩玩啊。”
    “再說你們倆完全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另一人補充,笑著說,“玩玩就夠了,誰會真的和一個男人來真的。”
    這還不是全部。
    後麵幾分鍾裏,那些一直跟在趙西欒身邊,先前也跟他稱兄道弟的男生,完全變成另一幅模樣,說出的話一個塞一個傷人。
    如果隻是這樣,周堯倒也可以忍受。但偏偏其中某一人,竟然還拿出手機,給周堯放了一段視頻,內容正是當初趙西欒和他們打賭的記錄。
    這一段幾分鍾的視頻,成了周堯後幾年的噩夢來源,哪怕到現在他都會受影響。
    周堯彎下腰,抱住雙腿蜷縮在一起。這是一個潛意識裏保護自己的動作,這一幕刺痛了趙西欒的眼。
    周堯抱緊雙膝,頭抵著膝蓋,不抬頭去看趙西欒,聲音悶悶的傳了過來,“趙西欒,放過我吧。”
    當生活走上平穩的軌道後,曾經趙西欒帶來的傷害慢慢淡了下去,他不會再徹夜失眠,也不會常常做有關那段視頻的噩夢。盡管這輩子他有可能再也喜歡不上其他人,可能到死也是孤身一人,但是周堯覺得很滿足了。
    可為什麽偏偏在他好了以後,趙西欒還要出現在他身邊?他過慣了平靜的生活,不想再因為趙西欒這個意外而有所改變。
    哪怕心中仍然留有一個位置給趙西欒,哪怕在麵對趙西欒時,他依舊舍不得看他受委屈,仍然會控製不住的去照顧他。但就如他先前說的那樣,那段生活很好可他不願意再經曆一次,現如今是這些習慣他改不了,可他也不願回頭。
    趙西欒的眼淚沒有斷過,在心上人要放棄他時,他也顧不上麵子,側過身就一把抱住周堯,頭靠在周堯肩上。
    對話到此時,趙西欒不可能看不出周堯的心思,但正因為看明白了,他才更難過,也更看不起當初的自己。
    讓周堯為他這麽難過,趙西欒覺得他真不是人。
    趙西欒顧不上會不會有人進來,在抱住周堯後,認錯的話張嘴就來。他抱緊周堯,重複道,“對不起,我錯了。”
    周堯不說話,隻是掙開趙西欒雙手,拉開和他的距離,盯著雙眼通紅的趙西欒,看見他眼底的懊惱和後悔。
    看到趙西欒這樣,周堯忽地輕輕笑了,身心極其疲憊,突然厭倦了這樣的有來有往。他不是十八歲的周堯,不是那個把趙西欒當成他世界裏的最重要的周堯,他是二十六歲的周堯,過了為感情不顧一切的年紀,趙西欒也早從ing變成ed。    高中哲學課上,政治老師曾講起某一個哲學理論,‘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現在周堯看著麵前的趙西欒,心想他也不能兩次跨入名為趙西欒的坑。
    “沒事,”周堯站了起來,無所謂的笑了一笑,“都過去了。”
    這麽久了,他不在意了。
    周堯轉身,想要往外走,好去問問導演什麽時候再開拍。趙西欒也沒有說話,一直往前的周堯心中鬆了口氣。
    然而他剛走到門口,正想擰開門出去,就聽後麵傳來趙西欒的聲音,嗓子有些啞,還帶著哭腔。
    他說,“堯哥,我們還有機會嗎?”
    周堯步子一頓,視線落在門把手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後麵的趙西欒目光逗留在周堯身上,心跳如戰鼓擂,等待著他的回答。
    但是時間一點點流走,周堯卻到底什麽都沒說,手搭上門把手,稍一用力擰開門走了出去,留趙西欒還留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