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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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司機電話的時候,鄭榮霖剛剛結束了會議,當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他本以為司機是向他匯報已經安全把折哲送回了家裏,可對方的消息卻讓他呆愣在原地。
    司機說,鄭總,我本來在路邊等著折哲給他父母掃墓,可是一轉眼人卻不見了。
    鄭榮霖幾乎是當場暴怒,完全不顧形象地在會議室門口大喊,“人怎麽會不見了?怎麽讓你辦這麽點事兒你都辦不好?”他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還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他問,“折哲不見多久了?”
    司機說:“半個小時還不到,我在附近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他電話也打不通,意識到事情不對就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了。”
    鄭榮霖扯著領帶,覺著一顆心都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兒,他跟司機說,“我現在馬上趕過去,你去折哲外婆家等著,如果見到他回去趕緊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鄭榮霖又打折哲的手機,意料之中打不通,他一邊急匆匆地下樓去一邊翻出鮑成久的號碼,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撥出去。
    小哲,你千萬不要出什麽事情。
    折哲16歲那年跟在鄭榮霖身邊,鄭榮霖幾乎沒讓他完全離開過自己的視線,就連之前折哲吵著要自由,鄭榮霖也是派人偷偷跟著的。要說唯二的兩次失手,一次是他擅自去了秦恒那裏,還有一次就是這次了。
    鄭榮霖一直覺得,或許是自己把折哲保護得太好了,才讓他獨自一人時失去了規避危險的能力。
    開車開得急,兩個小時的車程鄭榮霖隻用了一個小時,他期間不停地撥打折哲的手機,但是多次無人接通之後直接關了機,鄭榮霖內心的不安更甚。
    折哲突然想回雲塘鎮,要去福利院,鄭榮霖本以為他隻是在家呆得悶想要回家看看,便沒有細問,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會問清楚,一定會跟著他。
    到雲塘鎮的時候已經晚上9點了,天黑露重,墳地偏僻,陰風更甚。鄭榮霖下了車,一邊朝著折哲父母的墳前走一邊喊著折哲的名字,“小哲,你在哪兒?”
    空曠的墳地回蕩著鄭榮霖的喊聲,但卻無人應答,鄭榮霖的手心裏全都是汗。以前折哲來給他爸媽上墳的時候從不讓鄭榮霖跟著,以至於鄭榮霖對這一片的壞境都不怎麽熟悉。
    可是好端端的,人怎麽會不見呢?
    墳地南端有一片稀疏的小樹林,深秋落葉厚重,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有什麽踩在上麵。鄭榮霖大步跑過去,邊跑邊叫著折哲的名字。
    折哲在樹林裏迷了路,慌亂中還弄丟了手機,他尋著那人向前,夜裏無邊的黑暗致使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卻怎麽也停不下腳步,他好像聽見了鄭榮霖在喊他,於是暫時停下來,扭頭大聲回應道,“鄭榮霖,我在這裏。”
    聲音近在咫尺,鄭榮霖又循著聲音加快腳步,很快在一棵小樹旁邊看見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他三兩步上前,脫下風衣把折哲抱進懷裏,心一邊劇烈地跳動一邊喊折哲的名字,“小哲,小哲,你嚇死我了。”
    折哲從鄭榮霖懷裏抬起頭來,他眼睛亮亮的盯著鄭榮霖看,他跟他道歉,“鄭榮霖,我的手機丟了,我不是故意害你擔心,對不起。”
    鄭榮霖此刻哪還顧得上怪人,他隻要折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裏實在太冷了,即使披著鄭榮霖的衣服,折哲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他努力朝鄭榮霖懷裏擠,鄭榮霖便把他抱得更緊。
    “嚇壞了吧?”鄭榮霖低頭用額頭去蹭折哲的額頭,對方額頭上全是冷汗,想也是嚇得不輕。
    折哲卻搖頭,他踮腳頂著鄭榮霖的額頭,抖著聲音說,“不怕,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
    鄭榮霖一顆心都不知道要往哪放,最近頻繁得到心上人的回應簡直讓他恍惚得像在做夢,但是人又實實在在抱在懷裏,他是自己的。
    兩個人緊緊抱著,鄭榮霖把折哲整個人攏進懷裏,折哲胳膊也緊緊摟住鄭榮霖的腰,可是那雙小手卻越來越涼,然後漸漸失了力氣。
    “小哲!”
    鎮上的醫院也遠,鄭榮霖打電話讓司機來接,他在車座後麵抱著折哲,懷裏人半暈半醒,醒了就抓著鄭榮霖的袖子喊他的名字,喊得鄭榮霖一顆心像被十幾雙大手拉扯著。
    還好鍾林也很快趕到,他給折哲簡單做了檢查,然後把鄭榮霖叫出來在門外跟他道喜,“恭喜你鄭先生,折哲已經懷孕四周了。”
    鄭榮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驚之後便是大喜,他想抓著鍾林的手跟他說謝謝,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他笑著撓頭,那興奮激動到不知所措的樣子跟一般的新手父親沒有什麽分別。
    鍾林雖然是私人醫生,但是也知道鄭榮霖的身份,他難得見到鄭氏傳媒老總這樣的一麵,忍著笑跟他囑咐,“懷孕早期要千萬注意,尤其是折哲這樣的特殊體質,無論是在飲食,衛生還是在夫妻生活上,你都要加倍小心,對了,還有你們養的那條狗,我建議這段時間還是寄養出去的好。”
    鄭榮霖還沉浸在要做爸爸的喜悅中,於是鍾林說什麽,他都點頭應著說好,臨了突然想起什麽,他囑咐鍾林,“折哲懷孕這件事情,暫時先別告訴他。”
    鍾林其實不太清楚鄭榮霖的想法,他受雇來為折哲做這方麵的調理,鄭榮霖卻讓自己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也就是說從備孕到懷孕,折哲都是一無所知的,這個年輕的男孩兒,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夠孕育一個孩子。要不是曾經見證過他們確實恩愛,鍾林簡直都要懷疑折哲是讓鄭榮霖騙來給他生孩子的了。
    但再怎麽說,鍾林也隻是一個醫生,他無權對雇主的感情生活指指點點,但還是擔憂地勸告,“鄭先生,這件事情瞞不住,我覺得你還是要告訴他,但前提是不能讓他受太多刺激,不然孕早期的孩子是很容易流掉的。”
    鄭榮霖聽得額頭都開始冒汗,他點頭跟鍾林道謝,然後說,“我自有分寸。”
    進門的時候折哲已經醒了,他見鄭榮霖進來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然後著急地要穿鞋下床來。鄭榮霖覺得他這個動作都大了,先一步把折哲按住了,“祖宗,你急什麽。”
    折哲完全顧不得剛剛暈倒的事情了,他抓著鄭榮霖胳膊問他,“鄭榮霖,有筆沒?有紙沒?”
    鄭榮霖不知道折哲要紙筆做什麽,但還是應著說有,然後自己去旁邊書房打了紙筆過來。
    折哲又問:“鄭榮霖,由由呢?”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狗呢,鄭榮霖有些吃味,但想想又實在犯不著跟一隻狗吃醋,他又想起剛剛鍾林說的話,心想怎麽著也不能把由由弄進房間來,於是哄折哲,“由由在它窩裏睡著呢,這麽晚了你折騰它幹什麽?”
    折哲也不是想見由由,他聽鄭榮霖說完也不再堅持,而是把紙筆遞到鄭榮霖跟前,期待地看著他,“鄭榮霖,你幫我畫一張由由好不好?”
    這個要求實在莫名其妙,但是鄭榮霖覺得懷孕的人或許真的敏感,折哲也許沒聽到自己剛剛跟鍾林的談話,但他估計感應到了什麽,怕是預感到了要跟由由分開舍不得,才會讓自己幫著把由由畫下來。
    鄭榮霖突然覺得自己殘忍,隻好哄著應著拿了筆,歪歪扭扭地在紙上作起畫來。
    折哲在旁邊看著他,鄭榮霖每畫一筆,折哲的眼睛就亮一分。
    鄭榮霖畫了一張,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要畫由由,根本就看不出來那是一隻狗。
    折哲又讓鄭榮霖畫,再畫,跟第一張又不一樣了,再畫,還是不一樣。
    畫十張,活像十條狗。
    折哲突然又笑又哭,激動得都冒了鼻涕泡兒,嚇得鄭榮霖趕緊扔了手裏的筆替他擦鼻涕,然後捧著折哲的臉心疼道,“怎麽了心肝兒,又不舒服呀,怎麽還哭上了?”
    折哲讓鄭榮霖捧著臉,讓他手上的熱繭捂得臉都燒起來,他像是委屈又像撒嬌似地埋怨,“你畫畫怎麽那麽醜呀。”
    呦呦呦,這怎麽剛懷孕就嬌上了,鄭榮霖讓他嗔怪得身子都酥了,捧著人臉的手都在抖,他又哄,“畫畫醜怎麽了,我人長得不醜不就行了?乖不哭啊,哭對身子不好。”
    折哲還是止不住眼淚,他傾身上前抱住鄭榮霖的脖子叫他,“小霖,你是小霖是不是?”
    鄭榮霖也把折哲回抱住,他不停吻他頭發,吻他耳側,恨不得把人揉進身體裏。折哲今天的情緒太反常,小霖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人叫過了,他不知道折哲怎麽會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折哲的情緒才穩定下來,鄭榮霖又麵對麵抱著親他,邊親邊問,“你今天怎麽會跑到樹林子裏去了?多危險啊,下次再不許了啊。”
    折哲由著鄭榮霖親,卻隨著鄭榮霖的問題晃了神,他仔細想了一下,然後跟鄭榮霖說,“我本來在給我爸爸媽媽掃墓的,但是樹林裏好像一直有一個人在盯著我,我扭頭看他,他就逃進了林子裏,我就跟上去了。”
    鄭榮霖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他的目的是什麽,他會對追進去的折哲做什麽,現在殺害折哲父母的凶手還沒有找到,鄭榮霖甚至不敢去想他如果沒有及時趕到,會出現什麽可怕的後果。他又把折哲抱進懷裏,避開肚子緊緊抱著,“小哲,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護著你,再不讓你一個人了,再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