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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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病房,程萌指著最近的一個畫作說道:“比利和我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很多人認為藍色代表憂鬱,紅色代表熱情,黑色代表死亡之類的,但是很顯然,這幅畫的主色調是黑色,然後是勾勒的邊框是紅色,中間的是藍色。若是按照我們的理解,這幅畫透著的都是死亡、神秘的感覺,然而,並不是這樣的。”
程萌說著,翻出溫然之前給她的比利的檔案,指著中間的一項說道:“比利從小生活在父親家暴的陰影下,這上麵顯示,他小的時候常常喜歡躲在角落裏。在他的世界裏,隻有黑色才是最安全的顏色,所以,這大片大片的黑色就是他認為最安全的顏色。那麽,這幅畫裏的黑色就完全可以當做最沒有作用的背景色來看,這樣看來,中間這個藍色的圓圈和四周紅色的邊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眼睛裏的世界。”
程萌說的眉飛色舞,現場的醫生和蘇珊警官卻半句話都沒聽懂。
而這時的溫然卻眼中一亮,說道:“你是說,這些畫根本不是什麽抽象畫,而是他當時躲在櫃子裏時看到的場景?”
“沒錯!”程萌說著翻出當時比利躲著的儲物櫃的照片。隻見那是個灰色的鐵皮櫃子,就是最常見的那種掛衣服的櫃子,若是一個成年人勉強可以站在裏麵,但是另大家眼前一亮的是,儲物櫃的下方是三排很小的圓洞,應該是為了防潮或者是通氣用的小孔。
“我明白了!”蘇珊驚呼道:“我們都以為他是在槍擊案發生之後鑽到櫃子裏的,其實,他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在櫃子裏,而且他不是站在裏麵,而是蹲在裏麵。所以在槍擊案發生的時候他其實是通過小孔看到了外麵發生的事情。”
“那他什麽要無緣無故的鑽進櫃子裏呢?”一個醫生不解的問道。
“不是無緣無故!”溫然眸子一暗,說道:“他是被人塞進去的,原因應該隻是單純的校園欺淩。而他身上的輕傷,應該是除去槍手之外其他人留下的。”
眾人心中頓時明了,是呀!像比利這種無親無故又患有自閉症的孩子,自然會成為校園欺淩的重點目標。
“可是!”蘇珊警官疑惑的說道:“可即便我們知道了他是怎麽進的櫃子,又是通過什麽方式看到了全過程,那麽我們還是不知道主犯是誰呀!”
溫然看著程萌,點頭示意她繼續說:“這裏的畫基本都是黑色的背景,那麽按照我剛才的說法,我們用排除法將黑色去除,剩下的基本就是四種顏色,藍色、綠色、紅色和橙色。”說著程萌又指向另一幅畫,那幅畫的中間用紅色畫的亂七八糟的形狀,旁邊很小很小的地方畫著一小口的橙色。類似這樣的構圖是所有畫作裏最多的,程萌繼續說道:“這個紅色應該就是血液的意思,而旁邊那個橙色,應該就是行凶者的衣服顏色,按照畫作的數量來分析,橙色衣服的就是主謀,因為和橙色一起出現的紅色最多也最淩亂。以此類推,藍色的是從犯,綠色的是唯一沒有開槍的那個。”
程萌一句話說出口,眾人一片驚愕。
“程小姐,即使你的推理正確,但是法庭上是講證據的,你這樣的猜測,是無法成為呈堂證供的。”蘇珊警官嚴肅的提醒程萌。
程萌無奈,她之所以這麽認為,也全是憑借著對畫風的感覺,畢竟她不是搞專業心理學的,要讓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她還真的有些為難。她的目光再一次看向男孩的畫作,希望能找出一些科學的理論依據來佐證自己的判斷,卻在看到一副畫的瞬間僵直了身體。
溫然看出程萌的不尋常,他伸出手將她拉到身後,眼鏡後的黑眸一沉,轉過頭對其他人說道:“我助理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
溫然說著,示意蘇珊將用於取證的攝像機打開,然後他緩緩的走到比利的麵前。男孩因為剛才程萌手舞足蹈的演講被吸引了目光,正微微抬頭的看向這邊。
溫然緩緩的蹲下身,摘下眼鏡,平視男孩的眼睛,用一種極致溫柔的聲音說道:“你能看到我的眼睛嗎?”
一直沒有反應的男孩像是被溫然的眼睛吸引了一般,直勾勾的看著,隨後竟然默默的點了點頭。
然後溫然繼續用那種語速和語氣說道:“不要怕,你認得我,對不對?”
男孩再一次的點頭。
溫然繼續說:“現在你就在最安全的櫃子裏,然後我要給你看點東西,無論你看到了什麽,記得,不要害怕。”說著他從手中的資料裏抽出三個嫌疑人照片,並排舉在男孩的眼前。
男孩在看到三張照片的時候明顯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的呼吸開始加重,身體也開始緊繃,鬢邊甚至流出了冷汗。
“不要怕,記得我說的!”溫然說道:“你現在在櫃子裏,誰也傷害不了你!”
溫然的話似乎是起了作用,男孩的呼吸開始慢慢的平穩,表情也放鬆了下來。
“你聽到了什麽聲音?”溫然問道:“是槍聲嗎?”
男孩點頭。
“很多聲槍聲嗎?”
男孩又點頭。
“那麽,誰是最乖的那個?誰沒有開槍?”溫然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男孩的眼睛。他這個問題問的十分有技巧,他先問出了男孩認為最沒有威脅的一個。
男孩的眼睛看向了第二張照片,那是個和他同樣瘦弱的男孩子,據資料顯示,案發時,他穿著一件綠色的外衣。溫然於是將綠衣服男孩子的照片單獨拿了出來,問道:“他是最乖的一個對不對?他沒有開槍對不對?”
男孩點了點頭。
一旁的蘇珊剛要發問,溫然馬上抬手示意她不要說話,於是她隻好乖乖的站在一旁,繼續看了下去。
“那麽,誰是犯錯了,又馬上改正的那個呢?”溫然繼續問。
男孩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後將眼睛看向了剩下兩章照片中一個胖胖的黑人男孩。案發時,他穿著一件藍色的衣服。溫然用同樣的方法再次確認,最後隻剩下了穿橙色衣服的白人男孩。
事情到此,已經完全明朗了,結果跟程萌說的一樣。
就在大家都在為案件已經水落石出高興之時,隻見蹲在地上一直看著男孩眼睛的溫然突然瞳孔驟縮,本來白皙的臉頰瞬間褪去了血色,變得蒼白無比,甚至開始透出一層暗青,連嘴唇都跟著白了個徹底。然後,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和剛才男孩的表情如出一轍,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溫然!”程萌在一旁十分擔心的呼喊出聲。此刻溫然的樣子瞬間讓她想起,前世時第一次見到溫然時的場景。雖然兩個場景下溫然的表情完全不同,一個是頹廢,一個是恐懼。但是,程萌就是能肯定,溫然一定是遇到了那次一樣的情況,就像是人被夢魘迷惑,醒不過來了一樣。
“溫然你醒醒!”她直接撲了上去,一把將溫然的頭抱在了胸前,隔絕了他和男孩視線的接觸。
“沒事了!沒事了!”程萌撫摸著男人的發絲低聲的一遍一遍的呢喃著:“都是夢,醒來就好了!”
半晌,溫然從程萌的懷裏抬起頭,目光已經恢複平時的古水無波。他將眼鏡戴好,試著自己站起身,卻似乎全身虛脫了一般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還是由程萌扶著才勉強站了起來。
在看向眾人時,他的臉上已經撐起了微笑,雖然臉色還是蒼白一片。
“不好意思!我血糖有些低,剛才犯病了!”他笑著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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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兩人又是一言不發,溫然平靜的開著車,程萌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發著呆。
“你發現了什麽對不對?”程萌突然開口問道。
溫然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是的,你不是也發現了嗎?”
程萌也沉默了。
過了很久,程萌突然低聲的說道:“我在他最後的一幅畫裏看到了一個秘密,他母親去世的秘密。”
溫然沒有接話,程萌繼續說道:“那幅畫的角落裏畫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一雙伸向黑色的手,還有白色的橋和橋下黑色的水。他……”程萌說道這裏有些哽咽,似乎不想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母親不是自殺,而是被他推下了河。”溫然說道,語氣冰冷,卻意外的有些幹澀。
車廂裏又是一陣沉默。
“黑色是他認為最安全的顏色,所以,他將母親藏在了黑色裏。”程萌說道這頓了一下:“他覺得這樣母親就安全了,不用再被父親打罵了。”
“是的!”溫然說著,看著程萌悲傷的小臉,他繼續說道:“雖然他的做法不對,但是他還是愛他母親的。”
程萌歎了一口氣,輕聲的說道:“隻剩下暴力的家庭,竟然把好好的孩子扭曲成了一個怪物……”
就在程萌“怪物”兩個字出口的一瞬間,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後兩人的車子猛地停在了路中間。
程萌揉了揉被安全帶勒疼的肩膀,不解的嘟囔道:“什麽情況?這也沒紅燈呀!”
溫然似乎也是驚魂未定,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剛才竄出了一隻貓!”
“哦!”程萌一直在想比利的事情,也沒注意到底有沒有貓竄出來,隻好乖乖的閉嘴,不敢再打擾溫然開車。
沒有了程萌的打擾,溫然的車開的十分平穩,很快就到了兩人的住所。
就在兩人剛剛進屋時,溫然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然後抬起頭看向程萌,眼神深邃,像是在糾結什麽難以決定的事情。就在程萌快被盯的炸毛的時候,他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將電話接了起來。
可是還不等溫然說話,身後的房門就發出了震天一般的敲擊聲。
溫然看了看手裏掛斷了的手機,皺著眉歎了口氣,回身打開了房門。
門口,三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神色各異的站在門口,為首的是一個高大帥氣的白人小夥,一頭金色的頭發,笑起來眼睛都成了兩道弧線。他旁邊一個帶著耳釘的殺馬特造型的亞洲男人穿著一身的休閑服,手裏攥著個手機一邊打著遊戲一邊和兩人打著招呼,眼睛都沒離開過屏幕。而他們身後站著一個亞洲男人,一身黑色西裝,麵無表情。
隻聽為首的外國人用流利且不帶一點口音的標準國普對著程萌笑眯眯的說道:“嗨!美麗的女士,過年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