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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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很快就到了,蘇柳前一天晚上已經將那條裙子做好了,準備中午去姚鄆家吃完飯後,就趕去鎮上找那個姑娘,順便看看有沒有自己的信,再把姚鄆那天給她的鬆茸寄回家裏。
【奶奶,我下午去鎮上,你要我帶點什麽東西回來不?】
【不用了,我沒什麽缺的東西的,你去鎮上這一路上可得小心著點你的手啊。】
【我知道了,奶奶,其實我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蘇柳這話可真不是安慰姚奶奶,她用了姚奶奶給她的草藥,傷口恢複得很快,已經差不多可以自由活動了。【奶奶,還得謝謝你給我的藥,那藥真的很好用。】
【好用就行,你要是覺得好的話,我讓鄆兒再給你去搗鼓點兒。】
【不用了。】蘇柳趕緊拒絕,姚鄆已經夠忙了,她不想再給他添事了。再說了,就以她現在手的恢複速度,她剩下那點藥已經夠用了。【奶奶,我不剛說了嗎,我的手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我那裏還剩下不少藥,完全夠我用了,再弄了來也是剩在那裏白白浪費了,就不用再麻煩姚大哥了。】
姚奶奶想了一下,蘇柳這話也在理:【那也是,那你可要好好看著你的手啊,別去使力,讓它好好恢複,別留下個什麽。】
【放心吧,奶奶,我的手,我還不心疼嗎?】
蘇柳又轉頭對姚鄆說:【姚大哥,謝謝你給我弄得藥,辛苦你了。】
姚鄆正在喝玉米糊糊,突然聽見蘇柳叫他,差點咬了舌頭:【不用謝,沒多大的事。】
蘇柳提心吊膽地慢慢走進黑市那條小巷,一路上暗暗提防著有沒有巡查的人。
她這次來的心情,與上次錢月帶她來的時候可謂是天壤之別。這時候雖說黑市已經十分盛行,沒有前幾年抓得那樣密不透風了,隻偶爾有幾個巡視的人過來查查,但蘇柳還是有些擔心,萬一自己來個人品大爆發,成為了“殺雞儆猴”那隻倒黴雞就不妙了。
蘇柳一路忐忑著,慢慢進到了黑市街。她本來還有些擔心,萬一上次那人隻是隨口那麽一說,今天不來了怎麽辦,那她浪費了布料還不說,還白白受了這一路的驚嚇,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可是很快蘇柳心裏的大石頭就落下了,因為她還沒走到上次她站的那個地方,那個上次說要買裙子的姑娘就奔到了她的來了,一下衝到她麵前:【你總算來了,裙子帶了吧。】
蘇柳有些頭冒黑線,這姑娘也太心急了吧,聽她這話,搞得她還以為自己遲到了呢:【帶了。】她趕緊從包袱裏把裙子拿出來,遞給那姑娘:
【你看看,還行不?我也不知道尺寸準不準。】
那姑娘拿過裙子,小心翼翼地抖開了,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陣,再小心翼翼地疊起來,明顯一副滿意的樣子。
蘇柳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是知青吧。】那個姑娘一邊拿出小皮包掏錢,一邊同蘇柳說話。
蘇柳也不瞞她:【對。】
那個姑娘掏出一把錢,慢慢的數著:【我說呢,就你這氣質,還有做的裙子這款式,一看就是城裏的,你家裏是幹什麽的?】
蘇柳將錢接過來:【我爸媽都是工人。】蘇柳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麽,畢竟是個陌生人,多幾分提防心總是沒錯的。
她數著錢,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手裏的錢,她數了好幾遍,確定是十五塊。她將六塊錢抽出來,將剩下的九塊錢遞過去:【你多給了錢。】
那姑娘卻是笑著將她的手按了回去:【我話還沒說完呢,這九塊錢,是我想請你再做一條裙子的工費和原料費錢。你這條裙子我很滿意,我還有個姐妹,也要衣服,但你也知道的,這裏買個東西不方便極了,既然你也合適,我想問問你,就能不能幫我們多做幾條裙子,我們估摸著會在這裏住一陣,來的時候匆忙,沒顧上帶幾件換洗衣服,你放心,錢我不會虧待你的,這次我出九塊,比上次加了三塊,你以後要是一直做得好,咱們可以保持這個價格,你看行不。】
蘇柳要被這一通天上掉餡餅的話給砸暈了,這事兒也太好了吧,做條裙子才多大點事,她完全有這個功夫,不過,她處於良心的不安,還是說了句:
【這價格,是不是有點高了?】
【這你不用擔心,隻要你做出來的東西能讓我們滿意,而且在我們走之前能穩定著不斷地做就行。】那姑娘顯然是見過大世麵的,擺擺手,一副不將那幾個子兒放在心上的樣子。
既然金主都主動成這樣了,蘇柳又怎麽會跟錢過不去?再說了,這人一看家裏就不簡單,剛才一把就掏出了那麽多錢不說,還用上了這個時候極為罕見的皮包,那她在這裏替別人打算個什麽勁兒啊。她一把將心裏那點不好意思丟開,爽快地說:【行,我每個星期這個時候都過來一次可以嗎?】
【那就這樣說定了,你從下個星期起,每個星期做兩條裙子。我那位姐妹的身量跟我差不多,比我矮一些,你估摸著先做一條試試,我給她試試,有什麽不合適的我再讓你改。】
蘇柳應下了。
蘇柳手插在褲兜裏,緊緊捏著那十五塊錢,心裏輕快滿足地不得了。有了這些錢,她要幹個什麽事情就方便多了。
蘇柳很快就走到了郵局門口,把那一袋鬆茸包了包裹,順便還帶了一封她昨晚寫的信,一起郵遞回了家裏,送出包裹,她再拍拍手,去問有沒有自己的信。
果然如她所料,上次她將那封信寄回去,估計她家裏人激動得夠嗆,她接過寫了她名字的信,摸著手裏厚厚的信封,心想著這信得多長啊。
忍了好久,蘇柳還是沒忍住,她迫切地想與家人聯係,她重生後還沒從他們那裏得到過一言半語,這會兒她手上這封厚厚的信簡直燒手,她趕緊找了塊沒人的樹底下,細細將那封信讀了起來。
她將信封拆開才發現原來是好幾封信疊在了一起,她就說呢,怎麽這封信這麽厚。
她小心翼翼地將一封封信拿出來,有的厚,有的薄。一陣陣清風將那些信紙吹開了一些,露出一些信的邊角。
她看到了她父親的字跡,她姐姐的字跡,她大哥的字跡,甚至還有她小侄子虎子那彎彎扭扭的不成形的鬼畫符……
蘇柳內心不住地湧動著一股股暖意,這一刻,她是如此地感謝上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讓她有機會去盡情享受這麽多的愛,也讓她有個機會去補償上輩子被她狠狠傷了心的家人。
蘇柳輕輕地打開那封最薄的信,隻有小小的一張紙,但可以看出他這個大侄子寫的時候費了多大的心思,紙的邊邊角角都被他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動物,雖然那些小動物抽象得蘇柳根本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
蘇柳被這稚嫩的畫技逗笑了,再去看那信上的字:
小姑姑,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好想你啊。你走了之後,再也沒有人偷偷給我糖吃了,大姑姑才不會給我呢,她跟爸爸媽媽一樣。別人都問我的漂亮姑姑去哪兒了,姑姑,你去哪兒了啊?爸爸媽媽大姑姑爺爺說你去鄉下了,可你去那裏幹什麽啊,我們家又不在那裏,我問媽媽,媽媽也說不清楚,小姑姑,你快回來吧。
小姑姑,我在學寫字了,這是我寫的第一封信哦,雖然好多字我都不會寫,都是媽媽教給我寫的。小姑姑,我真的好想你啊……
蘇柳看著看著,眼睛濕潤了,她想起了以前在家裏的日子:她本來就年紀小,玩心重,家裏更是寵得她無法無天的,後來大嫂添了小侄子,倒正是如了她的意,以前家裏人都是教她寵她,這下終於有一個可以帶著玩的。那時候小侄子也很黏她,大嫂要去工廠上工,家裏人也都很忙,唯有她這個閑人,虎子從小基本上就是她帶大的……
蘇柳抹了抹眼淚,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看剩下的三封信。
父親和哥哥姐姐的信沒有像虎子寫得那樣直白感情外露,總算使她不用再掉鹽水。
三封厚厚的信,蘇柳逐字逐句地讀過,生怕錯過了一個標點符號。讀完後,她靠在樹上,整顆心都暖洋洋的。
父親和哥哥的信比較短,意思也大同小異,都為她總算看清了顧家離開顧先渡感到高興,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別在外麵跟家裏似的不懂事,別受了委屈……
但是姐姐的信就長的多了,除了父親和哥哥提到的那些內容,姐姐還七七八八地寫了許多話,囑咐她要怎麽為人行事,看人下菜碟,叮囑她一些她身體的注意事項,畢竟蘇柳是姐姐一手帶大的,蘇柳對自己身體的了解程度,還真不如她姐姐,姐姐還交代了許多……
但是給蘇柳留下最深印象的,無疑是最後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三天前我才直到我已經懷孕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見到你的新侄子。】
【大娘,這個布什麽價?】
蘇柳又進了黑市,不過這會兒她可有底氣多了:她可是來買東西的,不用擔心那麽多雜七雜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