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閻魔與鼬的那番對話，雙方似乎已經對事件達成了一致，晴明不由得感到啞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能再開口說點什麽。
    閻魔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麵前的鼬，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然而鼬絲毫不懼怕這樣的眼神，他表情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冷靜。
    頓了頓，閻魔開口說：“不久前我與晴明討論了一下，不，確切地說是晴明單方麵向我請教了一個問題。”
    鼬慢慢抬眼，然後望向晴明的方向。
    可晴明並沒有對上他的目光。
    “短短的時間裏，能和陰陽師建立這樣互相信任的羈絆，不得不說，我是很驚詫的，畢竟你和晴明一樣看上去都不是很容易打開心扉的人啊。”閻魔說著，“難道就是因為這種相似，才讓你們兩個人走這麽近嗎？”
    “……”晴明微微皺眉，沉默幾秒後，他道：“閻魔大人，請直接說正題吧。”
    鼬淡定撤回放在晴明身上的視線，繼而看向眼前不明在發笑的閻魔。
    “看不出來，晴明你也有急躁的時候。”閻魔臉上掛著笑意，“好吧，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聞言，鼬不覺正色更甚，晴明也是一副肅然的神情。
    看他們兩個默契的樣子，閻魔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年輕人真是有趣啊，尤其是晴明，原本不為所動的心境在聽見不相關的事時，竟然也能露出那樣焦急卻又認真的表情。
    “說起晴明的那個問題，我這會兒還沒有給他答案。”閻魔說，她繼續努力看著鼬，“但不意外那個問題和你有關，宇智波鼬你知道是什麽嗎？”
    鼬沉思一秒，緩聲，聲音誠懇：“對我來說，晴明是個非常好的陰陽師，無論是為人還是對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非常可靠的人，不然當時失去記憶的我不會跟他締結契約。”
    “他喜歡替人著想，而我目前最在意的就是……”鼬凝神望著閻魔，“我是否為一個罪人。”
    “想必晴明也是問的這個。”
    “沒錯哦。”閻魔嘴角噙笑，欣賞地點點頭，然後她伸手摸著額頭，麵上一副感興趣又十分苦惱糾結的神情，“有時候我也想問問這個世界，究竟為什麽會產生一些必須解決的矛盾，明明宇智波鼬你是個有趣的男人，然而卻留不下來，真是遺憾。”
    鼬緩緩搖搖頭，“人的一生難免會留有遺憾，但是隻要不與他人造成困擾，不讓世界產生災難，也不用過多糾結。”
    話語落下，閻魔挑了挑眉，沒再多說，她發現這個黑發男人對別人的事一般看得很通透，可是麵對上自己身上的事情，似乎有一點固執。
    旁邊晴明凝神看著鼬的側臉，那張臉分明線條柔和，但卻從裏麵深深透著一股堅毅的感覺。
    堅毅，也對，那可是鼬啊，背負著苦衷過了那麽久的宇智波鼬啊，要是心境不佳怎麽可能一個人堅持得下來？
    一想到之前不久他在鼬的帶領下看到了那麽沉重的東西，晴明眼神不覺閃了兩下，正聲問：“那麽閻魔大人，現在可以解開答案了嗎？”
    “嗯……”閻魔頓聲沉吟片刻，接著斷然否決，“還不可以。”
    這樣意外的幾個字霎時讓晴明一怔，“閻魔大人！？”
    “別急哦，晴明。”閻魔語言安撫，而後她正視著麵前的擰著眉的鼬，“因為我要先聽聽宇智波鼬對自己的認知。”
    “……”晴明霎時啞然，他明明在鼬來之前已經跟閻魔說明了，不知道對方還想從鼬那裏再聽見什麽。
    鼬對上閻魔的目光，他知道那看似是打量，實則如同審視一般令人感到壓迫。
    然而即使如此，鼬依舊挺直脖子，接著猩紅色瞳仁慢慢閉上，仿佛老僧入定，最後再睜開眼睛時，那裏麵明顯多了一些暗沉的東西。
    “如同這雙眼睛，是所有罪惡的開始，名為宇智波鼬的人一生在別人眼裏沒做過幾件對的事情。”瞳仁倏然轉動，化為好看的圖案，鼬不覺摸著自己的眼睛，“最初為了它，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為了和平，我讓整個宇智波一族幾乎覆滅，甚至一味傷害和蔑視著自己唯一的弟弟。”
    鼬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這樣的我，地獄之門早已經為我打開了。”
    他一刻不敢停地開啟著寫輪眼，長期下來使眼睛負荷太大，導致身體出現了病變。
    最後與佐助一戰……力竭而死，保護沒再繼續下去，不過好在目的都達到了。
    “我也掌管著地獄。”聽完鼬的話，閻魔揚聲說道，“審判靈魂的事也做的不少，靈魂都希望自己能升天，但是世上靈魂千千萬萬，並不是每一個都有機會。在被審問生前罪惡時，他們的話通常是在內心隱瞞罪行，說自己沒有做過，或者是說自己做錯了請求饒恕寬恕，像宇智波鼬你這樣狂攬罪責的靈魂我可還沒有遇上呢。”
    聞言，鼬陷入沉默中。
    晴明在一旁看得眉頭不展，然而也隻能先暫時保持聆聽的狀態，閻魔大人的話他不太確定那是不是一種誇讚。
    “宇智波鼬。”閻魔又喊著，“你認為自己一生做錯了，是嗎？”
    鼬眼裏的光閃了閃，而後豁然抬眼。
    不知不覺間，麵前的閻魔竟然已經將手放在他的頭頂上，像是溫柔的撫摸，沒有要立即撤開的意思。
    “明明是很正義幹淨的靈魂。”閻魔如此判斷道，“即使是做了式神，契約的力量也遮蓋不了那股光芒。”
    說到這裏，閻魔的臉上不禁露出懷念的神情，“這麽長的時間了，我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特別的靈魂，雖說是異界而來，可是靈魂本質上還是一樣的，我不會認錯。”
    在後聽了老半天仿佛透明一樣的三個人站在那裏，鬼使黑摸摸他的黑鐮刀，伸長脖子悄悄對鬼使白說道：“看看閻魔大人，嘴上賣著關子不說，但剛剛那句正義幹淨的靈魂，不是從側麵表現那個鼬是個好人了？她這不是說出來了嗎？”
    鬼使白偏頭看向鬼使黑，“請不要隨意吐槽自己的上級，鬼使黑。”
    “……”旁邊的判官沒說話，他對閻魔大人再了解不過，對方根本忍受不了自己一個人，所以賣關子這種事情，隻要耐心等待，閻魔大人幾乎在下一刻就可以說漏嘴。
    “閻魔大人！”晴明陡然喜上眉梢，“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閻魔愣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很疑惑詫異，“我說了什麽嗎？我可沒有什麽意思。”
    她這番不承認的表現讓晴明的喜色頓時僵在臉上。
    鬼使黑總算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勸說道：“閻魔大人，這個時候不要再想著捉弄人了吧，你看看晴明焦急的模樣，那對他來說果然是很重要的答案吧。”
    “……”不知道為什麽，聽鬼使黑這樣一提，閻魔不由得多看了晴明兩眼，再看看鼬略微怔愣的表情，她都有點懷疑到底誰是那個異界人了。
    這時判官也湊前說道：“閻魔大人，陽界不可久留，還請您盡快解答他們的疑惑，以解決這件事情。”
    一聽，閻魔又不由得斜睨了判官一眼，這個冷得像木頭一樣的人竟然也……
    鬼使白：“是的，屬下的想法跟鬼使黑還有判官是一樣的，閻魔大人。”
    “……平時在冥府要是你們跟現在一樣就好了。”閻魔低低慨歎一聲，而後放眼望去，她的眼睛正凝視著頭頂京都的黑夜。
    “晴明。”
    被突然叫到的晴明出聲應著：“閻魔大人……”
    “如果把鼬送走，你會損失很多哦。”閻魔笑眯眯道。
    不論是辛辛苦苦打的覺醒材料，還是為契約耗損的精力，還有一個名為ssr的丟失，對陰陽寮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這不是我在意的方麵。”晴明沉聲說，“閻魔大人，身為陰陽師，隻要鼬還有一刻在這裏，我都有責任為自己的式神解難答疑，鋪開道路。”
    閻魔：“即使你不會得到什麽？”
    晴明：“嗯，沒有關係，隻要鼬覺得舒心就夠了，況且也不是什麽都得不到，我可以得到一份助人的快樂，不是嗎？”
    “你們兩個真是……”閻魔忽然一噎，都不知道該用哪些話來回應了，在她看來，宇智波鼬和陰陽師晴明都是兩個奇怪的男人，一個認為自己有罪，另一個拚命為他人打算。
    “也罷。”閻魔說，“在結契日結束後，我會再來陽界，在此期間，鼬你身為異界人切勿——”
    “啊啊啊啊啊啊！！！！”
    倏然傳來的驚叫霎時打斷閻魔沒有說完的話，此刻不久前慢慢平靜下來的都城再次染上刺眼的火芒。
    “晴明大人！”
    晴明豁然轉身，詢問起來：“六鄰井，發生什麽事了？”
    六鄰井的臉上閃著懼怕，“蛇！！蛇！”
    “蛇？”
    “是的！！！”六鄰井語速極快，“體積很大的蛇！您看！”
    跟隨著亮眼火芒的方向，在場的人紛紛望向遠處的天空，在那裏，黑暗踏著生命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