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字數:7185 加入書籤
清晨的日光濃淡正好, 錯落有致地爬上樓梯間的小窗。
光影斑駁。
熱熱鬧鬧的人山人海, 密集的黑發森林中, 景浣聽著卓星宇描述一條昨晚難解的數學題。
“那道題有圖麽?”景浣問。
卓星宇:“有的,不過有圖我也算不出幾分之幾?”
“你用尺子量一下。”景浣認真地給意見,“量出來約等於幾分之幾就填一個最接近的選項,選擇題最後一題通常是難點,這六分不值得你花費太多時間。”
卓星宇失望地“啊”了聲,撓撓頭,“你的第一就是這麽靠旁門左道考出來的?”
“是啊。”景浣不怕承認, 笑眼溫柔。
忽然之間, 他垂在一旁的右手被附近的人撞了一下。
這一撞並不重,隻是讓身體往左邊稍微傾斜。
景浣正要側頭看是誰, 入目所見一頭烏黑的長發, 以及白皙緊致的下頜線。
他的右掌心同時被塞進一顆如石子般硬的塊狀物。
葛飛靈在他身邊停留不超兩秒,看起來就像不小心擠了他一下。
她很快若無其事地拉開距離, 快步走向體育館。
紙條是早就準備好的,葛飛靈前後深思熟慮,在想如何避人耳目又能讓景浣準確得到紙條的辦法。
任何事情,隻要方法夠直接大膽, 往往最具風險也最一勞永逸。
葛飛靈計上心頭。
不如直接去遞紙條,控製好分寸和速度就行。
卓星宇隨著人群緩緩移動,在葛飛靈離開之後才認出她的背影:
“誒,她怎麽不跟你打招呼,畢竟是同桌……”
景浣的視線跟了她一會兒, 掌心收攏那顆揉成球狀的紙條。
他不動聲色地收斂目光,回想她方才的異常舉動,並開始猜測原因。
隔了幾秒,他將紙條自然地揣進褲兜,語氣半假半真地說:“她自從跟我坐了之後,態度冷淡不少,她真的很記仇。”
說到最後那幾個字他的笑意幾乎溢出來。
“不會吧,女神之前一直找你問題目的啊,而且看樣子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嘈雜的環境中,卓星宇的聲音越來越小低,底氣略不足。
其實他並不是很了解葛飛靈,隻是憑著內心的直覺相信她是心地善良的姑娘。
景浣收起笑,按著褲袋外微凸的痕跡,說:“好了,不跟你倒苦水了,你先回教室,我去辦點事。”
“什麽事?你去哪兒啊?”
他鬆開按住校褲的動作,想起昨晚辦公室呆到10點25也沒瞧見她的事,景浣回答:“辦公室。”
卓星宇點頭應好,沒有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景浣加快腳步上二樓,經過辦公室的走廊,一邊拆開紙條,一邊從另一側的樓梯重新下去。
紙條上隻有一行字:
【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體育館附近的灌木林見。】
他很快掃完,然後把皺巴巴的紙條疊成整齊的方塊,放進口袋。
難得她主動提出幫忙這個字眼。
其實從她轉進實驗班開始,景浣一直記得她對自己的前後態度。
她的勝負欲很強,同時又很愛麵子。
跟她相處的零星幾個細節中,他觀察發現,她之所以前期態度冷漠、把當他透明人,很可能是因為他沒像其他同學露出豔羨的目光。
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外表,所以同樣看重別人
的評價和眼光,他隻是將情緒隱藏得更好,她就不爽了。
然後像個鬥氣的小女孩,故意跟班裏的人都打過招呼,唯獨剔除他。
景浣想到這兒,嘴角不由又泛起一點弧度。
操場上除了第一節是體育課的班級,大部分湧動的學生已經散回教室。
葛飛靈按照計劃來到平時少有人走動的灌木林。
藏在灌木叢後的姚永半蹲著蓄勢待命,她頷首,對方比了個“ok”的手勢。
她放心地微微笑,隨即挪開視線,安靜地等待獵物上套。
大概過了兩分鍾。
寂靜的灌木林慢慢傳來腳步踩中幹樹枝的聲響。
葛飛靈早已準備好,克製地壓下眼底的喜悅,抬眸望向來人。
獵物終於跳進坑。
葛飛靈頭一回認認真真地盯著他,毫不避諱。
“你說吧,讓我幫什麽忙,是關於你的家庭情況麽?”景浣麵對她熱切的目光,眼瞼微抬,又及時掩飾住那一點意外和驚訝。
“我,我想讓你…”她裝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沒事,不急。”景浣耐心地引導她。
“嗯……”
葛飛靈眨眼的頻率升高,臉頰微紅,囁嚅著。
他的耐心和脾氣成正比,絲毫不著急:“慢慢來。”
“那、那你能靠近些嗎?”她的臉越發紅,似乎難以啟齒。
景浣頓了頓,眼內掠過些許東西,最後答應了,“好。”
女生卻是墊腳湊近他的脖頸,很輕的氣吹到他的耳畔,景浣一怔,也沒來得及躲,腦子一時全灌滿了她細柔的嗓音。
“其實我身上的傷跟父母無關。”
那句話的深意令人深究,景浣還未完全消化完,背後猝不及防地遭受來自同齡男生的重擊。
“你他媽湊這麽近幹嘛!滾開!”姚永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剛才躲著瞧見對方不如他想象的猥瑣醜陋,腦海裏衝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把這張臉揍成豬頭,恨不得忘了葛飛靈的叮囑。
操,長成這個樣子纏誰不好,偏來纏他的飛靈。
景浣沒有防範,被對方這一拳打到彎腰,他的眉緊皺。
葛飛靈立刻遠離戰場,不帶感情地看向姚永,做口型:抓緊時間打。
姚永差點要出聲回應,急急刹住口,改為點頭。
他的眼眸重新燃起嫉妒,死死地盯著剛直起腰的景浣,“老子今天就讓你嚐嚐骨頭散架的滋味!”
不等景浣和他平視,姚永又往對方的腹部掄了一拳,心想將他揍趴下,然後踹到他暈菜。
結果這人沒他想象中的弱雞,身高擺在那兒也不是花架子,受了他兩拳還能站著不倒。
姚永不信邪,又伸腿陰險地專門瞄準情敵的下身踹——
景浣抿著唇,終於從劇痛中反應過來,稍微躲過這一腿,身形勉強穩住。
“行啊你還挺能。”姚永憤怒地嘲諷,對方不如他預期的弱讓他有些惱凶成怒。
這下他更是使出看家本領,將情敵想成醜惡嘴臉的散打教練,姚永提襠又去踢膝蓋骨,企圖把景浣踩到腳底。
景浣閉了閉眼,思緒亂成一團,他的心跳劇烈波動,對方衝著他下狠手,他勉強躲了兩下,痛覺讓自己的反應變得遲鈍。
等適應了兩拳帶來的身體連環陣痛,他又靠著感覺躲了一擊,那個無來由就衝著他打的男生越發火大,章法開始亂了。
以前爸媽曾送他去學過近身格鬥和防身術,以防萬一
,但他沒料到,第一次使用的對象會是高中同學。
危險發生在千鈞一發,景浣沒時間思考,他本能地抓住姚永作惡的拳頭。
……
不僅是姚永呆愣,就連遠處觀戰的葛飛靈也始料未及地愣住。
“請問我認識你麽?”像是拔河比賽,景浣壓製姚永青筋爆起的胳膊,逐漸壓下對方的力氣。
姚永想也不想甩出另一隻手,失去理智地想揍他的臉。
景浣沒跟他客氣,皺著眉回擊一拳,出腿幹淨利落,校服抖落塵土的細微風聲。等姚永回過神時,他已經被踢倒在地,挨了一頓極富技巧的暴揍,右腿和被強硬擰過的胳膊疼得難以置信。
姚永臉上的表情頓時扭曲,失去嚎叫的能力。
情況直轉急下。
景浣麵無表情地解決眼前的飛來橫禍,地上素不相識的男生像要把他吞了似的眼神。
他正準備梳理今天發生的一切的細枝末節。
後腦勺再次防不勝防地被襲擊,硬物撞擊的痛直接通過腦神經蔓延開來。
姚永傻眼,看著前一秒還冷靜毆打他的情敵,下一秒就和他一樣躺地上了。
景浣倒下以後,葛飛靈鎮定地將手中粘著泥土的石頭放下,蹙眉看尚未殘廢的姚永:“你傻愣著幹嘛,還不快走。”
“好、好,謝謝你飛靈。”姚永十分感動,不合時宜地含情脈脈。
“快點。”葛飛靈不耐煩地催,拍掉手上的泥,環視一周,確定沒有任何一個攝像頭之後,她又蹲下身,從景浣的褲兜裏摸紙條。
他沒回教室,紙條應該在他身上。
葛飛靈果然從他的校褲口袋裏摸著被折疊整齊的方塊。
五分鍾後。
葛飛靈目送姚永一瘸一拐地上樓,她捏著紙條,把上麵的鉛筆字跡擦幹淨,再撕碎扔到一樓的公共垃圾桶。
最後她在衛生間洗幹淨雙手,徹底銷毀了所有的證據。
計劃所願成功。
葛飛靈如往常般上到二樓,回到八班,距離升旗儀式結束,時間也才過去了十分鍾。
隻是。
周一第一節課恰好是昊磷的課,葛飛靈回來的時候,好巧不巧又被他撞到。
“站住。”昊磷撞見她遲到的次數不少了,心裏又煩又覺麻煩,“我說你這孩子,怎麽老是遲到。”
葛飛靈揉捏著掌心,低下頭。
“等等,葛飛靈你別哭我警告你。”昊磷實在懼怕她的眼淚,而且上演了無數次,他早已警惕得不行。
她怎麽可能會聽話,心想這老師也是雙標的。
之前她見過景浣遲了一分鍾。昊磷並沒有像對她一樣嚴格嗬斥景浣,反而跟他說說笑笑開懷得很。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葛飛靈謹慎地隱藏內心的雀躍。
今天景浣不僅會遲到,還會缺席從現在起直至下周的期中考。
“對不起老師,我、我控製不了自己。”葛飛靈象征性地擠出兩顆眼淚。
昊磷刀子嘴豆腐心,說著不讓她哭,實際學生哭了他也沒轍的。
“行了行了,回去吧,你哪次犯錯不哭,不然老師也不會專門逮住你訓。”
葛飛靈擦著眼淚點頭,哭技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不等昊磷說完她便轉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
昊磷那種被人戲耍的錯覺又來了。
這姑娘怎麽…
昊磷甩掉腦袋裏
奇怪的念頭,夾著教科書和電腦跟在她身後走進教室。
“上次我們講到無機物是吧,這節課講……”昊磷下意識望著葛飛靈回座位坐下的身影,有些失神。
很快他便發現不對勁。
她同桌呢?最守規矩的景浣怎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