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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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飛靈走到鞋架那兒, 便沒再前進。
    屋內的地板有幾塊黑色的汙漬凝結,顯然很久沒有清潔過, 餐桌上擺滿了酒瓶子, 視線所及之處像鋪了一層冷色調的濾鏡, 冰冷邋遢。
    “瞧瞧這是誰回來了?”葛嶺打著遊戲,忽然察覺到她的視線,開口吆喝。
    葛飛靈下意識退後一步。
    桌前喝得爛醉如泥的男人,抬起腦袋,看見是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語氣:“哦,我還有個女兒知道回來,騙了不少錢吧, 還不快點孝敬家裏?”
    他還是那樣,一副要她奴顏婢膝的理所當然的嘴臉。
    葛嶺:“姐姐,你學費貸款還是男朋友替你交的啊?”
    “……”她的手放在未關的門把上,遲遲沒有回應他們。
    葛宏康厭惡又煩躁,說:“你就這麽對待生你養你的父母?回來就該幫著家裏做事,去把地拖了,煮今晚的晚飯。”
    她不再像以前,麵對葛宏康時叛逆又不忿。
    依舊是沉默, 她看著這樣烏煙瘴氣的家無話可說。
    一個免費現成的勞動力站在眼前不動, 葛宏康梗著脖子粗聲粗氣:“我告訴你!你一天跟老子姓一天就得為這個家付出,別光想著占好處不做事!”
    葛飛靈指尖微動,又退了一步。
    以前桂美娣努力維持這個家, 並教育她一起努力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值。
    為了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甘願付出所有。
    到頭來,連她住院也沒有人去探望,丈夫和兒子懷念的隻是她在家時默默付出的勞動。
    ……
    葛飛靈一言不發,終於邁動步伐,往門後退。
    這時兜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葛宏康人醉心沒醉,見她又要逃,一邊大吼大叫一邊要衝過來:“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看見家裏困難就嫌貧愛富,你男人能給你什麽啊?你就不怕他把你給賣了,你以為窮人就那麽容易跨越階級?!”
    她看著猙獰又仇恨的親生父親,沙發上的葛嶺置身事外,閑適地玩著遊戲機。
    他當然不急,她離開家中這麽久了,已經有了嫌隙,基本一切都是他的,她再回來,葛宏康會記恨著她狠心離家的過往,繼續拚命壓榨她。
    “自己是什麽人,才會怎麽想別人。”葛飛靈冷靜地開口,失態的男人一愣,“他能給我很多東西,都是你們給不了的東西,他能給我愛,給我錢,給我快樂,爸爸你呢?你給我的隻有無窮盡的打罵和剝削,你還要反過來怪我叛逆不孝順嗎?”
    葛嶺:“好慘噢,家裏得不到就去別人那兒乞求。”
    葛飛靈心頭微顫,指尖抓著門把泛白,她的親人總是一再打擊她,說她沒有資格也沒有本事。
    “殘廢還是想想以後找誰來照顧你吧。”葛飛靈戳他的痛處,依舊沉著冷靜。
    “……爸!你看看姐姐,她傍上有錢人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這種女人就欠打。”葛嶺怒瞪,扔下遊戲機,開始煽風點火。
    她微扯嘴角,在葛宏康揮著酒瓶子衝到門邊之前,甩上門,她馬上頭也不回地奔向樓梯。
    後麵傳來男人暴躁如雷的怒吼,她一邊走下樓階,一邊摸出手機。
    來電顯示是景浣。
    葛飛靈走出小區的時候,才接了他的電話。
    聽見溫和低緩的男聲,她鼻子酸澀,閉了閉眼。
    “飛靈,你沒事吧?怎麽那麽久沒接電話。”他關心地問著。
    “……我剛去洗澡了,沒聽見鈴聲。”
    “是嗎?”景浣比她還人精,辨認出她這邊的背景音,“你那邊有點吵,在外麵麽?”
    葛飛靈沉默。
    “你不說話,我就要過來找你了。”他又說。
    “我回了一趟家。”最後,她仍是招了,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抱有希望。
    景浣:“那你說地址,我馬上過來。”
    “不用……”她正要拒絕,他又說,“飛靈,我很擔心你,你就讓我過來吧。”
    葛飛靈頓了頓,想著他以往勸導過的話,最終點了頭。
    她報了小區的地址。
    在他沒來之前,她先道了聲歉。
    天橋下車水馬龍,街上閃著霓虹燈,葛飛靈握著手機,耳邊隻剩“嘟嘟”的掛斷音。
    她垂下手,站在天橋的欄杆,望著底下繁榮的景象。
    當初就是這兒碰到他的,她當時過得很慘,他跟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徐柔對他一見鍾情,興致勃勃地問她能不能追到他。
    ……
    半個小時後,葛飛靈遠遠看見停在小區門前的計程車,他穿得不多,一看就是馬不停蹄趕過來的。
    葛飛靈垂眸,望著他拿起手機,不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
    她等到手機響第七聲,接起。
    “飛靈,我到了,你在小區裏嗎?”他很急很擔憂。
    “你抬頭。”她輕聲說。
    景浣立刻抬起腦袋,夜色深藍,老舊的天橋上站著她。
    “我看到你了。”他露出放心的笑容。
    掐斷通話,他馬上過去。
    “怎麽好像哭過了。”景浣見著她,仔細觀察起她臉上細微的痕跡。
    葛飛靈別過頭,神色有些不自然,說:“剛才被風吹進沙子了。”
    “我幫你吹吹?”他又湊近一些。
    葛飛靈反射性後退,抗拒意味很濃,景浣微怔,無奈地笑:“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的習慣,到現在仍是還未為他徹底改變。
    “對不起,我想了很多,覺得我們還是不合適,你的病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她深呼吸,將編排許久的台詞說出來。
    景浣臉上的笑驀地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說:“是你的父母逼著你離開我嗎?”
    沒有。他們巴不得我黏你身上。
    葛飛靈搖搖頭。
    “那是為什麽?我們前段時間相處得不是很好嗎?”他從接到電話就一直擔心她,但不曾料過等來又一次的分手借口。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她深知任何借口都對他徒勞,索性擺出自己堅定的態度。
    景浣盡量理智地反駁:“我們年齡相近,不是老年人的歲數,也不是相差十幾歲,哪裏近黃昏?”
    “你知道我不是指這個意思。”她淡淡地說。
    “飛靈,你不要再耍我了好不好,我的感情經不起你這麽耗。”他揉一把眉骨,疼得厲害。
    葛飛靈冷靜地應對:“既然消耗得差不多了,那就放手吧。”
    “……”他遲遲沒出聲,整個身體繃得極緊。
    葛飛靈的視線慢慢挪到天橋底下川流不息的車輛,黑亮的馬路,空氣並不清新,不時融入汽車尾氣。
    “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這裏,不是我轉班進去的第一天。”
    她慢而平靜地說著:“徐柔也在,是她先注意到你的,說你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生,我當時就想,也還好吧。”
    “你各方麵是很完美,可是你總是對單純無辜的生物有多餘的同情心,當時你喂的流浪貓,餓了好幾天肚子,你喂了它一次,從此它就記住了你,然而你再也沒來過這裏,它後來餓死了。”
    葛飛靈轉過頭看他,說:“你當時想過這方麵嗎?”
    景浣紅著眼睛,血絲布滿眼白,他答非所問:“那你想過我沒有你會怎樣嗎?”
    她愣了一下,挪開目光。
    “你不會死。”
    這是她唯一能確定的。
    “飛靈,你寧願關心一隻貓的死活,也不在乎我的感受。”景浣嗓音微啞,“那隻貓我抱它回家養了一段時間,生病過世了,我才將它埋回這邊的公園,這些你又知道嗎?”
    葛飛靈:“……”有點頭疼。
    她下回找借口得提前調查好…
    “好,那我不舉例子,我就是沒那麽喜歡你,愛情對我來說不是必需品,你也不是。”
    景浣眼內積聚的淚水始終沒掉下來。
    “我不在乎,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就行了,就算是你裝出來的。”
    “景浣。”她倍感煩惱,在撂狠話和不撂狠話之間徘徊,“我真的不適合你,你和我在一起總是傷心多過開心,這樣勉強下去,又有什麽意思呢。”
    “我很開心。”他眨眼,無聲地掉下眼淚,緩慢而清晰地強撐,“和你一起的時光是我十八年來最高興的時候。”
    葛飛靈微掐掌心,終於狠下心:“你有病,像你這種得了病的人就是殘廢,跟我弟弟一樣,知道我為什麽要逃離那個家嗎,就是因為他的腿需要高昂的醫藥費來治療,我討厭拖後腿的廢物。”
    “我可以好的,我不是已經好了嗎?飛靈你別離開我。”景浣患得患失地握住她的手,和剛來的狀態大相徑庭。
    葛飛靈使勁甩掉,繼續:“你別演了,剛才還說我消耗完了你的感情,現在又來求我,你賤不賤?”
    “……飛靈,我知道你心裏不是這樣想的。”他管理好表情,努力將理智拉回來。
    “啪——”
    葛飛靈毫不猶豫地打了他一記耳光。
    “你錯了,我就是這麽想的,滾吧。”她收回手,忍住自己是否太用力的擔憂,將右手別到腰後,防止自己又心軟去安撫他。
    他沒有躲,不知是沒預料到,還是不願意躲。
    她的力道再重也重不到哪裏去,景浣的臉上隻有淺淺的紅印,脖上的喉結滾動,他毫無反應。
    葛飛靈覺得差不多了,轉身就要走,他這時開口:“你每一次在別人那裏受了委屈,從來不告訴我,隻想和我提分手,然後把氣撒到我身上,我知道你不夠喜歡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
    “可是很明顯,我的努力在你眼裏一文不值。”
    對啊,所以她一開始就說了,他們從根本上就不合適。
    葛飛靈停了幾秒,不受影響地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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