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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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陪伴有效,幾天之後折哲便說服自己走出那日的陰影,在第二周的清晨與鄭榮霖交換了早安吻之後催促他去上班,鄭榮霖依依不舍,抱著親他水紅的小嘴。
    又到一年清明,鄭榮霖跟著折哲去給他父母上墳,他習慣性地在路邊等他,卻被拉著手一起去到了墳前,折哲肚子遮得嚴,他還是不打算告訴他爸媽他即將為人父的消息,卻將鄭榮霖鄭鄭重重地介紹給他們,他說,這是我的愛人,也是我一生中除你們之外最重要的人。
    鄭榮霖激動到手心冒汗,便黏糊糊握著折哲的手跟他父母保證,爸媽,我會一輩子對小哲好的。
    他們之前已經有人來祭拜過,墳前擺放著一束白菊,不用想也知道是鄭榮薇,她並不是因為領養了折哲才每年來和他親生父母講他的情況,她在雲塘鎮上的那幾年就已經同折遠寧夫婦熟識,他們算是舊友。折哲有時候也想,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鄭榮薇大抵也並不會領養自己,她心腸再慈悲,也犯不著收養一個毫不相幹的孤兒,更何況她還有自己的孩子。
    離開的時候正巧碰上折哲悲憫的養母,她站在車旁邊同一個陌生男人爭吵,折哲多看了兩眼卻因為下雨被鄭榮霖扯進了車裏,他在鄭榮霖給他係安全帶的時候向後望,那兩個人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當天晚上回去折哲又開始難眠,他後來勉強在鄭榮霖懷裏睡去醒來卻發現又攀在床邊,鄭榮霖避開肚子過來撈他,握他手時握到的是滿手的汗。他開了燈去摟他,親他額頭時一片冰涼,折哲很久沒有這樣異常的反應了,鄭榮霖直覺是孩子鬧他,便又去人小屁股底下摸,確定沒事之後他還是決定給鍾林打電話讓他過來看看。
    折哲按住鄭榮霖拿手機的手,攀了他的脖子撒嬌,“不知道為什麽我好想我爸爸媽媽,我好久沒有這樣想過他們了。”鄭榮霖讓折哲抱著,借著這個姿勢把他攏進懷裏,他想著或許是祭拜時勾起了他的往事,或許是即將生產讓這個小孕夫過於敏感,他最近嬌得厲害。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祭拜時跟鄭榮薇爭吵的那個男人,折哲總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他像是在哪裏見過他,卻努力在腦海裏思索之後怎麽樣都對不上這個背影,他們當時離開得太快了,折哲覺得他該多觀察一會兒或者走近去看看的。他被鄭榮霖暖烘烘抱著,不舒服的感覺這才淡了一些,他仰頭跟他講話,講他剛剛做的夢,斷斷續續,半句半句拚湊起來是他仿佛夢見了害他父母的凶手落網,他激動地去看他被槍斃,卻怎麽都看不清那人麵容。
    平日裏鄭榮霖哄人的話張嘴就來,這會兒卻不願哄他,隻一下一下替他順背然後一下一下吻他頭頂,鄭榮霖什麽都肯承諾,唯獨對著這件事情,他總不能一次次哄人總會抓到卻又讓他眼看著希望一次次落空,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情,即使哄騙鄭榮霖也不願。
    “我覺得我該給鮑叔叔打個電話。”折哲說著就要從鄭榮霖懷裏起身,“也許案子有進展他並沒有告訴我。”
    鄭榮霖又及時把他按回懷裏,腿也壓上人光裸的小腿,他好好跟他商量,“半夜兩點了,你鮑叔叔不睡覺的?你聽話,明天白天再打好不好?”
    道理折哲都懂,但他就是想打這個電話,十分想打,卻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要像鄭榮霖一樣寵著自己,他不敢對著別人任性,內心矛盾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推開鄭榮霖然後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捂著肚子,感受著裏麵小生命心跳與自己同頻率的律動,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鄭榮霖也知道折哲心裏不好受,便也跟著他一起坐在床頭,扭頭見他緊皺的眉頭還是不忍,最後還是把手機拿過來,“打就打吧,我來問,總歸掛了電話他罵的是我。”說著就翻起了通訊錄,折哲幾乎是一瞬間奪了鄭榮霖手機,然後不知怎麽的就開始撲進人懷裏哭,哭得爽快通透,邊哭邊還抽噎著叫屈,“我也隻敢在你麵前使這點性子了,你已經把我慣成這樣了,怎麽還慫恿我跟別人任性,我不想處處討人嫌啊。”
    鄭榮霖讓他哭得沒招,又緊緊抱在懷裏哄,“你哪裏討人嫌啊,你不知道多討人喜歡,不知道多好,不知道我愛慘了你啊。”小孩兒還是自卑,即使是無法無天讓自己寵著長大的,也還是改變不了他多年寄人籬下的心酸。他越在乎這種情緒就會越強烈,但還好他不是常常這樣,鄭榮霖早就問過鍾林,對方不慌不忙,說孕期的情緒多變很正常,你要多些耐心,畢竟他懷的是你的孩子。鄭榮霖哪裏沒有耐心,他是怕折哲這樣傷到自己身子。
    一夜混混沌沌,最後還是在鄭榮霖的懷裏睡著的,無論是多年來的習慣還是因為相愛帶來的安心依賴,折哲都不可否認每次無助難過時,鄭榮霖的懷抱永遠都能安撫自己平靜。
    第二天天剛亮折哲就給鮑成久打了一個電話,他穿著睡衣站在床邊,一手握著手機一手不安地在窗台摳弄,短暫的寒暄之後他便切入正題,“鮑叔叔,案子最近有什麽進展嗎?”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折哲的手更加僵直,“所以就沒有再多線索嗎?當年鎮上所有男人都排查過,不是仇殺,所以是外鎮人員隨機作案?為財?可是我們家的錢並沒有少多少啊。”折哲越說越激動,每次問都隻是這一套說辭,那這樣的話除非凶手自首就再也抓不到他了嗎?
    鄭榮霖走到人身後去抱他,把折哲在窗台上摳弄的手掰開握在手心,然後奪了他手機跟鮑成久說了幾句之後掛斷,他之前跟鮑成久商量,說折哲最近身體不好不能過分激動,所以案子有實質性進展之前還是不要向他透露。
    “你幹什麽掛我電話!”折哲突然激動地轉身嗬斥,卻因為動作太大後腰撞在窗台橫棱上,他痛得一窒,眼睛裏立馬含了淚。鄭榮霖趕緊抱著給他揉,一邊哄一邊想,怎麽就變得這麽好哭了呢,這是要心疼死我吧。
    折哲吼完人之後又抱人脖子:“你總得等我把話說完吧,你怎麽還是這樣啊。”
    鄭榮霖讓他嗔得沒辦法,隻好又抱著人道歉,“我錯了我改,要不你再打回去?”
    折哲抱著鄭榮霖搖頭,抱了一會兒才想起什麽似的抬頭問他,“你昨天有沒有看見榮薇阿姨在跟一個陌生男人說話?”
    鄭榮霖思索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但是看不真切是誰。”
    鄭榮薇離婚有些年頭了,但她沒有再找,折哲印象中她的前夫,林燁明的父親,在他們還在雲塘鎮的時候,他是在自家鋪子裏做過工的,隻是後來他們一起離開了,直到折哲被鄭榮薇領養回家,他都沒有再見過那個男人,也從沒聽鄭榮薇提起過。
    “那你還記不記得榮薇阿姨的丈夫?”折哲又問。
    “你說林肖東?”
    雖然有些陌生但又是在以前真真切切的聽到過,林肖東這個名字突然一遍遍在折哲腦海裏回響。他小的時候是見過林肖東的,而昨天那個陌生的男人,會是林肖東嗎。他回來了?他跟著榮薇阿姨一起去祭拜嗎?
    折哲腦子裏越想越亂,不知道怎麽會過分關注於自己來說可以算是陌生的一個人,可是自從昨天之後折哲就一直心神不寧,雖說這樣的揣測或許不太禮貌,但是現在仔細想想,當年林肖東為什麽會在自己父母遇害之後突然離開呢?折哲印象中他向來與鄭榮薇感情很好,這難道真的隻是巧合嗎?
    之後便是沉默,折哲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緊皺著眉,小手冰涼,剛從暖烘烘的被窩出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紅暈,這會兒卻變得蒼白。鄭榮霖湊上去跟他鼻唇相抵,柔聲問他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折哲輕輕搖頭,抬眼盯著鄭榮霖看,“我隻是覺得有點累,你再陪我躺一會兒好不好?”
    外邊日頭正好,已經到了吃早飯的時間,鄭榮霖本該下樓收拾然後去公司上班,但是折哲難得主動要求他陪,他樂得哄他高興,便讓秘書取消了早會,晚去一會兒也沒什麽。其實誰都不困了,於是就抱在一起看了一部鄭氏新出的電影,是蕭預主演的,折哲看完跟鄭榮霖討論蕭預,說是看他剛出道時候的作品再看現在,真的是一步一步努力走上來的,言辭間欣喜羨慕,鄭榮霖說你高興等孩子出生便去做你喜歡的事情,正說著懷裏人發出輕微的鼾聲,竟是又睡著了。
    鄭榮霖低頭看他恬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輕顫,小嘴微微噘著等親一樣,他便低頭去吻他,在把他放好準備下床的時候又被緊緊抱住了腰,小東西現在真的是越來越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