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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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榮霖的懷抱溫暖幹燥,折哲背對著鄭榮霖躺在他懷裏,肚子被對方溫熱的大手焐著,身體愜意到了一個極點,這麽多年了,還是被鄭榮霖抱著睡覺最舒服。
初明了自己的感情,折哲覺得自己對鄭榮霖的依賴更甚,那個怪了那麽多年的男人,原來在那麽早之前就扔給了自己救贖的繩索,折哲想,要不是自己性格使然把這份心思一直藏在心裏,而是早早說出來解決了這個烏龍,或許他跟鄭榮霖早該心意相通了。
不過還好,現在也不算太晚,折哲越想越心熱,他從鄭榮霖懷裏轉過身,借著照進屋子裏的朦朧月光與他麵對麵。
鄭榮霖沒有完全睡著,他腦子裏全是剛剛鍾林的囑咐,生怕懷裏這個懵懂的小孕夫有任何差池,以至於一個平常的轉身都把鄭榮霖驚出一額頭的汗來。
“怎麽啦?不舒服睡不著?”他下意識把折哲抱緊,略微幹燥的空氣把嗓音都逼得幹澀。
折哲在黑夜裏搖頭,手順著鄭榮霖睡衣下擺伸進去貼著他的後腰,這種自然的親昵儼然像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鄭榮霖受寵若驚,背過胳膊握了折哲的手。
“怎麽了?”鄭榮霖對著折哲總有著敏銳精確的洞察力,他不可能感覺不到他心裏裝著事情。
折哲仰著腦袋,又朝著鄭榮霖的方向挪了挪,他像是要緊貼著他說話,但是睡覺時的體位隻讓他的鼻子蹭到鄭榮霖的下巴,粗硬的胡茬,即使輕觸一下都能搔刮到人的心裏一樣。
“鄭榮霖,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給一個福利院的小朋友寫過信?”折哲從來都沒想過他會這麽勇敢,會有一天把藏在心裏的秘密拿出來與人一起回憶,但是那是鄭榮霖,是他愛的人。
鄭榮霖還握著折哲的手,低頭蹭他鼻尖,他不知道折哲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順著他的問題回憶,“記得啊,我記得那年我高中才畢業,我媽被檢查出得了腦瘤,但還好是良性的,你知道我媽信佛,她好了以後,我啊就陪著她吃了一年的素,再後來你榮薇阿姨資助了你們的那個福利院,我就跟著她送了好多東西,再後來她跟我說裏麵一個小朋友沒了父母,不交朋友,還心情不好,我就想著做好事做到底,莫名跟他做了筆友,你說我當年那麽冷漠心那麽硬一個人,我怎麽就能耐著性子……”鄭榮霖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了,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像是肯定又有些遲疑,“小哲,那個小朋友是……”
“是我。”折哲突然激動地打斷鄭榮霖,怕對方沒聽清楚似的又重複一遍,“是我。”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閃著光,興奮的神情根本藏都藏不住。
“我一直以為那是林燁明。”折哲埋怨他,“你好端端地幹嘛管自己叫小林呢?”
鄭榮霖讓他的神情逗得笑:“誰讓那個小朋友認不得太多字呢。”他說完也有些埋怨自己,要知道若幹年前他在跟自己未來的太太通信,他一定會極盡所能哄他安慰他,而不是帶著些許敷衍的態度,隻給他畫神態可笑的小狗,還讓折哲錯把燁明那小子當了那麽多年的生命之光。鄭榮霖想著,自己這麽蠢,那早些時候在折哲身上受過的心酸也並非白受,真是活該。
第二天鄭榮霖特意請了假,含蓄又隱晦地跟茹媽交代了折哲最近身體欠佳,讓她盡可能像待孕婦一樣仔細,無論是飲食還是其他,都必須要比以前精細。他其實沒必要刻意瞞著茹媽,告訴有經驗的媽媽一輩的尤其是生育過孩子的女性,能確保折哲在懷孕早期能受到精心而精準的孕前照顧,但鄭榮霖還是害怕折哲知道會跟他大鬧,這在懷孕前三個月真的是太危險的事情了,所以這件事情,最起碼在現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本來還想帶著折哲去醫院做一個更全麵的檢查,畢竟鍾林隻給他了一個模糊的大概,他們的寶寶現在發育如何,他這個做父親的簡直是一無所知。但是去婦產科的檢查畢竟不同其他,除非他帶著折哲進診室之前把他打暈,不然沒辦法保證對方不會起疑。
這還是太冒險的決定了,鄭榮霖覺得,既然他們現在已經心意相通,剩下的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鄭榮霖謹遵醫囑,第二天就安排把由由寄養了出去,他知道瞞不住,但折哲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他沒在那個小小的狗窩裏見到由由,一下子就覺得不對了,這小狗膽小,去過最遠的地方也隻是屋外的草坪,這麽好端端地不見了,一定是有鬼。
“鄭榮霖,由由呢?”折哲小碗裏的冰糖蹄膀隻吃了兩口,發現由由不見了就撂了碗筷,跳下凳子快步朝著小狗窩去了。
鄭榮霖下意識伸胳膊去撈他,碰到人的肚子嚇得又縮回手,他跟著折哲過去,站在身後揉他的腦袋,“鍾醫生說你身體狀況不好,最近要好好休養,我怕由由吵著你,暫時把它寄養到我一個朋友那裏了。”
折哲扭過頭來看鄭榮霖:“我身體哪裏不好?由由能吵到我什麽?它向來很乖的。”他說話時語氣裏已經帶著不滿,鄭榮霖知道自己如果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小東西怕是又要鬧了。
“你最近身子虛,那天又在林子裏受了寒,所以才會暈倒,鍾林說你要靜養,你聽話,等你身子養好了,咱們再把由由接回來,好不好?”自從折哲有了孩子,鄭榮霖便比以前更有耐心哄他,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那麽小就跟在自己身邊了,讓自己嚇了那麽多年,20歲騙著他結了婚,21歲抱著滾上了床,22歲就懷了自己的孩子,哪一點不值得自己耐心哄他對他好呢?
鄭榮霖想,就是折哲想要天上星星,他都去給他摘。
雖然兩個人現在交了心,但是折哲還是覺得鄭榮霖改不了專|製的毛病,他對自己好不說,但是凡事喜歡擅自做主也是事實,就連一隻狗,也是鄭榮霖想養就養,想送就送,完全不跟自己商量。折哲委屈,那不是一個什麽小物件兒,是跟自己有感情的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啊,怎麽可能舍得呢。
折哲委屈得皺眉,皺得鄭榮霖心疼,他攏著折哲去了沙發上,然後從餐桌上拿了他吃剩下的小半碗蹄膀,那蹄膀燉得酥爛,用瓷勺兒輕輕一戳就段成兩截,肉肥美不膩,又富含豐富的蛋白,還浸透著冰糖,甜甜糯糯的好吃。
折哲讓鄭榮霖半攏著坐在沙發上,就著他的手一口口吃著,吃得小嘴都泛著油光,鄭榮霖看著喜歡,又低頭去親他半鼓著的小臉蛋。
折哲吃完舔了舔嘴,又扭頭示威,“別以為好吃的就能糊弄我,生氣著呢,你下次有什麽事情再不跟我商量試試?”
他以前再驕橫,吵架時也是一種防備式的對峙,現在卻不一樣了,語氣中明顯帶著撒賤兒一樣的嬌憨,要說以前是非要爭個對錯,現在的情態分明就是說你快來哄我,哄我我就考慮原諒你。
鄭榮霖心又飄飄然起來,想著要不是折哲肚子裏還揣著個更小的,他恨不得在沙發上壓著他弄,邊弄邊逼他撒嬌,逼他好好地叫自己的名字,逼他一遍遍說喜歡。
鍾林來得更頻繁了,他更仔細地替折哲檢查身體,確保胎兒在他體內有好好生長,然後一五一十地像鄭榮霖匯報他們的情況。折哲也從未起疑,他雖然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麽明顯的不適,但那天晚上突然的暈倒還是嚇了他一跳。他又想起那個在小樹林裏暗暗盯著自己的男人,絕不是幻覺,那人像是早就在那裏,見著自己來了才匆匆躲了起來。
他是誰?他要做什麽?折哲不敢細想,但又逼著自己去回憶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凶手的身形他大概記得,但是那天夜裏樹林裏的人消失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辨認。
鄭榮霖不願過多在折哲麵前提及這件事情,他怕勾起他傷心的往事,卻暗中去派人調查,也給鮑成久打了電話,他告訴對方這可能是一個新的線索,如果可以的話,他建議鮑成久能調出當天晚上墳地周圍所有的監控錄像,或許會有所收獲。
鮑成久似乎比鄭榮霖還要興奮,他在電話裏激動地問著細節,然後說會馬上著手去調查,這個案子已經十五年了,鮑成久從做警察開始就參與了這件雲塘鎮上幾十年一遇的慘案,卻到現在當了局長案子都沒有破獲,凶手還逍遙法外,他比誰都要著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