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弟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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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美景,河邊波光粼粼, 四周傳來各種清脆鳥鳴, 最後就連在耳邊風吹的聲音都低了下去。
    玲正提著木桶去河岸打水的時候,她忽然清楚看見在對岸草叢之中躺了一個人。
    觀看體型, 似乎是個穿著暗色和服的小少年。
    玲麵上猶豫了一下, 掙紮半瞬, 可心底對陌生人的害怕最終還是敗給了心裏的善良。
    隻見她放下木桶,抬頭看了看周圍,然而發現並沒有繞過去的近路,想了想, 玲幹脆撩起衣袖紮緊衣擺, 脫下木屐,小心翼翼地打算從河水中淌過去。
    所幸這條小河並不寬,也不深, 因為村裏的孩子時常還可以看見到這裏來捉魚,所以渡河不是很困難。
    在上岸的時候,也許是稀泥太多, 玲一腳踩下去差點重新翻進河裏, 好在她及時伸手抓住岸邊長得還算牢固的草, 這才穩住身體。
    待慢慢靠得近了, 玲不自覺屏住呼吸, 目光在麵前躺著的小少年身上轉了兩圈,她突然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
    果然……應該是村子裏的孩子在這裏睡著了吧?
    玲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正尷尬著,然後她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過河時水流發出的動靜足夠大了,要是真的是在這裏睡覺的孩子,那麽為什麽沒有一點被她吵醒的跡象?
    玲不禁端詳著那張臉,接著她發現了一個事實。
    ……這張臉她從來沒有見過呢,也許她的猜想錯了?
    不管怎麽說,確定真實情況要緊,於是玲蹲下身輕輕拍拍對方的臉頰,“……”
    她的嘴裏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所以當鼬的意識回歸凝聚的時候,他條件反射扣住玲碰觸他的手,同時身體靈活迅速從地坐起,突然睜開的紅色雙眼將玲嚇得猛地僵在原地,連掙紮都忘了。
    ……看清情形,鼬也愣了一秒。
    他打量著眼前的小女孩,對方臉上僵硬而又恐懼的表情瞬間讓他減輕那要命的力道,而後漸漸鬆開了手。
    看上去……隻是普通的孩子。
    當然,普通的孩子被他那警惕動作一擒,胳膊不斷也要脫臼,玲感受到那股鑽心的劇痛,不受控製地眼淚順著眼睛就流了下來。
    害怕、恐慌、瀕臨死亡的絕望,她剛剛所體驗的感覺跟那一天父母親人被強盜所殺的心情一模一樣。
    見人忽然哭泣,鼬沉默了半晌,而後一言不發換了一個蹲姿,手輕輕挨上玲的胳膊,聲音抱歉又誠懇,“有點疼,忍一下。”
    哢。
    脫臼的關節複位。
    玲一瞬間哭得更大聲了。
    “……”鼬垂眼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伸手無奈地摸摸額頭。
    周圍陌生的環境,還有明亮的天色,鼬判斷出這裏絕不是之前所待的地獄,也不是平安京,更不會是忍界。
    那個試圖使用穢土轉生的神秘人的聲音還殘留在腦海中,不知道對方下一步計劃什麽,可知的情報太少了。
    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鼬都不喜歡以那樣的方式重現人世,所以他穿過異界之門,盡早地離開地獄,這樣就算那神秘人再次追蹤到地獄,可那裏也沒有他這個人存在了,不會產生多大的意義。
    ……想到這裏,鼬保持著蹲坐的姿勢,望著眼前哇哇掉眼淚的小女孩,他溫柔地摸上對方的腦袋,以現在的身量,他都要高上一點,所以做這個動作並不困難,“對不起,剛才抱歉了,我沒有惡意,也相信你也沒有。”
    玲沾濕的和服,還有光著的腳丫子,再看看對岸放到一旁的木桶,不用怎麽思考,鼬也能從這些簡單的事情中明白一切。
    頭上的撫摸滲出的溫柔奇跡般撫平了玲心中的懼怕,她微微放鬆僵硬的四肢,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鼬。
    可她的眼淚還是在掉。
    見狀,鼬稍微有些鬱悶,類似的招數在他小時候的弟弟身上,可是百試百靈。
    也許感覺很丟臉,玲忍不住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根據鼬的安慰,她其實隻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哥哥。
    哭過之後,見人也沒有任何事情,玲緩緩搖搖頭,而後徹底擦幹眼淚,站起身來轉頭朝河而去。
    鼬在岸上靜靜看著眼前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個字的小女孩腳步倔強地淌過河水,不難想象對方剛才肯定也是這樣過河來查看他的狀況。
    女孩看上去比他現在的樣子還要小一點,然而卻自己一個人到河邊來打水,艱難提著那麽大的木桶的樣子看上去非常不協調。
    更別說是還有提著裝水的木桶。
    玲哈哧哈哧,使力得胳膊都酸了,木桶裏裝的水像是有魚在裏麵跳躍一般,直接淌了出來。
    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掌張開,幫她穩住那桶水,鼬淡然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裏,“我幫你,再這樣下去裏麵可就沒有水了。”
    玲一下漲紅了臉,然後立馬意識到不對,她看著鼬絲毫沒有被水沾濕的衣服,甚至連鞋子都沒有脫,那這個人是怎麽過來的!?
    然而鼬已經穩穩提著木桶,漂亮又詭異的紅眼裏帶著疑問的情緒,“走嗎?”
    “!”玲反應過來,立馬感謝地朝這個好心的小哥哥鞠躬。
    一路上,鼬問了一些簡單易答的基本問題,可是都沒有得到玲的回應,他不禁意識到眼前的小女孩……也許失語了。
    於是鼬沒再說更多,兩個安安靜靜地就這麽朝著村子出發。
    雖然早已經有所猜測,但當確定女孩真的是孤女時,鼬的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梗阻感受。
    放下木桶,他轉身正要走,玲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幾個果子給他,一個人住的地方破舊,甚至沒有多少儲存的食物,鼬擺擺手,把果子推回玲的懷裏,“不必了。”
    玲卻麵色嚴肅,堅持要報答他的幫忙。
    鼬冷酷的眼神不禁軟化下來,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傳來幾個吵鬧的聲音,“喂,玲!快出來!你這災厄的孩子又偷我家魚了是嗎!?”
    來的正是凶神惡煞的村民,孤零零生活在這村子中,玲一個孤女不但沒有多少人同情她,反而得到不少人的厭惡,父母雙亡,唯一的哥哥也死了,這樣克命的人怎麽也不會得到他們的喜愛。
    一旦發生物品丟失的事情,幾乎一致的都會想到玲。
    鼬望著名叫玲的女孩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即使如此緊張,還是邁著步子出去了。
    那些村民表情厭惡,根本不顧拚命搖頭否認偷魚的玲,手裏拿著的棍子竟就那麽朝玲身上打了過去。
    “……”
    下一刻,落下的棍子被一股力量控製住了,村民瞪大眼盯著不知從哪個地方突然冒出來的孩子,怒不可遏,“你是誰!哪家來的小鬼!?”
    鼬不費力地抽掉那人的木棍,隨手扔到一邊,玲好好地被他保護在身後,眼底的紅色平靜:“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好說話。”
    那為首的村民眼見鼬撥開他的棍子,甚至臉不紅,氣不喘的輕鬆模樣,這哪裏像是一個七八歲孩子的力氣??
    妖怪……
    然而看上去的確是人類的樣貌,村民暗暗穩住表情,對玲說:“嗬,玲,我也不想找事,把魚還給我就萬事大吉。”
    玲強烈地擺擺手搖頭。
    那村民冷笑道:“什麽?偷了魚還不願意還嗎?”
    鼬偏頭看了看玲,接著看向那村民,“她說自己沒有偷,難道憑借著武力你就要一個孤女攤上這樣可笑的罪名嗎?”
    那村民愣了。
    雖然語調平靜,但這哪裏像是一個孩子說出來的話?
    “哈?生活不易,誰會管她死活?我隻想要回我的魚罷了!”
    鼬垂著眼,“真是可笑的發言,既然隻是想要魚,一開始就動手發泄憤怒這件事……”
    身後的玲扯了扯他的衣袖。
    鼬一下止住話語,片刻後,他轉身撿起那根木棍,那些村民頓時一臉警惕地盯著他。
    然而鼬隻是把木棍單手遞回去,“魚的事,交給我了,並不是指承認了偷魚行為,隻是為了讓你不要再來找麻煩,畢竟是你說的,生活不易,沒空管他人死活,如果逼太緊了,我不確定自己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那村民上下看了鼬兩眼,將信將疑,不過也沒有開口說再多,望著那根木棍,他伸手接住。
    然而剛拿到手裏,原本完整的木棍不知為什麽突然從中斷成了兩節,猝不及防從他手裏落到地麵,在沉靜中發出刺耳響聲。
    “……!”
    沒去看背後那些村民是什麽表情,鼬轉頭朝玲道:“是要準備做飯了嗎?”
    玲呆愣愣了幾秒,而後露出十分燦爛純真的笑容,點頭。
    嘴上這麽說,食材卻沒有多少,鼬望著那些野菜和野果,沉默半晌。
    “我出去一趟,如果又有人來搗亂,別開門,等我回來。”
    “……”
    陽光正好,透過雲層照耀下來,仿佛給眼前的鼬鍍上一圈神聖的金光,玲噎著嗓子,感覺鼻尖有點發酸,雖然認識才不久,可這麽短時間內,沒有人比這個小哥哥對她更好的了……
    等待的日子很難熬,但若是滿懷期待的等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非常美妙的,以致於玲差點把鍋裏的水燒幹。
    “呲……”
    她往裏加了一瓢水,白霧出現的時候,鼬的身影終於重返門前。
    玲迫不及待奔過去迎接,低頭一看,鼬提著的木桶裏裝了好幾條活蹦亂跳的魚,甚至還有打獵下來的一隻野兔。
    ……短暫起始的生命裏,玲忽然被灑下的陽光籠罩住,渾身充滿驚喜而快樂的氣息。
    少女總是單純又容易滿足。
    鼬歎了口氣,這是他停留在玲村子裏的第三天,期間他力所能及地為兩個人的生存做出貢獻,比如今天晚上,嗯,依舊是魚。
    宇智波鼬這一生吃過的最多魚的時間就是在這裏。
    繁星點點,月色如水,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暗,夏季的夜晚來得太早,憑借著還沒有徹底暗去的天色,鼬行走在森林之中。
    這是他一貫抄的近路,鼬撥開灌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背上魚簍傳來殘餘活力的魚的撞擊,鼬一聲不吭繼續前進。
    前方,茂盛的樹下,身上籠罩著華光的大妖睜開眼睛,和跨過灌木的鼬倏地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