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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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直覺總不會是無緣無故,折哲自從清明給他父母掃墓回來一直心神不寧,那天跟鄭榮薇在一處的那個男人實在可疑,如果不是有什麽淵源他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那裏。打電話問太過直白,卻又更不好上門去,上次意外之後鄭榮霖果然聘請了私人保鏢,就守在房子周圍,如果出門也會跟著暗中保護,鄭榮霖本事滔天,折哲卻沒想到他會為了自己這樣大動幹戈。原生家庭帶來的聰慧通透即使被童年巨大的變故稍稍抹滅,但跟在鄭榮霖身邊的這些年也讓折哲學會了通達謹慎,鄭榮霖已經為了自己幾乎跟堂姐一家反目,折哲實在不好意思再直白地去懷疑他的前姐夫是十惡不赦的殺人凶手。
但這樣的懷疑不是心血來潮,在那之後的無數個夢裏,背對著自己跟鄭榮薇談話的那個背影都跟折哲七歲那年在折家閣樓遭遇的那個男人重合,同樣相似的還有那天意外遭到林燁明綁架時出現在門口卻又匆匆消失的那個身影。
折哲越來越相信那晚並不是恍惚,如果不是心虛,他逃什麽呢?
鍾林每周上門兩次,耐心地為雇主檢查身體,瞥他領口一眼便孜孜不倦撂下相同的囑咐,“上次的情況沒有出血引起先兆流產算是萬幸,但不要仗著年輕胡來。”他話裏有話,折哲一下子紅了臉,旁邊的罪魁禍首更是尷尬地撓頭認錯,“是是,我下次會注意。”
醫生的職業跟素養給了鍾林敏銳的洞察力,他雖然沒在檢查折哲身體時察覺出什麽異樣,但是對方領口處的吻痕毫不掩飾,大喇喇敞著告訴他他們昨晚做了些什麽,鍾林扶額,這真是挑戰他作為一個醫生的尊嚴啊,難道他之前說的話都讓他們當了耳旁風?
鄭榮霖雖然重欲但並不是一個不知節製不懂分寸的人,隻是前幾日小孩兒夜裏睡不穩他安撫他時留下的痕跡罷了,嘬得大勁兒了,那印子可不得好幾天不消嘛,這點鍾林其實是冤枉他了。不過要說冤枉也不冤,好像是大前天晚上吧,在酒桌上稍微喝多了一點,鄭榮霖回來見著折哲正光溜溜地泡在浴缸裏,便不要臉地也脫光了跟他一起洗,浴缸裏漂著一隻小黃鴨,折哲小手捏著它玩兒,卻不知自己也像個浮水的憨憨的小鴨子。鄭榮霖瞅著那手怎麽那麽細白,蔥段一樣的,指節處還泛著桃花瓣一樣的粉紅,讓他摸摸得是什麽銷魂感受啊,鄭榮霖想著想著便捉了人的手往不該去的地方去了。
折哲嚇了一跳,被抱個滿懷在水裏撲騰,“你喝酒啦?好大的酒味。”鄭榮霖又不要臉地往人脖子裏湊,語氣逗弄,像是喝高了,“你才聞出來啊寶貝兒?”折哲被抱得嚴絲合縫,熱水阻隔在他們緊緊貼著的背腹之間,鄭榮霖胸膛炙熱滾燙,比浴缸裏的水還要高上幾度,折哲讓他這樣抱著,身子一下子就酥了,所以當那人借著溫水撞進來時他也隻絞緊了身體嗚咽,再說不出其他話了。他好久沒這樣碰他了。
鄭榮霖讓他裹得四肢百骸都舒爽,雖然醉著酒但也還有理智,不大動作,極盡溫柔,隻在被絞得狠險些爆發的邊緣小聲哄,“放鬆,放鬆,心肝兒。”說著又捉著折哲下巴轉過臉來親人的嘴。折哲兩條細直的腿隨著水的浮力漂著,圓圓的肚子擋住一部分視線,擋住大腿襯得他兩條小腿更細,懷個孕也沒吃胖多少,這麽個瘦弱的小身板這些日子是怎樣支撐住他的孩子的啊。鄭榮霖越想越心疼,動作都輕柔下來,大手覆在折哲手背上同他一起托著小肚子,享受得不得了。他覺著他大概是他這輩子的齊人之福了。
放浪形骸,這麽些日子也就那一次。
鄭榮霖剛把鍾林送走,折回來折哲就攀著他脖子抱他,親他的臉嘻嘻笑,“被發現了。”笑得狡黠像闖了禍被父母抓包並不害怕的淘氣孩子,大概是因為知道還有個更渾的混蛋給他撐腰。鄭榮霖捧著他臉看他,折哲笑眼彎彎又像隻偷了兔子的小狐狸,他見鄭榮霖皺眉便用手指去舒展他眉心,像是怕他自責哄孩子一樣哄他,“沒事,那天可舒服呢。”鄭榮霖難得看到折哲爛漫的孩子一樣的情態,單純無辜真的像是蜜罐裏泡大的孩子,但鄭榮霖卻懂他的心酸,他的小折哲,真的吃了太多苦了。
孩子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出生,鄭榮霖便盡可能多的在家裏陪著,不重要的文件全都拿回家裏處理,會議也大都改成視頻會議,坐在書房對著筆電,匆匆結束之後還能去旁邊看著折哲吃完早飯,然後再心滿意足地去上班。折哲雖然肚子圓滾,但可能因為身體本就瘦弱倒也沒太明顯,人家孕婦後期都像揣著個大西瓜,他像是揣了個小皮球。
身子沒有那麽不便折哲就不甚注意,往往是在鄭榮霖穿好衣服要離開時衝下床去抱他,每每嚇得鄭榮霖不輕,腳下打滑似的先他一步過去撈他,等人結結實實抱在懷裏之後再假裝生氣訓斥,“你幾歲啊走路莽莽撞撞。”折哲不以為自己挨了訓,認認真真回答,“22歲了。”那聲音清清脆脆不知道怎麽的惹得鄭榮霖想哭,他才22歲啊,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就要生自己的孩子了。
最愜意要數周末的午後,鄭榮霖不去公司,他們吃完飯又摟在床上,說說話,或者一起看一部電影。這個季節愛下雨,春雨淅淅瀝瀝打在窗子上,劈劈啪啪有節奏一樣,紗簾隻拉了一半,卻也跟完全拉上沒什麽分別,外麵天氣陰沉,讓人分辨不出時間,折哲最近愛這樣的天氣,他乏的時候,可以賴在鄭榮霖懷裏一整天。茹媽會送各種各樣的補品上樓來,燉得軟爛的燕窩,每個細胞都入了味的牛腩,或者是絲絲滑滑的混著菠菜一起入了湯的豬血,折哲不是什麽都愛吃,但是讓鄭榮霖哄著每樣倒也能吃上一小碗。他在被喂了一勺奶味的香蕉蛋羹之後突然仰頭瞅鄭榮霖,黑亮亮的眼睛小鹿一樣,他跟他說,這好像媽媽的味道。
鄭榮霖便等著折哲睡著之後下樓去跟茹媽討教,牛奶倒多少啊,香蕉要幾根啊,蛋怎麽蒸才能又軟又嫩啊。裹著袖子弄得滿手的蛋液,也顧不上洗,跟個小學生似的低頭專心看茹媽怎麽做,半知半解就有模有樣地學。折騰了約莫小半個鍾頭才從蒸鍋小心翼翼捧出一碗,自己嚐完又遞給茹媽嚐,問她,“您咂摸咂摸是不是這個味兒啊?”
先生沒下過廚房吧?茹媽想著,還真沒有,他雖然在外麵威風凜凜雷厲風行,在家可金貴著呢,家裏就這一個兒子,老爺老夫人是不肯有一點委屈他的,小的時候雖也有不聽說混不吝的時候,但是現在為人夫又即將為人父,30幾歲的年紀還真有著十足的成熟男人的樣子,像極了他父親。太太可真有福啊,她想。
廚房裏倆人忙著嚐味兒,誰都沒注意到大著肚子的小孕夫早就站在門口了,還是茹媽先發現,鄭榮霖黏糊糊的手藏都沒法藏。茹媽可有眼力見兒,找個借口離開把場子讓給膩膩歪歪的小夫妻,在替他們關門時聽見先生笑著問,怎麽自己下樓來了?睡不著啊?
太太就著先生的手看他碗裏的蛋羹,自己用勺子挖了一口嚐了,小聲說,“寶寶想爸爸了。”
茹媽偷著笑。
這樣愜意平靜的日子在鄭榮霖知道折哲偷偷跟林燁明通過電話之後被打破。脾氣是本性中壓不住的東西,所以鄭榮霖沒有控製住自己跟折哲吵,事情都是不可預知的,所以大概如果鄭榮霖能知道他在那之後不久差點永遠失去他的小折哲,他一定會勸那天的自己冷靜,然後好好抱抱他。
“你有什麽苦衷?我都明著跟他絕交了你接他電話,嫌他上次害你害得不夠慘?”鄭榮霖穿著襯衫馬甲抱臂站在窗邊,盡量平靜卻又難以克製地麵對著別扭跪坐在床上的折哲。
“他隻是打來跟我道歉。”折哲解釋,但又沒有告訴鄭榮霖他在電話裏跟林燁明打聽他父親林肖東的近況,因為上次林燁明是把他綁去了林肖東的出租屋,所以顯然他們之間交際甚密。
鄭榮霖微不可察冷哼一聲:“你現在倒是慈悲了,以前怎麽沒見你原諒我原諒得這麽快?”
折哲差點讓他氣笑:“怎麽你現在還吃他的醋啊?”
鄭榮霖心說我犯的著吃他的醋?人夜夜在我懷裏抱著,肚子裏揣的是我的孩子,他林燁明算哪棵小白菜?想完又覺得自己姿態幼稚,不是吃醋又是什麽?於是別扭地扭過臉去,不理人。
“榮霖。”折哲突然軟著聲音叫他,鄭榮霖還是不理。
“鄭榮霖!”這聲卻是帶著氣的中氣十足,鄭榮霖一下子就沒骨氣了,覥著老臉又爬上床去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