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擠蘑菇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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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之前好奇的,被鼬看了一眼就暈倒的事情會這麽快發生在他身上, 閉眼之後, 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夢。
夢裏麵視野所及一片混沌,四處都是迷蒙的煙霧籠罩, 白澤邁步往前走著, 等他撥開那層迷霧後, 步入視野裏的是一副屍體遍布、血流成河的場景。
……死亡不計其數。
是戰爭啊……白澤不覺懵了很久,再抬眼四望,他在遠處一片躺下的屍體中間,似乎看見了一個小小的佇立著的人影。
……是存活下來的孩子嗎?
在陌生的地方, 甚至是屍體包圍的戰場中能遇到一個活人, 白澤在覺得意外的同時也很高興,這說明周圍的死寂之下還殘留著一點生氣,於是神獸挪動腳步進一步靠近那個背對著他的小孩。
嘴裏的招呼聲還沒躥出口, 白澤就見到那孩子的背影動了動,竟然蹲下了身體去查看腳邊倒下的人。
從他的視線角度來看,白澤看見那原本倒下的一動不動的“屍體”突然飛速伸出胳膊, 手裏拿著的鐵器泛著血色冷芒, 朝小孩的喉嚨割去。
“……!”
白澤不由得呼吸一滯, 而正在這時, 不及他加快動作, 另外一邊出現了幾個成年人,其中為首的一個反應極快,幾乎眨眼間就擋住了要偷襲的那個人的動作, 順便徹底結束掉對方的生命。
“……父親。”
白澤頓下腳步,聽見那個小孩尊敬地喊著那個男人,即使剛才經曆了被割喉的生死危險,看上去才半點不大的孩子居然沒有任何哭鬧,甚至表現得像一個大人一般的平靜,隻是眼底深深藏著的疑惑和悲憫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鼬啊。”男人輕輕出聲,語調卻是僵硬而又嚴肅,“不要對敵軍手軟,戰爭中沒有同情,在你猶疑的一瞬間,對方有很大的可能就會毫不留情,狠狠奪去你的生命。”
“……”
白澤豁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眶裏的光芒直接刺激得他又不禁眯了眯眼,接著老中醫的眼神放空,目光壓根沒有聚焦在哪個物體上,保持著這樣“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的表情,良久後,白澤倏然痛苦地捂起嘴,歪頭朝一旁幹嘔了起來。
然而並沒有胃內物吐出來,他之前沒吃多少東西,酒喝得也不算多……啊,這股難受的感覺是……
白澤一臉生無可戀地回想著,然後他就那麽愣住了。
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如水灌進他的腦子裏,頓了半晌,白澤揚手掀開被子趕緊起了床。
恍惚之中他發現腳下的地方既不是阿香的店也不是他熟悉的桃源鄉,但這不影響他打開房間順著走廊摸出去。
周圍光線不明亮,能暗成這種程度的想一想也隻有地獄那個鬼地方了。
白澤一手捂著頭一手摸著有點痙攣的胃部,繼續走了兩步後,他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的鬼燈提著燈,像隻鬼一樣出現在他視野裏,居高臨下看看他的狼狽樣,輔佐官大人定定地說道:“看來你活了。”
白澤難受得幾乎沒多少反嘴的力氣,連音量都比平常要低很多,“我什麽時候死了!?”
鬼燈說:“你再這樣有氣無力下去,離死不遠了。”
白澤:“?”
兩人互相看著,反正再發展下去也隻能是你罵我我懟你的場麵,於是白澤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明智轉移話題道:“喂,我為什麽會在地獄這無趣的地方?”
“你來贖罪。”鬼燈說,語調低沉,“難道你忘了自己做了什麽罪孽了嗎?”
“哈?”白澤往牆上倚靠,撐住身體後,他看向鬼燈,“我不是說過了嗎,安靜等藥效過去——話說鼬桑的身體沒事吧?”
“……”鬼燈表麵上沉默。
白澤看得神經一跳,“你這表情是怎麽回事?不對,鼬桑的房間在哪裏?”
鬼燈說:“問這種問題你不會遭到天譴嗎?肯定是想趁機摸進房間裏去吧。”
白澤:“……”
鬼燈大發慈悲繼續道:“在鼬恢複前的這段時間裏我允許你待在地獄。”
白澤立馬瞪眼,“啥?那我的約會怎麽辦?”
“莉莉絲夫人已經對你沒有興趣了。”鬼燈眼帶鄙視地說,“你認為自己的表現在她眼裏算好嗎?還有雖然你信誓旦旦,但那藥並沒給別人用過吧,所以這麽做是以防發生不可預測的事情時,可以及時找到你這神出鬼沒的家夥。”
……聽上去似乎說得很有道理,白澤一時無法反駁。
“還要我再解釋一遍嗎?”見死對頭不吭聲,輔佐官不客氣地亮出他的狼牙棒,大有一聽見有異議他就這麽敲下去的架勢。
白澤頓時覺得頭更疼了,冷漠臉,不耐煩道:“不,你快滾吧。”
聞言,鬼燈危險地眯起眼角,他覺得這神獸的膽子是真的很大,看來欠教訓了,輔佐官不由得思考起來,然而卻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一個陌生的男聲陡然響起在這個空間。
“寅……巳……”
那聲音斷斷續續,詭異低沉,忽大忽小,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由於空間不穩定而顯得異常艱難。
旁邊白澤顯然也聽見了,不僅如此,還聽得頭皮發麻,他盯著鬼燈:“你在念什麽鬼東西?”
鬼燈仰頭不理他,抬頭望著頭頂,那虛無縹緲的聲音不停地在頭頂盤旋,沒有散去的意思。
“寅—巳—戌……”
“辰。” 下一秒,小白刺耳的喊聲透過空氣傳來,鬼燈不覺低頭眼看著小白狗疾速跑向自己,氣喘籲籲地舉報,“我聽見了有誰在念咒語!!這也太吵了吧!”
很顯然不止他和白澤兩個聽見了那個聲音,鬼燈想了想正要開口說話,很快另外一邊閻魔也出現了,“鬼燈君啊……”
鬼燈:“閻魔大王也被吵到了嗎?”
“這種喋喋不休的仿佛就在耳邊,怎麽樣也會被吵到吧。”
“……哢。”
當房門打開,鼬隨之走出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集中在他的身上。
七八歲的身體看上去非常矮小,然而鼬周身給人的氣息一如既往的沉穩。
小白兩隻眼睛瞪著麵前出現的自帶大佬氣場的小少年,嘴巴都張大了不少,一時思想跑偏了,“咦!!!這是鼬、鼬的兒子嗎!”
“不,是本人……”閻魔說,也不知道該從哪裏解釋起來這個事情。
鼬看了看幾人,原本平靜的表情此刻十分凝重,連同著眼睛的狀態都切換成了寫輪眼,他感覺到一股很不尋常的力量,壓在心口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個時候,鬼燈提著的燈火閃了一下後突然熄滅,如同呼應一般,鼬的右眼突如其來流出一串鮮紅色的血淚。
離得最近的小白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啊!鼬!”
所有人都隨著喊聲看向鼬所在的位置,然而宇智波鼬小小的身體痛苦地躬起來,他們根本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白澤緩神,堪堪伸出手要去碰觸鼬,鼬卻猛然抬頭,流下的血淚即使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都顯得觸目驚心。
“鼬桑——”
“……”鼬顫抖地喘了幾口氣,沒說話,來源不明的結印聲越來越清晰,在最後,鼬在眾人的眼前邁步跑了起來,似乎在追蹤著那聲音而去。
“寅—巳—戌—辰!”
“啊啊啊啊啊啊!!!——”
神秘咒語的尾音跟突然響起的慘呼互相結合在一起,連接得恰到好處,隨著兩種聲音落下,地獄三途川暗紅的上空,一道猙獰裂縫正逐漸形成,一時間閃電交錯,似乎整個三途川的大地都震動了起來。
被驚動的亡魂紛紛停下自己的動作,愣愣仰頭抬眼看向那道電閃雷鳴的上空,短時間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從那道縫隙裏……露出一雙巨大的毫無感情的眼睛。
那是一雙非常奇特的眼睛,瞳孔略微偏紫,其外圍開一輪又一輪的波紋。
被這樣的眼睛盯著,即使是死去的亡魂,也難免頭皮炸起,四下逃竄開來。
奪衣婆在樹下望著頭頂,臉上閃現出驚駭的表情,“這是……這是什麽!?”
那雙占據一片上空的眼睛就那麽死氣沉沉地盯著某一個方向,一動不動,仿佛在等待著誰的出現。
見狀,奪衣婆稍稍鬆了鬆緊繃的神經,“喂,都冷靜點!那東西看起來並沒有要發動襲擊的意思!要是害怕躲起來就好了,可別趁機逃跑了!那隻會加重自己身上的罪孽!”
奪衣婆大聲說完,嗓子都發幹了,她剛咳了兩下,餘光就瞥見不知道從那個方向跑進一個矮小的身影。
那人完全是個孩童的模樣。
麵對這樣的一幕,奪衣婆瞬時一驚:“喂,那邊的孩子,我叫你害怕就躲起來,可沒說不怕死就站出來啊!”
然而鼬沒有聽她的話躲起來。
他抬頭望著那片上空,紅色雙眼溢滿震驚而又複雜的情緒。
……輪回眼。
輪回眼為什麽會出現在異界??
“啊嘞,那是!?”很明顯後麵跟來的幾個人也很震驚,小白被那雙巨大的眼睛看得忙縮到了鬼燈的身後。
“鼬桑!”
“別過來。”鼬沒回頭,稚嫩的嗓音裏夾雜的嚴厲霎時令白澤等人紛紛頓在原地。
這時候,那雙輪回眼慢慢轉動眼球,準確聚焦在了此刻身材與孩童無異的鼬身上。
“寅—巳……”
原本消失半晌的結印聲又響了起來,傳徹四周。
鼬緊鎖眉頭,寫輪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上方。
“……戌……”
“……”隨著那如追魂奪命般的聲音,鼬再次感覺到右眼帶來的強烈刺痛感,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管它,之前聽得迷迷糊糊,判斷不了那具體是哪種術的印,然而如今湊到眼皮底下了,鼬終於徹底聽清楚那是什麽。
“出現在地獄中的搗亂者,你不管一管嗎?”白澤看向身旁的鬼燈。
鬼燈盯著那似乎除了看得瘮得慌的眼睛,聽著那莫名其妙的詭異男音,好似便沒有別的動靜發生的樣子,輔佐官大人的臉色十分肅穆,“我現在就把你扔上去看一看。”
白澤:“好惡毒!”
鬼燈斜睨他一眼,“那就閉嘴。”
——
“宇智波鼬。”
“……”
“跟隨我蘇醒吧——”
“……不。”鼬斬釘截鐵地拒絕,任由血淚滑落臉頰,沾濕黑色衣襟,“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會在這裏遇見你,但是……”
鼬用僅睜開的左眼緊緊鎖住那雙輪回眼,從那裏傳來的男音十分陌生,絕不會是他所認識的哪一個人,“剛才你所念的,是穢土轉生的印吧。”
“追隨到異世來,就是為了這個嗎……”
“我的目的就是複活你。”那雙眼睛的主人說,“無論你怎麽想也好,現在我必須要將你的靈魂召喚走。”
“……”鼬收緊嗓子,聲音甚至有些嘶啞,“那種感覺,我並不想嚐試第二次。”
“宇智波鼬,你難道忘了你的意誌了嗎?”那人說,“放心,轉生後我不會操控你的身體。”
鼬冷淡地回應:“你說的並不對,那不是我的身體,那是活的祭品所擁有的部分。”
“別在意這些細節。”那人說,“雖然不知何種原因看見的竟是你這副模樣的靈魂,但堂堂宇智波一族的振興你難道沒有任何興趣嗎?”
“……”鼬猛地沉下臉色。
這種神仙對話,地獄的人壓根聽不明白,也絲毫插不上嘴,不過大抵聽懂一個信息。
那人想要複活亡魂。
複活宇智波鼬。
疑惑之中,黑暗隨之而生,小白清楚聽見另一側響起轟隆隆的動靜,它還以為是雷劈了下來,連忙縮起尾巴,隻有白澤和鬼燈看清楚了,就在鼬左邊的位置,空間扭曲突然逐步形成一道漆黑的漩渦之門。
鼬也察覺到了這個變化。
他側眼看向這道術門,片刻,拉平的嘴角忽然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那操控輪回眼的人顯然不明白鼬旁邊這道門含有的意義,還以為對方是在施術想要反抗,畢竟傳聞天才宇智波結印的速度快到幾乎肉眼看不見,所以那人就這樣認為了。
“反抗是沒有意義的。”
鼬不聽那人威脅,語氣平淡道:“恕我直言,你的術不及大蛇丸,更不及藥師兜的成熟。”
回看那從異界傳來的術雖然有些唬人效用,但在一開始就並不穩定,除了眼睛不適,鼬也認為自己的神誌非常清醒,沒有被穢土轉生剝奪思考,他相信這個人的術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愧是宇智波。”那人不惱反而誇讚道,“對於你的弟弟宇智波佐助,我很感興趣。”
“……”鼬沉默了一瞬,“佐助已經有了飛速的成長,我相信他也有了自己的歸宿,你還期待自己像大蛇丸一樣對他出手嗎?愚蠢。”
“……”那邊也沉默了一下,“哼,也許是被你識破了,有時候拖延時間的確是個好辦法,看得出我的查克拉快維持不住了對吧,不過失敗一次而已,我不會放棄的。”
“……”
話音漸落,那雙虛空而來的輪回眼慢慢閉上,隱形,直至消失。
鼬還頓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其他的動作,他並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麽要想複活他回人世,總之……這不是好的發展。
難道忍界大戰……
鼬陷入沉思,對身後白澤呼喚他的聲音毫無反應。
身側打開的異界之門還在那裏停留,鼬擰眉歎了一口氣,看來,這裏終究還不是他適合待的地方。
“鼬桑?”
白澤往前奔了一步,然而卻被鼬製止的手勢定在那裏。
鬼燈盯著異界之門,好似看出來了什麽信息,“已經決定了嗎?”
“是的。”鼬點頭,看看他,又看了看白澤,最後彎腰鞠躬,“一直以來打擾了。”
白澤堵在喉嚨的疑問快要把他窒息,老中醫根本聽不明白鼬和鬼燈在交流什麽。
“等等!”他出聲,可是鼬沒有停下朝異界之門而去的腳步。
那決絕的背影和他夢裏所見的一模一樣。
閻魔似懂非懂道:“那是傳送門吧,鼬君要到哪裏去?”
“……說起來,我也並不知道。”鼬的臉上掛起無奈的淺笑。
白澤:“誒,鼬桑!”
鼬終於看向神獸,殘留在臉頰上的血淚看上去竟像是在哭泣,白澤心髒一揪,啞了半天,他想問的太多了,可是他心裏明白鼬可能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等他問完。
“要時常想起我哦……”
憋到最後,白澤澀澀地擠出這幾個字,眯起帶笑的眼睛,露出像當初第一次見到的那種輕浮表情。
鼬不太會說寬慰的話,他隻是點點頭,當身影隱沒在異界之門之後,白澤才突然驚起,可待他抬眼看去,那裏幾乎什麽都不剩下了。
……
“想不到你也有離別傷感的時候。”旁邊鬼燈嘲弄他。
“啊,如果你要是死了,我也可以考慮為你傷感一下。”
“……滾回你的桃源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