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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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感恩節,美國,芝加哥
冬日的天空上淅淅瀝瀝的飄著雪花,太陽已經躲在雲層裏好幾天不露臉了。程萌搓了搓凍得發涼的雙手,將剛剛在商店裏買的明信片仔細收到書包裏,在路邊的麵包店裏買了一杯熱可可和一個牛角麵包。店主是個熱情的中年婦女,她很喜歡來美國求學的外國孩子,所以每次這些孩子們光顧她店裏的時候她都會額外送幾塊小餅幹給他們。
嚼著藍莓味道的曲奇餅,程萌慢悠悠的往學校走,打算去圖書館混過一天。今天是感恩節,本來學校是放假的,可是她房東的那個流氓兒子回來了,她惹不起,隻好躲了出來。
來到芝加哥藝術學院大門口,程萌還沒等進校門就遇到了同班的蒂芙尼。
蒂芙尼是中美混血,父親是台灣人,母親是美國人,她也完美的體現了混血兒的優勢,聰明且漂亮,可惜她因為父親早逝,所以中文基本上能聽不能說。也許是因為身上同是留著炎黃子孫的血液,在程萌來到芝加哥藝術學院的第一天,兩個人就成了好朋友。
蒂芙尼的母親改嫁給了一個法國人,後來也搬去了法國,所以現在的她跟程萌一樣,都是住在寄宿家庭裏。不過跟程萌那個房東不同,蒂芙尼的房東是一對老夫妻,人很和氣,每天都會早起給蒂芙尼做免費的早餐,還會在節日裏做些應景的食物讓蒂芙尼帶給學校的同學和朋友。
“cheng,今天是感恩節,你那個懦弱的房東和她的混蛋兒子又把你趕出來嗎?”蒂芙尼氣得跳腳。
程萌無奈的聳了聳肩,表示蒂芙尼確實猜對了。
蒂芙尼翻著白眼,咒罵了一句:“我的天呀!那兩個吸血鬼!真的懷疑你是怎麽忍受她們這麽長時間的,你們中國人很多時候真的讓我不能理解。”
程萌看著她誇張的表情耐心的解釋道:“中國有句古話叫‘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唯一能讓我忍受他們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房租!誰叫她家的房租最便宜呢!”
程萌說的理由蒂芙尼也明白,她知道程萌晚些時候還要去打工,也沒囉嗦,收起了自己的義憤填膺,將房東做好的火雞肉塞給程萌,就跟朋友跑出去慶祝感恩節了。
來到圖書館,程萌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好,翻開自己帶來的課本開始看書。
不一會,手機振動了起來,程萌一看是房東發來的信息。大意是對程萌表示抱歉,並且告訴程萌說她兒子已經走了,自己做好了午飯希望程萌能回來吃。
這兩年的時間程萌已經習慣了這種詭異的相處方式,於是也沒客氣,回了句知道了就準備放下手機。
可就在放下的時候,程萌還是控製不住的翻開短信,看了一眼顧尚武發給她最後的那條信息。
信息的時間是兩年前,在她被拒簽的三個月後。
信息很短,隻有一句話:“我們分手”
短短的四個字,甚至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不是商量,隻是通知,冷冰冰的通知。一時間程萌甚至以為是誰拿顧尚武手機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然而當她打過去,顧尚武卻告訴她,沒有什麽玩笑,也沒有什麽誤會,那句話就是他的心裏話。而對於這個解釋程萌根本就不相信,她認定了顧尚武是為了自己出國才鬧得這麽一出,於是她直接跟簡說明,自己是不會出國的,然後她就去軍校找顧尚武。她想告訴他,她不出國了,她隻想跟他在一起。然而,軍校告訴她顧尚武早就已經被秘密部隊抽走,具體去了哪裏根本沒人知道。程萌整個人都蒙了,她不停的給顧尚武發短信、打電話,但是對方根本沒有半點消息,最後程萌隻能聽著電話的那邊機器的聲音冷冷的告訴她“您所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之後她大病了一場,高燒燒的昏天黑地,夢裏夢到了很多前世光怪陸離的事情,有顧尚武的,有魏繼海的,還有程家人的。她燒了整整一個禮拜,後來昏迷不醒被程家人強製送進了醫院。
等她醒來,大哥告訴她顧尚武要結婚了,對方是一個女兵,據說這名女兵是在一次執行任務時被他誤傷的,因為傷到了脊椎神經,後半生恐怕要跟輪椅為伴了,顧尚武為了負責,決定娶她為妻,結婚申請都已經打給上級了。
程萌聽後麵如死灰,因為她在夢裏驟然想起,前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顧尚武娶了一個坐輪椅的妻子,後來那女的得了抑鬱症最後自殺了,那時候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顧尚武也是因為女方的家族勢力被從原部隊逼走,轉到了邊防武警開始了九死一生的緝毒生涯。原來一切都沒有改變呀!
之後的一個月裏程萌不說話也不睡覺,整個人跟傻了一樣坐在病床上發呆。程家人看著著急,卻也無計可施,後來簡又送來了一份入學通知,就是現在這個美國芝加哥美術學院的,她沒有勸程萌什麽,隻是將通知放下便離開了。
三天後,程萌想通了,她接受了這份上天賜給她的禮物。然後,她整理心情,辭別程家人,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國度。而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給顧尚武發過一個短信、打過一個電話。無論顧尚武跟人結婚這件事是真是假,她都累了,從重生以來,她一直活的小心翼翼,一邊努力的討好顧尚武,為彌補前世的錯誤,另一邊天天擔心前世的一切會再一次重演。如今,她累了。
放下手機,拿出書包裏今天新買的明信片,上麵印著感恩節的圖案。她掏出筆,在上麵工工整整的寫道:“20xx年11月22日,感恩節。芝加哥下雪了,中國也下雪了嗎?”
放下筆,看著字跡一點一點的幹透,她小心翼翼的將明信片收好,在看向窗外紛飛的雪花,那份錐心刻骨的疼痛已經淡去了很多,果然,時間是最好的傷藥。收回心神的程萌很快便讓注意力重新回到桌麵上的書本上。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午飯時間,程萌這種窮學生自然乖乖的回到寄養家庭裏吃免費餐。
這裏是一座簡陋的公寓小樓,位於市郊的一個小巷子裏。程萌推開門,就見房東賈梅正在往桌子上擺餐具,看到程萌回來了,她抬起頭給了程萌一個微笑。程萌看到,她的眼角又有了新的烏青。
其實程萌的房東賈梅是個四十多歲的單身女人,就個人而言是個不錯的人,因為同是中國人程萌對這個女人本就有著一股親切感。不過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是個可憐人。二十多年前,賈梅懷揣著美國夢拚著父母傾家蕩產來到了夢中的天堂,本以為迎接她的會是嶄新且無比輝煌的生活,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所謂資本主義的黃金屋,隻是電影上的謊言。
語言的不通,生活方式的不習慣這些都不是最難的,最難得是生存,賈梅是純粹自費的留學生,學費貴的令人咋舌,父母在國內拚命的賺錢,卻還是杯水車薪。她在國內時成績就是中上等,來到美國又不適應這裏的學習方式,成績一落千丈,獎學金是沒指望了。隻好勤工儉學,然而,在國內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連襪子都沒自己洗過的她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最後隻好憑借著東方人的麵孔在酒吧做了女招待。後來她因為成績太差又頻繁曠課而被學校開除,無奈下嫁給一個大了她整整20歲的美國撈男人,不久就生下了兒子艾倫,後來老男人另結新歡跟她離了婚,帶走了所有的錢和孩子。不過好在留給她這套房子,讓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於是賈梅靠著給人家翻譯些簡單的公文來維持生計,後來又憑借自己中國人的身份在中國大使館注冊,成為了寄養家庭,算是有了份穩定的收入。本以為就此能過上幸福生活的她卻在幾年後得知老男人得了中風,癱瘓在床,她顧念著兒子,於是和老男人又複婚,後來沒多久老男人就病死了,錢是一分都沒剩下,隻留下個已經被老男人帶壞的兒子。這小子繼承了老男人的另一套房子,天天帶著各色男女在房子裏鬼混,每逢節日或者沒錢了就來找自己的“老媽”要錢,不給就拳腳相加。
這畢竟是人家家事,程萌也不好插手,可是最近這個混蛋明顯開始變本加厲,不但來了要錢,還打起了程萌的主意,幾次三番對程萌動手動腳,氣的她差點沒報警。可是房東賈梅苦苦哀求程萌,她也不想斷了賈梅的生路,於是隻好忍了下去,在每次這混蛋來的時候躲的遠遠的。
程萌和賈梅打了招呼,準備把東西放到樓上,突然,她發現賈梅的神色有些古怪,眼神總躲著自己。她三步並兩步的跑進自己的房間,隻見自己的房間雖然看上去很整齊,但是可以看出明顯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她衝到床底下掏出一個鐵盒子,急急忙忙的打開,本來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明信片現在被亂七八糟的隨意扔在盒子裏,程萌焦急的在盒子裏翻找著,最後甚至將明信片都倒了出來,卻都沒有找到她放在最下麵的那個顧尚武送給她的手鐲。
程萌氣呼呼的拿著盒子衝下樓就要去報警,房東賈梅死命的拉著她,最後更是跪下來求她。
“你知道那個鐲子對我有多重要嗎?他這叫偷,你知道嗎?”程萌氣的大聲吼著,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把鐲子放在程家。
“萌萌,賈姨求你!你別報警,你要是報警他們會把他抓進監獄的,我也永遠失去做寄養家庭的資格了。我答應你,我一會兒就去把鐲子要回來,你就算看在阿姨的麵子上,先不要報警好嗎!”賈梅跪在地上拉著程萌的衣角,苦苦哀求著。
看著地上跪著的中年婦女,程萌心軟了,可是那個鐲子是顧尚武送給她唯一的禮物,她真的無法就這麽算了。
“醜話說在前麵,如果晚上我打工回來還沒有見到那個鐲子,我就去報警!”程萌狠了狠心扔下一句話,將盒子抱在懷裏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