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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飛靈一宿未眠。
她從景浣倒下開始,就將他抬到次臥的床上, 整個過程抬得分外小心和吃力。
室內的墜燈剔透明亮, 窗外的夜風一陣又一陣, 掀起垂地的窗簾。
葛飛靈關掉一盞燈, 重新坐回桌子。
明天他醒來, 就可以徹底擺脫他了。
這次的計劃不成功便成仁。
直至淩晨五點,葛飛靈的精神仍維持在一個緊繃的點。
她的大腦不停地預想待會兒景浣的反應。
接著六點, 葛飛靈估摸時間差不多了,將他的手機放到床沿,靠近他胳膊的水平線。
隻要他一醒來,碰掉手機, 她收到訊號就可以開始登場演戲了。
橘帥依舊睡得很香, 這是她觀察多天確認的前提條件。
她計劃這一天的到來,已經很久很久。
“啪——”
葛飛靈趴在桌上的手臂開始微動, 動作緩慢,假裝剛醒來的樣子。
她揉著眼, 目光循聲轉向次臥的方向。
“你……”葛飛靈蹙眉站起來。
景浣微怔, 被酒精統治整晚的大腦運轉好幾秒, 他才意識到現在的畫麵意味著什麽。
“飛靈…”他連手機都沒撿,赤腳下床往她走近。
葛飛靈掐著時間,謹記一定要快的原則。
起初的震驚過渡到後麵的失望透頂。
她開口:“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景浣不管不顧地要過來抱她, 葛飛靈從桌上拎起備好的水果刀,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她知道武力方麵敵不過他。
“你別衝動。”景浣心驚,眼皮微跳, 立刻鬆懈力道。
他怕不小心誤傷她。
葛飛靈如願掙脫他,刀鋒麵向他,然後不動聲色揣上手機,她說:“我們分手吧。”
景浣宿醉過後的腦殼陣痛眩暈,他頭一回這麽慌亂無措,不知該如何挽回自己的愛人。
“…我跟她沒發生什麽,可能隻是一個誤會。”
葛飛靈緊握著刀柄,流暢地搬出台詞:“如果今天是我跟別的男人同睡在一張床上,你能說不介意嗎?”
景浣微怔,終於明白自己的說辭多麽蒼白無力。
不能再留戀,得趕快離開。
一旦他反應過來,她就走不掉了。
葛飛靈隻拿了兩樣東西,水果刀和手機,趁他走神的間隙,馬上從房子裏離開。
意外順利地進了電梯,然後一路跑到樓下幾十米開外,她再停下來攔車。
清晨的陽光朦朧。
葛飛靈呼吸急促,心底一陣輕鬆,仿佛沉重的石頭被卸掉。
所幸,終於成功了一次。
整整一個上午,景浣坐在她先前坐的椅子上許久,等他追下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她了。
打她電話,被占線。
景浣忽然記起一個細節,她手機裏曾有許多未接來電,她說是黑名單的騷擾電話,係統會自動掛斷。
他握著手機聽電話那頭的冰冷女聲重複道:“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
他現在似乎也成為了其中一員。
橘帥沒多久醒過來,打著哈欠從臥室出來:“哥哥,姐姐呢?”
景浣表麵沉靜,實則陷入瘋狂的自責中,屏蔽外界一切聲音。
橘帥又問了一遍,穿著葛飛靈的白t走近他。
景浣眼角的餘光掃見,神情恍惚間,以為她又回來了,驀地抬頭。
麵黃肌瘦的女孩疑惑不解,但還是衝他傻傻地笑。
景浣像是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怔怔地自言自語:“你應該不會拋下她不管的吧,就算你能拋棄我,也不會拋棄那女孩吧……”
“哥哥你在說什麽呀?”橘帥很喜歡他身上的氣息,溫暖又好聞,不像葛飛靈那樣有時冷冰冰的。
她說著又靠近了些,鼻子若有似無地嗅嗅。
“你的手機在嗎,能不能借我用?”景浣開口請求,什麽冷靜鎮定全沒了。
內心深處最懼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橘帥不明所以,但還是趿著拖鞋回房拿來手機。
他急亂地拿過手機,馬上滑開通訊錄,找出熟記於心的號碼。
手機湊到耳邊,緊貼著聽接通聲。
橘帥一眨不眨地瞧著他。
半響,應該是沒接通,景浣又失落地垂下眼瞼,鬆開手機還給她。
橘帥不小心戳到他微涼的指節,心裏不住蕩漾,他真是她這輩子所能見過的最好的男人了。
他家裏很有錢,脾氣特別好,對女朋友非常專一,以後還前途光明。
她一開始還不能理解葛飛靈說的遠離壞人,跟好人在一起的理論。
見到景浣這樣的人然後相處下來後,她總算明白了些許門道。
大概就是優秀的人的力量吧。
橘帥不禁幻想,如果自己正常考上高中,沒準也能遇見認識景浣。
“哥哥,到底怎麽啦,姐姐去哪兒了?”橘帥情不自禁拉開旁邊的椅子,指尖慢慢挪動,湊近他擱在桌上的手。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看上去好傷心的樣子,應該是被葛飛靈那種冷血的人傷透心了吧。
橘帥曾經回過一次家,沒偷到錢給男朋友,偶然間聽見隔壁的鄰居在八卦葛家的女兒搭上了有錢男朋友。
因此她動了歪念,男朋友也是,迫不及待讓她接近葛飛靈去騙錢。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橘帥發現景浣根本不受誘惑之後,不免又挫敗起來。
她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男朋友是個廢物,沒有景浣一星半點好。
他處處細心,能看出她的難處,借錢給她周轉,叮囑她別告訴葛飛靈。
這麽好的男朋友,她也好想要哦。
“你知道她家在哪兒麽?”景浣重新抬眸望她,眼內血絲蔓延。
他慌極了,非常怕就這樣失去了她,就在報考誌願的前夕——他連她被哪間大學錄取都沒能親眼看見。
橘帥點點頭,中指率先碰到了他的皮膚,心中竊喜。
然後景浣又聽見她回:“你是想去找姐姐麽,不過她已經不回她父母家啦。”
景浣剛燃起的希望即刻熄滅,紊亂的思緒繼續一團亂麻。
橘帥超級關心他,碰碰他的手,又摸摸他的額頭,煞有其事地說:“哥哥,你好像有點發燒啊?”
“我去給你倒水吃感冒藥。”
她“啪嗒啪嗒”動起來,積極地忙上忙下獻殷勤。
景浣失神,望著桌上昨晚殘留的酒瓶子,混亂遲鈍的大腦還未從她跑掉的事實中清醒過來。
直至一杯水塞進他掌心,和幾粒白色藥丸,女孩清脆的嗓音傳來:“哥哥,吃感冒藥吧。”
橘帥無不美好地想,隻要她一直這麽無微不至地對他好,總有一天他肯定會被感動,然
後喜歡上她的。
畢竟葛飛靈對他一點兒也不好。
景浣頓了幾秒,一邊接過一邊道謝:“謝謝你啊飛靈。”
橘帥霎時怔愣,幻想破滅了。
景浣眼眶紅得不成樣子,又很聽話地吞下藥,對著水杯說:“飛靈你對我真好,謝謝你,你回來好不好。”
一句比一句沙啞。
他緊緊掐著水杯,像是掐住了某個人的掌心,不願放開。
七月的天氣逐漸炎熱。
葛飛靈重新找了份新兼職,遠離市中心,遠離一切會碰到他的地方。
租的房子早就找到了,她直接入住,付了押金當天就搬了進來。
至於落在景浣那邊的東西,她無所謂,反正衣服來來去去也是那幾件,景浣給她買的昂貴裙子,她也不大留戀。
報考誌願的書籍倒是放置在學校,不過畢業典禮那天,她早已根據往年的排名,選定了大學和專業。
a大的金融係,這是最賺錢的專業。
兜兜轉轉,她終究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專業。
景浣選的是數學係,跟她撞不到一塊的。
他出身優渥,自然不用擔心專業前景問題,至少比她有資格隨心所欲。
大學比高中規模大得多。
葛飛靈猜他如果反應過來了,意識到這是她所設計的一切,沒準會恨上她,從此對她死了心。
如果沒反應過來,還想著找她的話,應該會往b大的方向找。
葛飛靈賭的是他大概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明白,他們並不適合。
在這段空窗期裏,隨時都會有女生盯上他,然後投懷送抱。
一個月,甚至不用一個月。
最好在上大學之前,他就能明白過來她並非良人。
這也是她曾經一直跟他強調的,他們才剛成年,彼時的對象將來不一定是陪伴一輩子的人選。
總要試錯、經曆和反省,最後才能篩選出自己合適的另一半。
他當時非要給她洗腦,舉出鍾情一人共度一生的例子。
葛飛靈當他的話是空氣,講:“你少拿個別的例子來舉,我不信。”
他慢慢將她圈在懷中,笑得愜意:“那就看我好了,近在眼前的例子最有說服力。”
……
葛飛靈想起來扯了扯唇角,還是覺得他這人無恥到一定程度。
快點再找新人吧。
有了新人就會發現她當女朋友多麽失敗,一點兒也不稱職。
至於她,還是孤獨地賺錢過自己的日子好了。
八月,最熱的月份降臨這座城市,葛飛靈收到第一批錄取通知書。
她拆開信封,a大通知書設計清雅,紙張高級,她確認專業沒有被調劑後,緩緩合上。
這時他應該比她提前收到a大的通知書吧,畢竟是保送的提前批。
葛飛靈將通知書收進新買的背包裏,著手準備查一下入學要帶的必備品。
她打開手機,隨眼掃見信息欄裏被攔下的騷擾信息過上百條。
大概不是葛宏康發來的催錢信息就是被係統識別出來的詐騙營銷,或許還有景浣的騷擾信息。
葛飛靈手指停了兩秒,按下刪除鍵。
這些消息對她而言不重要,當前最重要的是心無旁騖地迎接新的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