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趙西欒最後是帶著傷出國的。
    送他去機場的是趙西津，趙西欒坐在後排座位上，目光觸及車外兩輛車上，知道那是趙父派來監視他的，怕趙西欒中途逃脫。
    見此，趙西欒明明一身的傷，卻沒忍住嗤笑出聲。趙父其實想多了，他既然知道沒有人查到周堯，他趙西欒又怎麽敢去冒險。
    趙西津就坐在趙西欒旁邊，他側頭看精神不濟的趙西欒，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頭疼欲裂。
    前天不知道是誰把趙西欒喜歡男人的事告訴了趙老爺子，讓自小受傳統思想熏陶的趙老爺子氣昏過去。在趙老爺子被送醫後，孝子趙父走到趙西欒房間，再一次問出這段時間不知道問了多少次的問題，可是趙西欒還是保持一問三不知原則，不肯多說。
    趙父怒了，拿起帶進來的雞毛撣子就要打人，但是趙西欒不躲不避，跪在地上任趙父打。
    雞毛撣子落在身上時，趙西欒還有心情分心想，堯哥啊，你的小少爺終於勇敢一次了，等再見麵時，要是可以我們就能不顧一切在一起了。
    這個想法讓趙西欒勇敢許多，明明趙父打的他很疼，明明他很怕疼，可是趙西欒卻一聲不吭，咬牙挺住。
    趙西欒不知道趙父打了多久，他隻知道最後是從醫院回來的趙西津製止了趙父單方麵的施暴。
    趙父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趙西欒，帶著怒火走出了房間。趙西津沒有走，相反他走到趙西欒身邊，蹲下來和跪著的趙西欒保持視線一直，他盯著掛彩的趙西欒，沒忍住問了他一句，“值得嗎？”
    趙西欒疼的直抽抽，可是聽到趙西津的問話後，卻是翹起嘴角笑了起來，他說，“值得。”
    趙西津聽到趙西欒的回答，沒有再說其他，從口袋裏掏出這段時間他一直帶在身上的藥膏，遞給趙西欒，“等下塗點這個，會好受很多。”
    “我不要。”趙西欒側開頭，“就這樣吧，指不定爸就心疼應了我呢。”
    趙西津不語。
    趙西欒撐著地站了起來，每挪動一步，身上的傷口就更火辣辣的疼，“再說了，多疼一點我才能長點記性。”
    趙西欒並沒有等來趙父的心疼，隻等來了到趙老爺子麵前道歉。趙西欒心裏其實也是覺得很對不起趙老爺子，這種感覺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趙老爺子後更甚，他跪在趙老爺子床邊道歉，卻怎麽都不願意說出趙父讓他說的話。
    而趙老爺子在看到趙西欒的模樣後，也是心疼的不行。他掙紮著要扶趙西欒，趙西欒怕趙老爺子行動不便，自個兒站了起來，坐在床邊聽趙老爺子說話。
    他以為趙老爺子也會勸他走正道。但是讓他意外的是，反應最激烈的趙老爺子卻是最早站在他這邊的人。
    “你這小子啊…”趙老爺子笑了笑，而後說，“要是真喜歡男娃，就喜歡了吧。”
    “咱們趙家，不至於沒這個氣量。”
    趙西欒聽趙老爺子這樣說，這些天一直壓抑的情緒突然崩潰。他到底是沒忍住心底的難過，眼淚不要錢的流了出來。趙老爺子看趙西欒這樣，心疼的將人摟到懷裏，聲音緩慢的說，“孩子啊，你的路還長，不愁這一時半會解決，咱們慢慢來。”
    “你爸這人就是死倔，等他想明白了就行了。”
    但是顯然趙父一時半會想不明白。
    雖然趙老爺子站在了趙西欒這邊，可是趙父還是認為趙西欒這是不對的，所以看趙西欒不肯改變，並且不說出那個男人是誰，加之趙西欒的學業還要繼續，所以趙父直接叫人送趙西欒出國。
    趙父派了五六個人輪流守著趙西欒，停了他的銀行卡，不再給他錢，怕趙西欒拿錢跑回國，並且扣下他的護照，斷了他能回國的最後一條路。
    上飛機前，趙西欒被趙西津避開幾位要守著他的人，叫到了一邊。趙西欒手上拿著趙西津在車上給他的軟膏，抬眸看他哥，問，“怎麽了？”
    回家這段時間，要說趙家讓他感覺態度不變的，就隻有麵前的趙西津了，所以趙西欒對趙西津還跟以前一樣，現在也願意跟他多說兩句。
    “到了國外，你準備怎麽過？”
    趙西欒沒想到趙西津是要跟他說這些，這段時間的經曆讓趙西欒改變不少，聞言趙西欒笑了笑，“再說吧，我總不會餓死去。”
    趙西津睨趙西欒，視線落在趙西欒的手上。他這個弟弟自小被寵著長大，沒吃過什麽苦，這段時間因為出櫃而受的罪，大概是趙西欒長這麽大來吃過的最大的苦了。趙西津想不出趙西欒出國後，在他爸的刻意對付下，要怎麽生活下去。
    他瞧了一下趙西欒，猶豫著問，“那個人…有那麽好嗎？”
    趙西欒微怔，半響才反應過來趙西津話裏的意思。他搖搖頭，不願意對這個問題做出回答。
    登上飛機那一瞬，趙西欒側頭從窗戶掃了一眼熟悉的地方，他又看了看旁邊的一眾黑衣男人，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趙西欒想，不管有多難，哪怕身邊圍著這麽多人，他都一定要回來。
    可是他沒想到趙父能做的那麽絕。
    從登上飛機，曆經數個小時後到達了目的地，趙西欒再一次踏上熟悉的地方，卻是三年後了。
    最初到國外後，因為趙父不給錢，趙西欒隻得去兼職賺錢，往日用來參加活動的時間，都被他花在了不同地方的兼職。而且因為趙父派了六個人守著他，趙西欒的社交被完全把控，且因為沒有護照，趙西欒要離開受限很嚴重。
    為了杜絕趙西欒和那個他不願意說出口的男人聯係上，每年春節趙父都沒讓趙西欒回來，隻是過了年後他們會去國外看看他。
    最開始的一年趙西欒還能忍受，一邊攢錢一邊等著機會，可是趙父派來的人無孔不入，趙西欒完全沒有機會逃。他甚至還想偷渡，隻是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實踐，就被扼殺在搖籃裏。
    趙西欒不覺得苦，雖然兼職很累，賺的錢也不多，但是想到這是為回國見周堯而應有的努力，趙西欒就覺得都值了。所以他沒賺一筆錢，就要從中拿出一部分，放到一邊攢著。讓他覺得難受的是，這麽久沒和周堯聯係，就算曾經周堯對他情意再重，是不是現在也淡了下來。
    趙西欒不敢想。
    在被趙父強製隔離國外的第三年，趙西津來他學校看他。這個時候的趙西欒瘦了很多，且因為一直在兼職，體會到不少人情世故，人也跟著成熟不少，和幾年前嬌氣的趙家太子爺相差甚遠。
    幾年來趙西欒沒和趙父說過話，對於趙母他也是態度冷淡。他一直以為趙父趙母很疼他，所以哪怕氣他喜歡男人，那最後也會因為他是他們孩子，而心疼認了，可是趙父趙母的行為，讓趙西欒不得不打破心裏對他們的看法，重新認識他們一次。
    趙西欒他麵前的趙西津，據上一次見麵又過去了一年，趙西津身上的氣質越發沉穩，也越來越有當權者的感覺。趙西欒由衷為他哥感到開心。
    趙西欒問了問趙西津的現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哥，”他叫了一句，然後忽然抓住趙西津手，抖著聲音說，“幫我一把吧，求你了。”
    話開了口，後麵就沒那麽難了。趙西欒看趙父派來的六個人沒在身邊，他便抓緊時間道，“我想回國，我想去找他，你幫幫我吧。”
    “我試著逃過，可是每一次都失敗了。”趙西欒嗓音嘶啞，“五年了，我怕我再不回去，他就不要我了。”
    趙西津一直沒說話。
    趙西欒看他哥這樣，以為趙西津不願意幫忙，正想再說點什麽時，對麵的趙西津卻開口了，他說，“好。”
    隻是趙西津鬆了口，趙西欒卻陷入了怔愣，有些相信不來自己聽到的話。趙西津見趙西欒這樣，臉上露出一點微笑，心軟道，“回去見他吧，其他的事我來解決。”
    趙西津實在不想再看趙西欒這樣瘦下去，他知道趙西欒這幾年肯定不好過。
    趙西欒抿嘴笑了笑，直道，“好。”
    說了要幫忙，趙西津當下就要給趙西欒訂機票，而且還要給趙西欒回去的錢，但是趙西欒阻止了他哥的這一行為。趙西津疑惑的望了過來。
    趙西欒翹起嘴角笑了一下，頗為自豪驕傲的說，“我有錢。”他停了停，才跟著說，“我能拿自己的錢回去看他。”
    三年過去，趙西欒每次存的那一小筆錢，也匯成了一筆不少的錢，讓他能夠僅靠自己就回去一趟。趙西欒臉上的神情讓趙西津微愣，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看著趙西欒笑了起來，他這次來找趙西欒，其實本意就是為了幫他的，因為他從趙母那兒聽說趙西欒過的很不好，趙母希望他來勸勸。
    “我想你需要這個東西。”趙西津遞了一份東西給趙西欒，上頭隻是最簡單的周堯工作的地方，“回去你去這兒找他就可以了。”
    趙西欒接過東西，在看到紙上寫的周堯二字時，他猛地抬頭去看趙西津，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趙西津隨意的笑笑，看著背他嚇傻了的趙西欒，沒忍住說，“就褚桉他們的手段，周堯早該被爸揪出來了。”
    趙西欒心中驚訝，卻盡力壓下去不被趙西津看出來。幾年前的事浮上心頭，趙西欒想明白為何趙父最後隻知道有那樣一個人存在，卻沒想找出是誰，原來不是褚桉他們做的好，而是有趙西津在幫忙。
    他抬眸望趙西津，“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久了。”趙西津的回答同樣讓趙西欒驚訝，“七年前吧，你剛上大學那會就知道了。”
    “那你怎麽沒拆穿我？”
    “因為他讓你很開心。”趙西津如是回答，後又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會分開，但是西欒，感情一事最難說清，如果當初是你做錯了事，現在你回去找他，無論他對你怎麽樣，你都怨不了誰。”
    “我知道。”
    趙西津揉了揉趙西欒頭，聲音溫柔的說，“去找他吧，哥還是更喜歡從前的你。”
    “會的。”趙西欒笑了起來，“哥你會再看到從前的我的。”
    後麵一天，趙西欒在趙西津的幫忙下，時隔三年，再次登上回國的飛機，但是目的地卻不是京城，而是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