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同於前兩次將見麵的地方約在秦淮樓，這一次沈珩約在外街17號酒樓。雖然沈珩說是八點見麵，但周堯和盛明秋七點半就去了那裏。
    盛明秋帶了電腦過來，還在給設計圖做最後修改，周堯坐在他旁邊，偶爾張嘴提供一下意見。盛明秋伸了個懶腰，有氣無力道，“希望隻一次沈珩不要再為難我了，圖改的我都要禿了。”
    周堯睨了睨盛明秋打印出來的設計圖，站在專業角度講，他設計的這些圖已經是頂頂好了，如果不是遇到沈珩，盛明秋這樣的設計圖是很受客戶喜歡的。“他要是不同意也沒事，咱不接了就是。”
    “老大，你真行。”盛明秋讚了一句，後問，“不過你既然和他是認識的，那怎麽他還這樣為難人？”
    周堯還沒想好回答，那邊盛明秋又猜測道，“總不至於老大你和他有仇吧？”
    “.……”周堯沉默，挑著話說，“關係有些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總之這次合作後，能不接觸他就不接觸他。”
    盛明秋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和上電腦和周堯坐在一起聊天，“話說你和明星一起參加節目，那有沒有知道什麽娛樂圈八卦？”
    “.……”
    “葉女神台前幕後是一樣的嗎？”盛明秋好奇道，“傅小鮮肉真的是娛樂報道的那樣罵？”
    周堯邪了盛明秋一眼，沒在背後說他們是非，隻道，“不清楚，沒機會相處。”這倒也是實話，除了節目錄製會在一起，休息時間他們都是在自己休息室的，也不會輕易去打擾。但是周堯沒有就此停下來，而是猶豫了下，低頭問了盛明秋一句，“趙西欒呢？”
    周堯頓了頓，接著說，“你覺得他怎麽樣？”
    盛明秋被周堯問的一愣，茫然的掃了一眼周堯，思考半響才回答說，“他啊…”盛明秋停了下來，半眯眼想了會，才繼續說，“感覺就是個小少爺，要不就是被家裏保護的很好，從小嬌寵著長大的那種。”
    “但是趙西欒那顏是真不錯，是小女生喜歡的款。”盛明秋笑著說，“不過這人不適合談戀愛。”
    周堯被盛明秋勾起了些興趣，抬眸反問道，“怎麽說？”
    盛明秋轉了轉脖子，臉上帶著笑，不怎麽在意的說，“看起來就不適合啊。”盛明秋指了指他們頭頂的燈，解釋說，“瞧見這燈沒？好看是好看，但得精心護著，要不然就碎了。趙西欒吧…和他談戀愛太累了，得護著哄著。”
    “我要是個女生，就不樂意和他談戀愛。”盛明秋笑了下，撇開這個話題，問周堯，“不過老大怎麽突然問這個了？”
    周堯沒有立馬回答，低頭琢磨盛明秋話裏的意思，低低笑了起來，心想何嚐不是盛明秋說的那樣呢，和趙西欒在一起有時候確實挺累的，因為趙西欒就像個小孩兒，需要人哄，不過周堯倒也是樂在其中。“沒事，就問問，也沒想到你有這麽多感慨。”
    周堯站了起來，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快八點了，我們先別聊了，等沈珩來吧。”
    盛明秋已經習慣周堯的突然轉移話題，所以這一次聽到周堯這樣說，盛明秋也沒覺得奇怪，靜了下來整理設計圖。果然剛安靜下來，就聽房門被人敲響了，下一秒沈珩從外邊走了進來。
    和上次一樣，這次沈珩穿的很精神，麵上掛著笑，一進來就跟他倆打招呼，盛明秋跟著回了句晚上好，而周堯隻在沈珩進來時看了他一眼，後麵的問好隻是稍微點了個頭。
    飲料是提前點好的，這會沈珩來了，周堯站起身給他倒了一杯喝的，推到沈珩麵前，“您想吃點什麽？我們好點菜。”
    盛明秋坐在一邊沒說話，把主場交給周堯。沈珩聽到周堯這樣說，臉上的笑勝了幾分，毫不客氣的說，“我喜歡吃的東西你都知道的。”
    周堯沒理沈珩這句帶有明顯暗示性質的話，看著菜單點了幾個招牌菜，遞給了剛進來的服務員，才拿著盛明秋的設計圖，遞給沈珩，“這是昨天按照您的要求新改出來的圖，您瞧瞧合您心意不？”
    沈珩喝口周堯給他倒的飲料，沒去看一邊的盛明秋，心情因為今天周堯對他的態度也好了不少，變的好說話起來，“還行吧。”不過他隻停了一瞬，就又問，“你們誰畫的？”
    “我。”盛明秋開口認主，因為沈珩那一句還行，也不覺得累了，“那就這樣定稿了？”
    “可別。”沈珩一秒變臉，“我還是希望是周堯來畫。”
    盛明秋臉色跟著沉了下去，他為這次合作付出的心思可不少，但每每都被沈珩這樣否決，他一抿嘴，不說話了。周堯聽到沈珩這話，剛有點笑意的眼神，很快就又沉了下去，他叫了一句一邊在笑的人，沈珩側頭看他，眼裏帶著溫柔和不容拒絕。
    “沈珩，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周堯聲音冷了下來，“要是你決定不改，那你隻能換一位設計師了。”
    “換成你啊。”沈珩笑說。
    因為等下要開車回去，周堯沒有喝酒，他看這服務員上菜，在服務員退出去後才接著說，“海城厲害的設計師不少，你要是找不到合適的，我幫你介紹。”周堯聲音冷淡，“至於我們就不奉陪了。”
    沈珩臉色黑了下來，看著周堯的視線並不友好。盛明秋注意到氣憤不對勁，剛想開口說點什麽挽救一下，但是周堯卻對他眼神示意，讓他不要說話，所以盛明秋沉默不言，任氣氛尷尬下去。
    “謝林昊那我們去溝通，至於和你的合同，就到這結束吧。”周堯從他隨身帶來的包裏，抽出來這前特意去公司拿的合同，推到沈珩那，“這個你自己拿回去吧。”
    “周堯，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沈珩忽然惡意滿滿的說了一句，側頭睨了一眼一邊的盛明秋，不懷好意的說，“有些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對你可沒一點好處。”
    周堯知道沈珩說的是什麽。好巧不巧的，沈珩這一舉動，剛好踩在周堯最受不了的一點上，周堯最不喜歡別人威脅他。如果沈珩不說這句話，周堯可能還能和他友好的聊兩句，但是沈珩這句話一說，周堯就隻想拿起東西走人，也不管這禮貌不禮貌了。
    “所以你想清楚吧。”沈珩無所謂的笑了下，視線落在盛明秋身上，意味不明道，“隻是有些人知道了，受不受得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盛明秋不傻，沈珩話說到這種地步，他自然聽出了沈珩話裏說的是他。他看了一眼臉色不好的周堯，再看旁邊似穩操勝券的沈珩，知道下麵的聊天可能要涉及到往事，不太適合他聽，所以他站起身來，說，“那我先出去，你們倆好好聊？”
    隻是沒有人理他，盛明秋隻得悻悻的走了出去。
    盛明秋一出房間，周堯徹底放棄偽裝，盯著沈珩，語氣不好道，“你不要做讓我看不起的事。”
    這話讓沈珩一愣，但他很快就又無所謂的笑了起來，因為周堯對他真不錯，所以為了得到他，使點手段算什麽呢，“我不在意。”
    周堯垂眸，猛喝了口水。當年他其實是沒有跟家裏出櫃的，而之所以會被家裏人曉得他喜歡男人，完全是因為沈珩。由於周堯工作太忙，難得的放假也要留在公司上班，長時間沒法回家，然後周母就隻好自己來海城看周堯了。周堯這邊房子的鑰匙，他早在買好房時就給了父母一把，所以周母來這邊，都不需要周堯去接的，直接坐車到周堯住的地方，開門進家裏。
    以前周母來找周堯都會提前說，而這一次周母想給周堯一個驚喜，就沒跟他說要過來。恰巧那次沈珩放長假，從學校飛周堯這玩，所以當周母好不容易提著菜打開周堯家門時，就見她家工作忙的不行的兒子，正抱著一個比他矮了點的年輕男孩兒在接吻。
    周母直接頓在原地，等反應過來後，才顫著聲音問，“你…你們在幹嘛？”
    讓周堯想過出櫃的，隻有趙西欒一人。在和趙西欒分手後，他好幾年沒有談過戀愛，大學畢業後談的沈珩，他對他的感覺，還沒熾熱到想為他跟家裏坦白。周堯想過的出櫃，是為了頂頂喜歡的人。
    可是周母撞見了他和沈珩接吻，他沒法編故事騙人，加之頭腦一熱，就跑回家跟二老出櫃，被打的半死。但是周堯不肯低頭，不願聽從父母的要求去跟女人相親，他跪在父母麵前，低著頭滿懷歉意說，這輩子隻能喜歡上男人了。
    當年為趙西欒積蓄的要在父母麵前出櫃的勇氣，在幾年之後爆發出來。不管父母用什麽手段，周堯都不曾低頭，雖然父母一直在嚷同性戀是病，讓他改，還罵說他們沒有同性戀的兒子，周堯並不會回嘴，隻是在心裏很小聲反駁了一句不是的。
    他記得當年左書跟他說過的話，講同性戀很正常，它隻不過是不同於一般人的性取向，也記得和趙西欒在一起後，趙西欒曾抱著他說他們是很普通的一對情侶，不一樣的點隻是他們都是男生。
    後麵發生什麽事周堯已經記不清了，他隻曉得最後他收拾東西回了海城，然後幾年沒有回去。周堯回海城後，家裏的沈珩已經回學校了，在他手機被收的那一段時間，除了最開始的幾天沈珩給他發過微信，往後周堯就再也沒收到來自沈珩的消息。
    那是和沈珩在一起後，周堯第一次那麽想趙西欒。他坐在他家的沙發上，看著空蕩蕩的，甚至落了灰的家具，不知怎麽的想到了在國外的趙西欒，周堯蜷縮在沙發上，身上被周父打出來的傷還沒好，抽抽的疼。
    周堯蜷縮在沙發上，聽見客廳裏滴滴答答的鍾擺聲，在心裏想，要是趙西欒在他身邊，一定舍不得他受這麽多委屈，也一定舍不得他受傷，更不會那麽多天不聯係他。趙西欒會跑到他家裏去，要是知道了他跟家裏出櫃了，趙西欒肯定會選擇留下來，然後跟他一樣跪在他父母跟前，嘴角微微上挑，笑著說，“阿姨，你罵我吧，不怪周堯，是我帶壞您兒子的。”
    趙西欒會跟他一起承擔周父周母的怒火，哪怕情勢很嚴峻，趙西欒也會在周父周母看不到的角落，伸手撓他手心，湊過來親他一下，然後說，“堯哥不怕，你男朋友來陪你了。”
    盡管很多人都說趙西欒不好，當初一些知道他和趙西欒事的人，在趙西欒出國後，私底下跟周堯說過趙西欒的壞話，也盡管趙西欒做了讓周堯難過的事，但是周堯心裏一直門清，趙西欒很好，也很暖很軟。因為這一點，周堯一直沒舍得忘記他。
    也是這一次，周堯看明白了沈珩和趙西欒的差別，讓他知道，終究不是誰都是趙西欒，不是誰都有趙西欒那麽好。
    沈珩不是趙西欒，所以他不會心疼他，也不會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