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我不能活(“屠烈……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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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烈已經沒有力氣再回答陸珠的話了, 他眼前已經模糊,看著陸珠竟然還不走,隻恨自己沒力氣護送她。
    “走……”屠烈頭軟綿綿地垂在祭台邊上, 動了動嘴唇, 隻能發出氣聲。
    “離開這兒……”屠烈看著陸珠, 隻能看清她模糊的影子, 甚至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彈幕有些看完了隱藏劇情回來, 全都哭得不行, 都在瘋狂心疼屠烈。
    他們雖然明白了這個世界到底是為什麽, 但越是清楚, 就越殘忍現實。
    屠烈此時此刻淒慘的模樣, 早已經不是第一次。
    彈幕哭成一片的時候,陸珠終於不再盯著屠烈好奇地研究。
    陸齊生還在因為陸珠跑了發瘋, 狂叫, 讓怪物把屋子裏那些城民們全都拉出來殺死泄憤。
    他答應放這些人一馬,全都是謊言。陸齊生早就已經變成了怪物,他滿心都是嫉妒和憎恨, 怎麽可能他的城民們全都死了, 他自己都和這些怪物為伍了, 還放過水城的城民們?
    這些人在陸齊生看來, 和陸珠一樣可恨,他恨不得所有人全都死去!
    一時間水城之上到處都是淒厲絕望的尖叫聲, 怪物衝破了房屋, 撕咬拉扯那些到處躲藏的人族。
    步梟苟延殘喘地趴在祭台不遠處,看著這一幕, 他心中的惡念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也開始怪物化了。
    這一處水城, 簡直化為了人間煉獄,陸齊生折磨不到陸珠,就把所有的恨全都宣泄在這些城民的身上。
    而陸珠這時候,坐在水麵的祭台之下,順著祭台的縫隙看到了這一幕,表情沒有絲毫的動容和憐憫。
    她被魚群送到了祭台邊上,陸珠提著濕漉漉的裙邊,順著祭台旁邊深入水中的木板,一步步走回了祭台之上。
    天空之中飄散著雪花,獵魚鳥的哀鳴和這些城民們的哀鳴混合在一處,如同一曲激烈無比的交響樂。
    烏雲蔽日,寒風獵獵,淮高城的冬天徹底來了。
    雪花落在陸珠的睫毛之上,迅速融化,陸珠從祭台的邊緣,一步步走向屠烈。
    這時候陸齊生終於發現了陸珠沒有逃走,竟然又回來了!
    就連已經變成怪物的步梟,也停止了嘶叫。
    這一片水城之上,瞬間如同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安靜的隻剩下獵魚鳥伴隨著寒風的嗚咽。
    陸齊生看著陸珠走到屠烈身邊,抬手抓住那些將屠烈的身體釘入祭台的長矛,然後拔出。
    屠烈隻有第一根長矛被拔出的時候,才給了一點反應,那之後就像是徹底死掉一樣。
    陸珠把長矛都□□,然後解開了自己濕漉的外袍,蓋住了屠烈獸化之後,光裸的後腰以下。
    其實就算不遮蓋,屠烈的身體也早已經因為這些長矛殘破不堪血肉模糊了。
    但陸珠還是給他蓋上了,然後半跪在祭台邊緣,扳著屠烈的肩膀,將他翻過來。
    屠烈徹底失去了意識,渾身軟綿綿的被擺弄著。
    陸珠對上他和身體一樣殘破的臉,半晌,輕輕歎了口氣。
    她抓過一根穿過屠烈身體的長矛,將自己的掌心劃破,然後捏開屠烈的嘴,將血滴入他的口腔。
    屠烈睫毛很快震顫。
    陸珠在腦中對係統說:“把他的記憶也還給他,我要問他幾句話。”
    彈幕還是在哭,知道了這個世界的一切,他們除了哭,根本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屠烈很快睜開了眼睛,但是他的眼睛之中,卻像是沉入江中的陸珠一樣,血色開始彌漫,倒映著數不清的畫麵。
    陸珠跪坐在她的身邊,轉頭看了一眼已經呆愣住的陸齊生說:“等一會兒,我先和他說完話,再跟你算賬,放心,我不會跑。”
    陸齊生死死盯著陸珠,桀桀笑道:“他已經死了,你用血把他變成怪物,他也隻能跟我一樣!”
    陸珠不理會他,垂眸看著屠烈。
    她的眼神中帶著憐憫和慈悲,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屠烈被撕開的側臉。
    很快,屠烈眼中的血色,和陸珠一樣化為淺淡的紅,散發出上等寶石一樣的光澤。
    他慢慢轉動眼睛,和陸珠的對上,瞬間,便有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眼角滾落,沒入他被血浸濕的辮子裏麵。
    陸珠垂眸看著他問:“為什麽?”
    屠烈動了動嘴唇,說不出為什麽。
    陸珠又說:“你應該知道,我創造你是為了什麽,你屢次破壞我進食,為什麽?”
    “我……”屠烈的聲音依舊非常虛弱,他身體裏的血已經快要流幹了,陸珠隻是喚醒了他,並沒有將他轉化為怪物。
    他渾身上下,疼得他連動動眼皮都是奢侈。
    但是他還是積蓄力氣說:“我……不希望你……不希望主人吃那些東西。”
    “不幹淨……你早晚也會……被同化成怪物的。”屠烈僅存的一隻眼,癡迷地盯著陸珠,盯著他唯一的主人。
    陸珠嘴唇微抿,似乎有些生氣,片刻她輕笑一聲。
    “我不吃那些東西,我吃什麽?吃你嗎?”
    陸珠看著屠烈說:“是你偷了我寄存在你身體裏的感知,生出了意識,還妄圖以此來影響控製我。”
    陸珠居高臨下看著屠烈,無情地說:“不過一個玩偶而已,你的存在便是被我利用致死,你現在該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了。”
    陸珠說著,抬起手,攏在屠烈的頭頂,但是隻有今天嗚咽的風,能夠知道她指尖幾不可查的細碎戰栗。
    但是就在她要取回她的東西的時候,腦中彈幕徹底炸了,他們比怪物的哀嚎還要淒厲。
    他們都在勸陸珠給屠烈留一條命。
    陸珠手指一頓,從屠烈眼中匯聚的紅光,再度散去。
    陸珠看向屠烈說:“念你跟著我那麽久,我可以留你一條命。”
    “等我離開這裏,你可以回到獸神山去,那裏永遠不會有怪物踏足,你可以……”
    屠烈用盡所有的力氣,抬手抓住了陸珠的手。
    他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他被箭矢射瞎的那隻眼,則是蜿蜒下血淚。
    他看著陸珠說:“主人……不要。”
    陸珠慢慢皺起了眉。
    屠烈又說:“殺了我。”
    這時候步梟和陸齊生試圖朝著陸珠攻擊而來,陸珠滿心怒火雙眸瞬間血紅,轉頭一揮手,祭台之上的所有怪物,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飛。
    步梟直接被陸珠抽到了鎖鏈槍發射器上麵,身體被穿透束縛。而陸齊生和其他的怪物則是砸成了一團,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陸珠瞪著猩紅的眼睛看著屠烈,她那麽溫柔無害的樣貌,配上這樣一雙凶煞無比的怪物眼睛,簡直像是被割裂的畫作。
    “你是不想活了?”陸珠再度抬手,對著屠烈的腦袋。
    可是她遲遲下不去手,她已經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是誰,又是依靠什麽活著。
    她更想起了屠烈陪伴她有多久,每一次都因她而死。
    雖然在陸珠看來,玩偶的死與活,根本不值一提。
    是屠烈偷竊她的感知,生出了自己的神智,甚至是靈魂。
    陸珠不應該留他。
    或者說將他徹底留在這個世界,是最好的結果。
    她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玩偶,她再不吃東西,會死的。
    可是她想到這個世界,她和屠烈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耳根和眼睛一樣通紅一片。
    她怎麽能?
    陸珠瞪著屠烈,屠烈毫無還手之力地躺在那裏,任憑她生殺予奪。
    “我可以將這世界的怪物都帶走,”陸珠最終還是妥協。
    “你以後可以帶著族人去任何地方,你……”
    “主人……”屠烈看著陸珠說:“不要。”
    他說:“不要扔下我……”
    “這世界沒有你,”屠烈閉了閉眼,半麵流淚,半麵流血,他說:“我不能活。”
    他說完之後,就閉上了眼睛。
    陸珠狠狠擰了一下眉,她懸在屠烈頭頂上的手,終於顯而易見地顫抖起來。
    她竟然感覺到了心髒如同被誰狠狠攥住一樣的疼痛。
    彈幕都在勸說陸珠,他們到現在才明白,屠烈最後怨恨的到底是什麽——是陸珠拋棄他。
    他寧願死,失去魂魄,被陸珠吞噬,也不要在沒有她世界裏麵活。
    陸珠眼眶越來越紅,可是她再不進食,她會失去進食的能力。
    她以墮落的靈魂為食,她不能因為一隻生了靈智的玩偶,毀了自己。
    因此哪怕彈幕集體在為屠烈說話,陸珠還是將手按在了屠烈的頭頂。屠烈瞪著眼睛,眼中的紅漸漸化為煙霧一般的東西,纏繞著陸珠的手,沒入她的身體。
    五感歸位,陸珠閉了閉眼,並沒有感覺到什麽舒服和完整,她晃了晃,直接摔在了屠烈身上。
    屠烈已經死透了,他被剝奪了一切,他的身體不再流血,他皮肉外翻的傷口之中,漸漸從皮肉,變為了血色的棉絮。
    陸珠砸進一片血色的柔軟,卻疼得蜷縮起了身體。
    “啊……啊——”
    陸珠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她在死去的屠烈身邊翻滾,她拿回了屬於她自己的感官,卻根本無法適應擁有疼痛和感知的滋味。
    陸齊生這時候見狀立刻操縱著怪物撲上來,他們全都一哄而上地跳上祭台,朝著陸珠和屠烈圍過去。
    “好疼……”陸珠弓著脊背,蜷縮在屠烈的身邊。
    她眼中也蓄滿了水霧,她看著屠烈,看著他伸出手,“屠烈……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