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浣在七月已經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a大的通知書被他隨手扔到書桌角落, 他轉頭認真地查b大有什麽專業會是她感興趣的。
    “寶貝，你最近怎麽沒帶小靈過來玩啊, 雖然說她性子悶悶的, 但是一段時間沒見她怪想念的。”
    江婉姝又研發了新的甜點，別有心裁地擺成花瓣的模樣, 然後端進來給自家兒子嚐鮮。
    景浣眼眸緊盯電腦屏幕，無暇顧及，淡淡地嗯了聲。
    “你嗯什麽啊。”江婉姝好笑地嗔, “說起來你最近也不太對勁的樣子, 好像又回到了高三時的感覺。”
    接近成年的大男孩, 側臉眉目英挺, 輪廓長得恰到好處。
    其實景浣有點像她，不過幸好五官沒有女氣，依舊是幹幹淨淨的男生模樣。
    外形上看, 小靈確實跟他蠻配，漂亮精致的女孩, 水靈得很。
    江婉姝屬於那種越看人越順眼的類型, 況且景浣喜歡, 她又有什麽理由不喜歡呢。
    記得上一次小姑娘來這兒, 似乎已經有點抵不住小景的魅力了。
    江婉姝還欣慰著, 兩人總算雙箭頭了。
    “……小景你怎麽在看b大的官網, 你不是保送a大了麽？”興許是景浣瞧得過於認真，江婉姝循著目光掃過去一眼。
    景浣斂眸，隻回答了上一個問題：“可能準備開學了, 她有點忙，所以沒空過來。”
    他很快又將界麵關掉。
    江婉姝不疑有他，注意力又回到他們倆的感情史上，說：“她也是念a大對吧，我記得你說過她成績很不錯的。”
    景浣點頭，揚唇笑：“對，我看著她填的a大。”
    “那她什麽時候再來咱們家玩啊，她那麽害羞，我怪喜歡她的。”江婉姝無不期待。
    “……再說吧，她說她隻要見我就好了。”
    “兩個小壞蛋。”雖說一把年紀還得吃兒子的狗糧，江婉姝也不惱，看著景浣幸福她也滿足了，“你們啊，要是能堅持到大學，一畢業我就給你們辦結婚證。”
    景浣眼底忽地笑意褪去些，江婉姝沒發現，仍在構建美好的藍圖。
    片刻，他應道：“會不會太早？飛靈她可能最後才會考慮婚姻。”
    即使她不在，他也能從善如流地憑著記憶複刻她的想法。
    “也是，那看你們情況。”江婉姝笑眯眯，仿佛未來的四年一晃而過。
    景浣眼角的餘光掃見桌角的通知書，心底微沉。
    她是多麽毫不留情，不在乎他的感受。
    可他甘之如飴。
    橘帥也是後知後覺才發現，葛飛靈單方麵跟景浣分手了。
    原因不可得知，但是應該跟她有關？
    那天景浣失常，她鞍前馬後地關心他，結果等他恢複正常，就開始趕她走。
    橘帥有點難以置信：“……哥、哥哥，為什麽趕我走啊？？”
    男生的嗓音悅耳如優美的小提琴曲，然而說出來的話客氣疏離到冰冷。
    “她走了，你還呆在這裏幹什麽。”景浣的理智回籠，慢慢思考出個中關係，“喜歡我嗎？”
    橘帥怔愣，不由自主點了頭。
    “你喜歡我，那也得放到同一平台和同校的女生公平競爭，你覺得兩情相悅會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麽？”
    “……”她張了張唇，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葛飛靈不在，他
    往日的溫柔與善意統統消失不見。
    “我、我，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我就變成什麽樣，我可以改。”
    景浣眼神驟冷：“你能給我變出她麽。”
    橘帥：“……”為什麽他就這麽喜歡她，喜歡到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實在氣急了，一下子拔高音量：“可是她又不喜歡你！你這個大傻子！”
    空氣中凝固的沉默。
    橘帥出口之後才發現自己說錯話，馬上捂嘴，忙不迭道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別……”
    可惜造成的傷害已成定局，他沒說什麽，隻是一言不發地開始替她收拾東西。
    他是真要趕她走。
    橘帥慌張起來，還跪地向他求情。
    但景浣像變了個人，不為所動地繼續收拾，還逼她換下葛飛靈的衣服。
    不到一小時，橘帥穿著來時的衣服，抱著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蹲在他的門前。
    她還不死心，她不信平時友善的男生會如此絕情。
    然而事實就是，景浣確實是這樣的人。
    當葛飛靈在他麵前，他可以對身邊的人伸出友好的橄欖枝。
    當葛飛靈消失了，周圍的人好像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橘帥守在門外蹲了半天，就等著景浣回心轉意或者出來活動時她求情。
    但那天，橘帥呆到晚上九點，他也沒有出來。
    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一點動靜也聽不見。
    橘帥隻能灰溜溜地回廢物男朋友的出租屋，之前景浣給的錢讓她處境好了些，現在沒了葛飛靈的庇護，她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她兩手空空地回去，準被他打罵，但無可奈何。
    無論她回哪個家，都逃不過挨打的命。
    葛飛靈已經拉黑了她的號碼，她也找不到人求情，沒想到上午的沾沾自喜這麽快變成了她受苦的根源。
    在學校收錄畢業屆的錄取大學前，景浣接到貓舍的電話。
    他先前預定的貓崽被看護得很好，再大一些，就可以帶回家養了。
    景浣聽完，久久沉默，應好，他有空會去看一眼的。
    起先買貓也是為了她無心的一句話。
    “…我還挺喜歡動物的，不過家裏不讓我養動物。”
    景浣當天就去貓舍給她挑了一隻藍黑色的英短。
    那隻小貓喜歡發呆，跟她有點像，還像一隻安靜的小狐狸。
    景浣挑中它的時候，想著貓可以培養感情，讓她沒那麽孤單。
    其實他也有點苦惱自己對她的迷戀，她吃不消他知道，可是他已經很難再改變了。
    計劃著將來有一隻同樣粘人的貓，分散她的注意力。
    沒準她會因為小貓太麻煩，開始念起他的好。
    ……
    景浣又翻出了那本筆記本，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
    很多細節，回頭想來不禁會心一笑。
    她將做功課的認真都投注研究他身上了，包括後期暗戳戳諷刺他的內容。
    【1月24號，晴，jh又向一名女同學展示了他尾巴上五彩繽紛的羽毛。】
    【他超級無聊，為什麽比我受歡迎？就因為他是男的？】
    【如果我在第一的位置上，我才不會像他這麽高調，閃來閃去。】
    ……
    筆記上的東西他溫故上百遍了，每次看見她變著法子地誹謗他，景浣眉眼不自居舒展。
    她不肯承認，可是她字裏行間在意喜歡他的痕跡異常明顯。
    【他每天早上六點二十到食堂，大概六點四十五回教室。】
    【毛巧貞對他而言太輕鬆，而徐柔又段位太低，柴佳更不用說，第一步就輸了。】
    【出身往往決定了一切，他現在的性格和學習能力，換個家庭根本養不出來，充其量也就是隻鳳凰，當不了耀武揚威的孔雀。】
    景浣一句句瀏覽，忽地笑意停滯。
    【真心隻會被踐踏，處心積慮才能贏。】
    ……
    記憶緩慢地又幫他回憶起她之前的所作所為。
    她前期對他能狠下手是真，在一起後還能設計他推卸責任也不假。
    景浣記得那天晚上，明明兩個人一起喝醉了，趴在桌上的人隻有她，而他在床上。
    他確實什麽都沒幹，但她反駁的時候邏輯清晰，一句話換位思考讓他啞口無言。
    她聰明又精準地抓住了他對她的霸道占有欲，隻要把他帶進自己的標準，她就可以站在受害者的身份來分手了。
    景浣揉著眉骨，精神疲倦，他壓不住心髒的絞痛，拉開抽屜。
    他又開始碰藥了。
    如果說她這麽煞費苦心地想離開他，他可能會同意……不，他不可能同意的。
    他連跟她在一起的時間都時常覺得遠遠不夠。
    怎麽可能忍受得了見不到她的日子。
    景浣小心翼翼地合上筆記本，腦內刻下那句“真心隻會被踐踏”。
    她總結得分毫不差。
    八月底，新生開學前夕，昊磷帶完高三畢業的這一屆，又開始帶新一屆的高三了。
    幾個嫌累的同事搬到二樓的辦公室，準備帶剛進來的高一鮮活小雞崽們。
    昊磷坐在辦公室，不時拿到心儀大學的應屆生來探望他。
    他應接不暇，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們高興。
    “學自動化啊？這個好這個好，到了大學也別鬆懈啊。”
    “好好好，老師會注意嗓子的。”
    “以後啊你們可得爭取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昊磷接待完探望的學生，檔案表上記錄的大學信息也集齊得差不多了。
    最後隻剩景浣和葛飛靈……以及一個臨時報了國外大學的學生。
    昊磷想起那個嬌氣女學生就惱，漂亮成績好也不是她嬌氣的理由，還不懂得感恩，也不回母校探望老師。
    至於景浣，他馬上平和得多，也許是那孩子太忙了。
    保送a大是一中的榮耀，景浣為學校爭光又有出息，昊磷沒法對他撒氣。
    “老師。”
    說曹操，曹操就來，昊磷抬起頭。
    一個暑假不見，個兒高了不少的身影跨進辦公室，習慣性敲門報告。
    昊磷笑得合不攏嘴，忙喚他到這兒來。
    “景浣，你來了啊，怎麽樣高三畢業的暑假有沒有到哪裏去玩？”
    他最得意的學生，依然是不驕不躁的性子，淡笑著回：“沒去哪兒。”
    “那應該就是好好預習大學的專業了吧。”昊磷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
    景浣禮貌地笑著，將手上的果籃放到班主任的辦公桌，不動聲色地切入主題：“還好，我猜我們班也有十個以上去了a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