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字數:4558   加入書籤

A+A-


    安予知是睡夢中被鄭榮霖的電話吵醒的,他聽對方在電話裏焦急地語無倫次,掛了電話就急匆匆出了門。
    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安予知推開門,就看見傅言璋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抽煙。安予知換了鞋,走到傅言璋身邊,從他手裏奪了煙,摁滅在茶幾煙灰缸裏,然後小聲勸,“你少抽點煙吧,嗓子都成什麽樣子了。”
    抽煙是年輕時候就養成的習慣,這麽多年了,怎麽都戒不了,就連當年安予知懷孕的時候,傅言璋都沒能壓住煙癮,不能在屋裏抽,他就去外麵樓梯抽,抽完了再回來,帶著滿身的煙味兒,安予知嫌棄得不行,但從來沒有怪過他。
    安予知就是那麽個性子,溫吞好脾氣得不行,什麽事情都順著傅言璋,會悉心照顧人,還做得一手好菜,難怪他媽會那麽喜歡安予知,老人家早就發話,你就是把人給我娶不回來,我也認定這個兒子了,予知啊,比你懂事得多。
    煙隻抽了兩口就被奪了,傅言璋癮沒過夠但也沒說什麽,他伸手把旁邊安予知攔腰抱著,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臉埋進對方衣領去嗅他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有點嗆,能戒煙似的。
    “人沒事兒了?”他啞著嗓子問。
    剛剛睡得正香,鄭榮霖突然打電話過來,那廝聲音夠大,一旁的傅言璋都聽得清清楚楚,他有些嘲笑他似的,“怎麽做個愛都能把自個兒老婆做到醫院去?那混蛋那麽不知道憐香惜玉,怎麽你們一個個兒的還都喜歡他?他有什麽好?嗯?”
    他一邊說一邊從安予知頸側抬起頭來,在蒙蒙亮的客廳裏盯著對方眼睛問。
    “我們?”安予知說,“我不喜歡他。”
    “你不喜歡他次次那麽緊張?你不喜歡他他半夜給你打電話,你哪次不是隨叫隨到?你給我裝什麽裝?”傅言璋邊說邊咬牙發著狠,箍著安予知腰的胳膊也越收越緊。
    “我從來都不會裝,我說過很多次,鄭榮霖是我朋友,是知己,我們相處得坦蕩,你不要總是髒著心思揣度我,我不是那種你睡過別人我也要睡一次別人來報複的人,我沒你那麽隨便。”安予知在傅言璋懷裏也不反抗,他回視他的眼睛,坦坦蕩蕩。
    又是這個,簡直是沒完沒了,傅言璋讓安予知說得心慌意亂,他努力克製自己才沒有跟懷裏人發脾氣,他有些無奈,“我隻不過跟別人上過一次床而已,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你有必要抓著不放嗎?”
    安予知簡直覺得傅言璋的話像放屁一樣,他輕輕笑了一聲,反問道,“隻不過?而已?我抓著不放?”
    他以前從不會這樣陰陽怪氣跟自己說話的,傅言璋有些懷念以前溫順乖巧的安予知,但他也知道是自己把他變成現在這樣的。
    “予知,我錯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不行嗎?你就不能別氣我嗎?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你跟鄭榮霖交往,你就離他遠點行不行?”傅言璋又開始哄,他知道安予知吃軟不吃硬,這招最好用。
    “為什麽你出軌可以,我交朋友不行,傅言璋你講不講道理?”安予知有些急了,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他實在委屈,喊完又小聲嘟囔,“我早就說過我不喜歡他。”
    傅言璋讓他說得也心疼,便又摟著人逗,“那你喜歡誰?喜歡我是不是?”
    安予知覺得傅言璋實在惡劣,卻又恨自己狠不下心來,那件事情雖然過去很久了,傅言璋也總說讓它過去吧,但那已經是安予知心裏的一根刺了,每次碰,都疼得不行。
    傅言璋的臉越湊越近,安予知微微躲他,哽著聲音道,“你罵鄭榮霖混蛋王八蛋,卻不知你比他惡劣千倍萬倍,你明明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我早就該離開你,要不是,要不是……”他頓了好久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要不是你愛我是不是?”傅言璋卻知道安予知要說什麽,他愛自己,從他們學生時代戀愛時他就知道,雖然現在很難再在安予知嘴裏聽到這樣的話,但傅言璋就是確定,他一直愛著自己。
    傅言璋聽得心熱,也不顧人的掙動湊上去就含著人的嘴唇嘬,安予知讓他欺負狠了,委屈得開始掉眼淚。傅言璋趕緊住了嘴,捧著人的臉哄,“怎麽這麽好哭啊?我這還沒怎麽著呢就又哭了?等到了床上我都不敢大勁兒操了。”
    安予知脾氣太軟,小的時候就是,一逗就臉紅,一弄就哭,溫溫柔柔的比女孩子還會照顧人,傅言璋就是喜歡他這點,他比安予知大五歲,但有的時候又被對方照顧得自己反而像小的那一個。
    安予知人也長得好看,傅言璋這會兒捧著人的臉哄,就見那小臉精致得跟電視上的明星似的,眼睛大大的,但總是蓄不住眼淚。雖然過完生日就要三十歲了,但是安予知要是不把身份證拿到你眼前,你是斷然不會信的。
    這麽個可人,傅言璋有時候真覺得當時自己是腦子抽了才會做對不起安予知的事情,不過他也確實想不到,安予知那麽個性子,怎麽就能在知道自己背叛之後說變就變呢?要跟自己斷個徹底,還把他們的孩子毫不眨眼地打掉了。
    他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還小,24歲還不到,卻還沒等到出生就夭折了,自那之後無論再怎麽折騰,安予知的肚子都再沒有過動靜。
    第一個孩子於傅言璋而言是驚喜,他喜歡孩子,但是跟安予知在一起之後還是做好了絕後的打算,卻沒想到自己的愛人竟然有這個本事,他還記得他得知對方懷孕時,抱著安予知在臥室轉圈圈,然後興奮地去親他當時還扁平的肚子。
    他還沒見過這個孩子,怎麽就沒了呢?
    安予知本來還較著勁,這會兒被傅言璋這麽一抱一親一哄,瞬間感覺像泄了氣。他有時候也恨自己心軟,如果當初心再硬一點點,哪怕現在心再硬一點,或許就不會再跟這個男人這樣糾纏。
    離天亮還早,傅言璋抱著人溫存了一會兒就摟著人去了臥室睡覺。今天難得一起休息,本來說好了中午要回家去吃飯,但昨天晚上半宿沒睡,人怕是要到中午才醒了。
    傅言璋早就沒有了什麽睡意,他等安予知睡著後又去了客廳,本來想給他媽打個電話說晚上再過去的,中午不用準備飯菜,可電話還沒撥出去,就有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傅言璋有些遲疑地接了,卻見對麵沒有反應,他有些不耐煩,“誰啊?不說話我掛了啊。”
    對方還是沉默,幾秒鍾之後才有一個清脆的男孩子的聲音傳過來,“傅哥是我,我是清清。”
    聽見卓清文的聲音,傅言璋讓他嚇得手都僵了,他扭頭看了一眼虛掩著的臥室的門,然後轉身進了旁邊的書房,他在房間內踱步,壓著聲音訓斥,“你怎麽知道我電話號碼的?你又找我做什麽,我不是早就說過咱倆沒關係了嗎?”
    卓清文聽見傅言璋的聲音時還很興奮,但讓他這樣明顯帶有責備意味的說了兩句,一下子就不高興了,“你緊張什麽?我隻是畢業來了d市,我在這邊找了個不錯的工作,跟你分享一下喜悅不行嗎?你訓我幹什麽,我又沒有說要再跟你上床,有你那個心腸狠毒的男朋友在,我還敢勾引你嗎?”
    當年他們結識算是偶然,但後來莫名其妙一起滾到了床上,還是要怪傅言璋的不自持,他就喜歡年輕漂亮的男孩子,當時與安予知交往多年,激情過後隻剩平淡,而安予知又是那麽個安靜性子,不會賣嬌,討好的花樣又少,傅言璋就覺得他有些淡如水了。
    而突然出現的卓清文好像就在傅言璋自覺平淡的感情生活中適時地點起了那麽一把火,燒得他理智全失,同時也失了良知。
    那會兒安予知才告訴他有了孩子,他隻不過兩個月沒敢讓他碰,傅言璋就出軌了。但是報應很快就來,那天安予知白著臉回了家,冷靜決絕地告訴傅言璋,孩子沒了,你要是還想要,讓卓清文給你生去。
    傅言璋簡直快瘋了,他砸了屋內的東西,瘋了似地衝安予知喊,但對方就隻呆呆在沙發上坐著,一言不發,毫無表情。平時那麽好哭的一個人,那天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掉。
    但他還是離不開安予知,卓清文是激情,安予知是已經滲透到骨子裏的習慣,他的口味,愛好,還有一些習慣,安予知比他媽都要了解。也不是不愛了,傅言璋清楚他對安予知的感情,即使他自己出軌了,但不妨礙在安予知跟鄭榮霖見麵時對他歇斯底裏。
    傅言璋就是這麽不講道理,而且他已經在改了,努力地在改了。
    匆匆掛了電話,傅言璋毫不猶豫地拉黑了卓清文,然後走出書房又輕輕推開臥室的文,安予知還在熟睡,他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床褥裏,隻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來,清晨的陽光順著窗簾的縫隙照進來,灑在安予知的身上,溫柔得傅言璋的整顆心都要化了。
    他小心翼翼上了床,鑽進被子把人從背後抱了,他親他飽滿的後腦勺,安予知頭發細軟,發絲搔刮在傅言璋眼睛裏,惹得他想哭。
    安予知迷迷糊糊,在睡夢裏喊傅言璋,他說,學長,周末去我家吃飯吧。
    傅言璋把安予知抱緊,小聲應著,“好,等你醒了咱們先去我家,下周再去你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