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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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的學習任務比上個學期翻了一倍,加上程萌還要打工,以至於最近忙的昏天黑地。今天又碰上比利的事情,若不是被人提醒,她真的忘記了今天居然是中國的除夕。由於程家眾人的特殊職業,程萌平時都不太敢跟家裏人聯係,所以每次的節日都是家裏人等到程萌消息的時候,好在雖然這份遠隔萬裏的“團聚”時間晚了很多,但是好在是趕上了。
合上筆記本電腦,程萌的心終於踏實了很多,當她拿著筆記本準備還給溫然的時候,發現屋子裏居然除了她已經沒有其他人了。顯然,溫然是被那三個人給拉走了,看時間應該是出去吃飯了。
將筆記本放好,程萌從冰箱裏拿出來之前包好凍起來的餃子,取了一人份扔鍋裏煮了,自己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吃了頓年夜飯,便洗了個澡回房睡了。
那晚,程萌的夢裏亂七八糟,有將母親推下河的比利,有麵色蒼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溫然,最後還有那一身橄欖綠,青鬆一般站在姥姥家門口的顧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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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中央軍區,高幹家屬院
自從政府下達的居民區內嚴禁燃放煙花爆竹,即便是在本應熱鬧的春節裏,a市裏也早已經聽不到那熟悉的鞭炮聲了。雖然說到處張掛的紅燈籠和國旗把小區裝點得一片喜慶,卻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顧尚武端著一盤餃子走上秦家小樓的二樓,輕輕的敲了敲門。見裏麵沒有動靜,便隔著門說道:“文茜,起床了麽?我把早飯拿上來了。”
顧尚武的聲音低沉且富有磁性,被客廳電視裏重播的春節序曲襯著格外的好聽。然而,明顯屋子裏的人並不這麽認為。
就在他剛剛說完,裏麵猛然傳來一聲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隨即,一個女孩的聲音高分貝的在屋裏叫罵了起來:“顧尚武你有病吧?大過年都陰魂不散,還讓不讓人活了?你給我有多遠就滾多遠!”
門外的顧尚武拖著盤子的手緊了緊,耐著性子衝著門裏說道:“那我把餃子放門口了,你記得吃!”
說完,他將盤子放在了門口的地毯上,快步下了樓來到了廚房。
廚房裏忙著收拾的保姆阿姨崔嬸是個風風火火的女人,五十多歲的年紀卻有著三十歲女人的性子,一見到顧尚武從樓上下來,趕緊擠眉弄眼的問道:“怎麽樣?理你了麽?”
顧尚武搖了搖頭,麵無表情的擼起袖子幫崔嬸幹活。
“小顧呀!”崔嬸以為顧尚武被拒絕了不高興,於是上前勸道:“文茜就是這個脾氣,都是她爹娘給寵的,你別往心裏去。再說了,這女孩子哪裏沒點小脾氣,你們想追人家,就得把臉皮磨厚了……”
不等崔嬸說完,顧尚武罕見的打斷她的話:“我沒追她!”
崔嬸一聽撇了撇嘴,眼睛裏滿是笑意,嘴巴跟機關槍一樣的不饒人:“你們這些小青年就是臉皮薄,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追求女孩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兩年多你對文茜的好,你嬸子可都看在眼裏呢,文茜年紀小不懂事,以後她就知道了,之前那個姓羅的就是個花花公子,哪點比得上你……”
知道崔嬸又開始亂點鴛鴦譜,顧尚武實在是無力去解釋,隻好低下頭繼續洗他的抹布。
不一會,門口傳來聲音,是秦家的眾人回來了。
秦誌軍一身軍裝的第一個出現在門口,彎腰換鞋的時候,肩膀上中將的肩章被陽光照的閃閃發亮。
“司令員好!”顧尚武雖然穿著便裝,卻還是立正站好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秦誌軍看了眼顧尚武,目光驟然降了好幾度,冷冷的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鼻音,就沒有再看過顧尚武一眼。
他身後的妻子沈從蘭是個保養的相當好的女人,明明已經快五十歲的年紀,卻讓人看起來隻有三十剛出頭的樣子。她看到顧尚武倒是沒那麽冰冷,但是顯然也沒什麽好態度,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而他們的身後,跟著的竟然是藍劍的中隊長秦川,他看到顧尚武時眉頭瞬間皺了起來。然後他快步走向顧尚武,熱情的打招呼:“小黑在呢!吃早飯了嗎?”
“嗯,吃過了。”
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顧尚武麵無表情的回答著秦川的問題,然後準備回廚房繼續幹活。卻被秦川一把手就拉了過來,然後將他帶到客廳強行按到沙發上,又在果盤裏挑了一個最大的蘋果塞到他手裏。說道:“小黑,你一個客人怎麽來了就往廚房鑽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炊事員呢!趕緊坐好吃水果!”
“嘭!”秦誌軍將手裏的報紙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力氣大的幾乎將大理石的茶幾拍的顫上幾顫。
一旁的沈從蘭一邊剝著手裏的桔子一邊陰陽怪氣的說道:“就是!我們秦家廟小!不起上尉這麽大的軍銜的炊事員!”
“小叔,小嬸,你們大過年的鬧什麽呢?好好說話不行嗎?”秦川第一時間為顧尚武打抱不平。
“我們鬧?”沈從蘭斜著眼睛瞪了秦川一眼,說道:“我說小川呀!你究竟是不是秦家的孩子呀?文茜可是你親妹妹,從前她是什麽樣的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她從小能歌善舞,性格也是開朗活潑,那可是咱們大院裏出了名的小才女,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天天隻坐在輪椅裏,跟個廢人有……”
“嘩啦!”一聲盤子摔在地上的聲音清晰的從二樓傳來。眾人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瘦弱女孩臉色鐵青的坐在輪椅上,腳邊是一盤摔在地上的餃子。
“是呀!我現在是個廢物,給你丟臉了是不是?那你就當沒我這個女兒不就得了!我就知道從小到大,我就是你炫耀的工具。”秦文茜本來秀美得小臉上滿是譏諷,甚至還帶著幾分惡毒。
“文茜,你瞎說什麽呢?”秦川皺著眉頭開口,卻是在看到女孩身下的那個輪椅時不由自主的放柔了語氣。
秦文茜冷冷的笑了一聲,說:“怎麽?我親愛的堂哥,你是嫌我癱了還不夠,還盼著我瞎是不是?”
“怎麽說話呢?”秦誌軍不禁訓斥著自己的女兒:“你表哥明明不是那個意思……”
還不等他說完,秦文茜已經高聲打斷他:“現在連尊敬的秦司令也看不慣我了是嗎?也對,反正我現在就是個廢物,好,我走行了吧!你們就讓我自生自滅得了!”
說著,就見她搖著輪椅就往樓梯下衝了過去,她本來的位置就離樓梯近,她現在不顧一切的往那邊使勁,瞬間,輪椅就著她的力道直接衝下了樓梯,而坐在上麵的秦文茜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尖叫著從輪椅裏滾了出去。
顧尚武反應最快,幾步衝到秦文茜麵前長臂一伸,直接將瘦小的女孩抱在了懷裏。然而因為他本就是沒有時間站穩,此刻又無法控製一個人加上輪椅的重力衝擊,於是腳下一滑直接抱著人就這麽滾了下去。
一眾人就看著兩人就這麽抱著一路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一直到了樓梯的最下麵才停住。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秦文茜從顧尚武的懷裏抬到沙發上關切的問著,而她卻呆愣愣的搖著頭一言不發。她清楚的感覺到,就在剛才跌落的過程中,男人用身體擋住了所有的撞擊,小心的嗬護著她。
那是一種她十分熟悉的感覺,瞬間,一個畫麵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
髒亂的廢棄工廠,響成一片的槍聲,四處飛射的子彈。那天,是她第一次出外勤任務,作為一個軍旅記者,她可不想一輩子蹲在辦公室裏喝著茶水,寫些歌功頌德的狗屁文章,她一直堅信,戰地記者才是自己的最高追求,所以,她仗著自己的堂哥爭取到了這次近距離采訪藍劍中隊的任務。
單位本來的安排隻是讓她報道下藍劍的訓練,外加挑幾個人做專訪就好,誰知專訪做到一半她就得知二隊接到了一個緊急任務,對於她來說,這簡直就是個驚天的好消息。於是,她軟磨硬泡終於在她指天發誓的態度下被批準參加這次行動。
本以為隻是一個簡單的抓捕任務,卻沒想到情報有誤,她們被一夥武裝份子困在一個廢棄的工廠裏,本來還興致勃勃的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接觸到死亡,當看到身邊一個戰士中槍倒下,她整個人都嚇傻了。
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呢?對,她躲在一個牆後麵,壯著膽子想將照相機伸出去拍幾個畫麵,就在這時她的腰間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劇痛,她隻感覺腿一軟直接就趴在了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的神智開始模糊,然後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在喊她的名字,她用力的睜開眼睛,就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奔著飛奔了過來。那人將她抱在懷裏,用身體將她護住,大聲的喊著各種命令。
秦文茜猛的轉過頭,那記憶力模糊的身影和顧尚武就這樣重疊,最後融合在了一起。
不對!不是說是這個顧尚武失手將自己打傷的嗎?可是他衝過來的方向卻是自己的正前方,即便她不是職業軍人,但是基本的物理常識她是知道的呀!顧尚武的位置就算是流彈都不可能打到自己,那麽就是說他根本不可能是打傷自己的人。既然不是他,為什麽他要往自己身上攬?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職業生涯。
秦文茜呆呆的看著此刻站在二樓收拾著碎片的男人,兩年多來她第一次認真的看清了他的長相。他很瘦卻並不孱弱,寬肩窄腰每一個塊肌肉都像是蘊藏了無窮的力量。他長得不算帥,卻讓女人看了就想往他懷裏靠。
兩年多他默默的承受著世人的指責、承受著自己的無理取鬧、承受著父母的冷嘲熱諷和無端謾罵,他就那樣忍著,用他所有的私人時間來照顧自己,沒有一句怨言,甚至沒皺過一下眉毛。
唯一一次表現出氣憤也是因為父親以他的名義向組織提交了結婚申請,他得知之後卻也沒有發什麽脾氣,隻是自己跑去默默的要回來撕掉,哪怕後來父親因此強行壓下了他的升職審批,他卻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這個男人究竟是為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