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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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榮霖當然知道自己惡劣殘忍,但這話從折哲的嘴裏這麽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讓他心頭一顫。可是他有什麽辦法呢?他就是喜歡折哲,非他不可,可那小東西偏偏喜歡別人,他從小強勢,怎麽可能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拱手讓人呢?
    更何況折哲還不是別的他稀罕的小物件兒,那是他鄭榮霖捧在心尖尖兒上的人,別人覬覦一個試試?
    鄭榮霖本身沒理,讓折哲激得說不出話來,倆人麵對麵對峙著,頗有種劍拔弩張的氣勢。
    茹媽趕巧兒從廚房出來,端著一個白底藍花的青瓷小盅,裏麵裝著新盛的梨子銀耳湯。客廳氣氛微妙,茹媽見的多了有些見怪不怪,她把甜湯放在茶幾上,對著鄭榮霖說,“先生,您讓給太太熬的甜湯熬好了,先讓他喝了吧。”
    她不敢明著勸,想著說點旁的先緩和一下氣氛也是好的。
    鄭榮霖點點頭,轉身坐到沙發上去用勺子輕輕舀著那湯,一邊說著,“先別鬧了,今天錄了一天節目,過來喝點梨湯潤潤嗓子。”
    話題又被這麽扯開,折哲感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麵紅耳赤,對方波瀾不驚,他越想越氣,也不想壓製,不知道哪兒來的邪性上前一把把那青瓷小盅掃到了地上,“啪嘰”一聲摔得粉碎,湯也灑了一地。
    “喝什麽喝?你也知道自己理虧是不是?幹嘛不敢順著我的話說?鄭榮霖,我今天就要跟你掰扯清楚!”折哲在一旁紅著臉,咄咄逼人。
    鄭榮霖有時候真覺得自己造孽不淺,整整三年了,就從折哲18歲那年自己喝醉把他壓在床上那天開始,折哲的性子好像就變了一樣。以前那麽安靜內斂的一個孩子,自那以後脾氣變得越來越大,尤其對著鄭榮霖,這還隻是摔了個瓷盅而已,以前砸桌子踹凳子簡直是家常便飯,就連他們臥室那個大大的試衣鏡,鄭榮霖都不知道換了幾塊兒了。
    但是鄭榮霖的脾氣也同樣大,一次兩次可以哄著,次數多了,他也沒耐性。鄭榮霖現在本來就帶著氣,讓折哲這麽一鬧,便收不住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也不跟折哲吵,抓了對方的手腕就要上樓,雖然一言不發,但臉上的神情已是暴怒。
    折哲知道自己又要遭殃了,自從被下藥那次倆人滾上了床,每次吵架的結果便是被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壓在床上弄一番。他當然不服氣,於是拚命掙動著往後躲,他罵鄭榮霖,“你個混蛋老王八,你給我鬆手!”
    “是,我是老王八,那是就是小王八崽子!不就是罵人嗎?誰不會似的?”鄭榮霖真是要被氣到頭頂冒煙了,他長這麽大,還真沒被人這麽罵過,混蛋不要臉,烏龜老王八,他就沒聽過這麽難聽的話!
    鄭榮霖力氣大,一邊跟折哲對罵一邊拖著他往樓上走,折哲細胳膊細腿根本拗不過,他也不會求饒,隻一個勁兒地問,“你幹嘛啊,你幹什麽呀?”
    “我幹什麽?我跟你掰扯掰扯啊!你不是要我給你個說法嗎?我給你不行嗎?人茹媽辛辛苦苦給你熬的梨湯,你不喝就算了,打了幹嘛呢?人家心裏指定難受著呢,怕是不想見著你了,我跟你回屋掰扯去。”
    鄭榮霖這麽說,折哲也覺得有些羞愧,但他還是委屈,“我明明不是針對茹媽,我是對你撒氣呢。”他努力解釋著,然後又扭頭跟茹媽求救,“茹媽你幫幫我,我不是故意打翻你熬的湯的,你幫幫我,別讓鄭榮霖把我弄到屋子裏去。”
    茹媽簡直手足無措了,她本來是傭人,按理說不該插手主人家的事的,可是折哲一求她,她那個心啊,就像在火上煎著似的,那孩子雖然有時候嬌蠻跋扈了一點兒,可內在還是單純得像一張白紙,這也就是沒了爹媽,不然人家得多心疼啊。她想勸,可一家之主在一旁黑著臉呢,她也不敢上前,又覺得這樣的時候以後多了去了,要不是他們倆人和解或者中間有一方妥協了,這感情的事兒,得怎麽勸呢?於是即使折哲再怎麽求她,她也沒敢開口。
    折哲雖然已經成年了,但他體格瘦弱,在力量上差著鄭榮霖還是有一大截,所以即使他再怎麽反抗,還是被鄭榮霖麵對麵抱著上了樓。他抱著鄭榮霖脖子在他肩膀上咬,咬得狠了,咬得鄭榮霖渾身哆嗦,但鄭榮霖也沒鬆手。
    折哲放棄了,心想就這樣吧,大不了再讓他欺負一段時間,就算紅不了,他攢些錢也要跑路了,跑遠點兒,跑到一個鄭榮霖找不見的地方。
    鄭榮霖用腳把門踹開,這次倒是沒把折哲直接壓到床上,他把他放在地上跟他麵對麵,說話之前因為肩膀疼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開口道,“行了,你不是想跟我掰扯嗎?掰扯吧,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嫌我管著你我可以改,想讓我跟你離婚,你從鄭家搬出去,門兒都沒有!你要不信你就試試,你看看你能躲到哪兒讓我找不著你!”
    “就非我不可嗎?”折哲問,他是真的不明白鄭榮霖怎麽就不能放過自己了。
    “對,就非你不可了。”鄭榮霖說,“我也不想做什麽正人君子,我本來也不是,我今天就跟你坦白了,我一開始確實是看上你那張臉了,誰讓你就長得那麽好看水靈會勾人呢?我還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不過現在我是喜歡你這個人,你也別想著什麽把臉劃花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主意,你就是毀容了殘了傻了我也照樣喜歡你!”
    鄭榮霖的表白也這麽強勢霸道,可折哲卻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他覺得自己逃不開了,從踏進這個家的一瞬間他就注定會是這個命運,不,或者說是從被鄭榮薇領養回來,他就跟自由再無關係了,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一個寄人籬下的養子,除了小心翼翼卑微地回報施舍,其他大概什麽都是錯的。
    折哲覺得心都是涼的,但又額頭冒汗,他開始焦急地在屋內踱步,想著該說點什麽做點什麽緩解一下現在被完全壓製的困境,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站在門口的鄭榮霖就像一堵不能逾越的牆,他光是從這間屋子逃開都不可能。
    鄭榮霖看著折哲這個樣子也是心疼,他許是又氣又怕,此刻漂亮的小臉兒都是紅的。
    “行了,你跟我置氣行,但是糟踐自個兒幹嘛呢?次次爭得急赤白臉的,能改變什麽?一會兒還不是我抱著才能睡著?嗯?你乖一點兒,我什麽都給你。”鄭榮霖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從背後把折哲抱了,他低頭用鼻子去蹭對方頭頂,即使混雜著煙味兒也擋不住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是鄭榮霖喜歡的洋甘菊味道,真香。
    折哲剛開始被抱住怔愣了一下,聽了鄭榮霖的話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然後轉身將對方推開,他說,“不行,今天我不要跟你睡了,你去旁邊房間。”說完又覺得不對,“不,我去旁邊,這是你的房間。”他以前像是次次被牽著鼻子走,哪有夫妻吵完架還睡在一起的呢?鄭榮霖每次都說他離不了他,時間長了折哲好像也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他住過來以後確實沒有哪次不是鄭榮霖陪著睡覺的,但沒有真正試過怎麽知道不行呢?
    折哲意誌堅決,說完就推開鄭榮霖,拉開門出去了。
    鄭榮霖這次也不攔,他隻站在原地看著折哲出了房間,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旁邊的房間本來是為折哲準備的,在他剛來的時候,鄭榮霖還帶著他去給自己的小房間挑選過窗簾,後來窗簾也買好了,屋子也收拾好了,鄭榮霖又說,聽說你晚上怕黑,那不如你跟我一起睡吧,小舅陪著你,你半夜醒了也省的害怕是不是?
    就是那句小舅陪著你,讓折哲毫無防備地走進了鄭榮霖的圈套,他開始是真的拿他當舅舅的,可是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折哲躺著冰涼的床上發呆,即使這間房間茹媽天天打掃,被褥也經常晾曬,可還是沒有先前的舒服,夏天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即使開著燈,也沒能讓他心裏有片刻的寧靜。
    夜出奇得靜,他在外麵一天本來就身上黏膩,想要洗澡也因為剛剛跟鄭榮霖吵架耽擱了,折哲覺得肯定是因為這樣自己才睡不著,於是又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去浴室洗個澡,可是才剛剛穿上拖鞋,整個房間就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