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飛靈坐在椅子上, 掌心緊掐。
    肯定不會這麽巧, 景浣要真在意她，就不會跟她裝不熟。
    解寧黛很快收回視線，然後在最後一句話拖長音。
    “真的假的, 是誰的照片？？”
    “快說哇你，別賣關子。”
    舍友們按捺不住。
    解寧黛托著下巴, 說：“不認識，沒見過那個女生, 不過長得賊漂亮。”
    葛飛靈緊繃的精神鬆懈下來，慢慢鬆開合攏的掌心。
    一聽不是認識的人，兩個人興致低了點, 其中一個像是想起什麽, 又問：“不認識的女生......該不會就是之前軍訓的時候，景浣請假去找的那個人吧？”
    “哎有可能, 當時我還在想，幹嘛還非得去大學找人呢，周末約出來一起聚聚不就行了？”
    “是鬧矛盾還是分手了啊？”
    接下來她們的重點慢慢地偏移到景浣和不知名女孩的故事, 紛紛提出各種猜測。
    解寧黛時不時參與一下，提供自己見到的線索。
    葛飛靈確認與自己無關後, 心底鬆了一口氣, 但是轉而又開始在意起，景浣存的照片，除了她還會存誰的？
    他最近精神看著挺正常的，但做的事難以理解。
    葛飛靈起身, 去衛生間洗一把臉。
    緩緩流下的水聲，葛飛靈用冷水按捏著，洗到一半，門忽然被敲響：
    “飛靈，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是解寧黛的聲音。
    葛飛靈抹掉眼角的水珠，睜開眼，看見個解寧黛對著鏡子裏的她笑。
    “？”
    她很謹慎，輕聲問：“有什麽事？”
    “聊一下......”解寧黛眼裏的笑意十分明顯，“你和你男朋友的事？”
    葛飛靈眼神微變，沾滿水漬的臉望著她。
    “我男朋友在國外，你認識他麽？”
    她沒少在舍友麵前和姚永聊。
    “哦，那就前男友？”解寧黛忽然沒了往日的傻白甜，展現出一種胸有成竹的必勝姿態。
    葛飛靈忽然有些迷惑，其實解寧黛在學習上的狀態很正經，跟日常談及景浣的狀態截然不同。
    她不知是被解寧黛過於癡漢的態度給欺騙了，還是因為景浣，最近搞得心神不寧，警惕心逐漸消失。
    “我沒有前男友。”葛飛靈卸下毛巾，擦幹自己的臉。
    “飛靈，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景浣死嗎？我看見他今天吃了三次抑鬱症的藥。”
    葛飛靈一瞬停滯擦臉的動作。
    抑鬱症？
    又玩什麽新花招。
    解寧黛幹脆走進來，關上衛生間的門，低聲跟她解釋清楚：“好吧，我已經知道你和景浣的關係，其實呢我確實很喜歡他，但他因為你都得了抑鬱症了，這種程度我也不好意思再倒追了，他那個老女朋友我也看見了，說來也巧，我小叔開娛樂公司的，那個女人我見過，十八線不出名的演員，平時就靠接些扮演掙掙外快。”
    “......”葛飛靈說不出話，花了兩三秒消化這段話。
    幾秒後，她繼續擦著臉上的水跡，回了一聲哦。
    解寧黛：“？？”
    “不是。”解寧黛不死心，強調景浣的病，“難道你的心是冰塊做的嗎？一點反應都沒有，你就回我一個哦？”
    葛飛靈心底默念一切都過去了，她明天就去辭了那份家教，不礙著他繼續收割男女老少了。
    “那你想讓我回什麽？說我對不起他，立刻回到他身邊嗎？”葛飛靈冷靜地反問。
    “這不是你應該做的嗎？如果你不喜歡他了，我跟他聊天的時候你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解寧黛當時不懂，隻覺得景浣可能高中沒和她交好，但沒料到他們是男女朋友。
    葛飛靈捏緊毛巾，擰開水喉，將毛巾清洗一遍。
    後邊的舍友，就待在門口那兒等她回複。
    她洗幹淨毛巾，掛回牆壁的掛鉤，然後一條條答她：“這不是我應該做的，我確實不喜歡他了，你跟他聊天的時候我正好心情不太好，你誤會了。”
    “葛飛靈！”解寧黛盯著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我真的要被你氣死了！”
    “你就等著景浣死在你麵前吧。”
    解寧黛惡狠狠，毫不客氣地說出這句警告的話。
    葛飛靈臉色依舊正常。
    她不吭聲，也沒做什麽，平靜地望著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的解寧黛摔門離開。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騙局，差點掉進他的坑了。
    等到下一周，葛飛靈在星期五的晚上提前打電話通知許麗恒：
    “阿姨對不起，我最近的課業很重，實在抽不開身，彤彤那邊可能......”
    許麗恒十分意外：“啊？怎麽說不來就不來了，大一這麽忙嗎？”
    “嗯。”葛飛靈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像是被課業折磨得無法脫身，“實在很抱歉，替我跟彤彤說聲對不起。”
    電話那頭的婦人歎了口氣，並未責怪她：“沒事，我能理解的。”
    “那飛靈你還是專注學業吧，我問問景浣能不能再找個英語家教。”
    聽見他的名字，葛飛靈的心跳紊亂一秒，很快又鎮壓下來，她輕輕地應：“好的。”
    通話結束，一切都很順利。
    葛飛靈的心情好了些，她從陽台回到寢室內，坐到椅子上，開始查學校附近的二手市場信息。
    雖然臨時結束了兼職，但錢也攢得差不多了。
    正看上一個發布信息的賣家，屏幕上方忽然彈出來姚永的一條消息：
    【飛靈靈~我好想你哦。】
    葛飛靈滑掉，當沒看見。
    不一會兒，對方又發來一條：【我知道你在線的，想給你寄明信片啊！快回我回我！】
    葛飛靈指尖微停，最後還是打開了那個對話框。
    【不用寄，你給我發照片就行了。】
    【啊飛靈靈你終於回我了嘿嘿。】
    【為什麽不寄啊，我還想給你寄禮物呢，外國的特產！】
    葛飛靈是真不感興趣。
    【我說了不用，等你回國再說吧。】
    姚永那邊默了會兒，然後發了一個垂頭喪氣的表情。
    【......唉。】
    【你明知道我四年以後才能回國啊。】
    【飛靈你真的喜歡我嗎？那個景還來煩你麽？】
    葛飛靈沒跟姚永提過景浣跟她同一間大學的事，主要是覺得沒必要，而且，姚永雖然四肢簡單，但是心眼挺小的。
    【還行，如果你不想要我這個女朋友也行，我們和平分手。】
    一提這個姚永就慌，什麽懷疑什麽試探都拋到腦後，他乖乖地回：【我隻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啊。】
    葛飛靈滿意他的認慫回答，頓了幾秒，給了他一個甜頭：
    【寄明
    信片也可以，每個月寄一張吧。】
    姚永馬上又恢複精神，給她發了十幾條激動的感歎號，高興得忘乎所以。
    她嘴角微翹，這種雲男友也不錯，至少在她的把控範圍內。
    葛飛靈繼續去觀望賣家和電腦的信息，4g內存條，in7係統......
    在姚永炮轟她的十分鍾裏，她慢慢瞧完了校內二手的筆記本。
    最後約定了一個賣家，在校外的咖啡館見。
    葛飛靈有點嫌貴，發消息商量：【可以換個地方嗎？你也是a大的吧？】
    那人回複的速度很慢，葛飛靈習慣辦完一件事再辦下一件，所以一直等著。
    兩分半鍾後，上方終於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嗯。】
    【你不介意的話，那就去北苑的食堂吧，那邊近男生宿舍。】
    這樣時間縮短不少，葛飛靈敲：【好，那我先付定金。】
    賣家很快接下轉賬。
    葛飛靈記下他所有的人身信息，以免被騙。
    她一開始就是打算找校內的同學，學生之間起碼光明磊落。
    時間定在周六的下午。葛飛靈正好辭了家教的兼職，時間充裕。
    “這不是黛黛推薦的二手市場？飛靈，你還在看二手電腦啊，我還以為你準備買新的。”
    舍友正好進過她的桌子，瞥見她的頁麵，隨口問道。
    葛飛靈鎖屏，簡單解釋：“我的錢不太夠，專業要求電腦配件又不能低，所以隻能買比較好的二手。”
    “說得也是。”舍友恍然大悟，這時解寧黛背著包回宿舍，一臉悶悶不樂。
    室內忽然靜了些。
    等解寧黛拎著杯子出去裝水，噤聲的舍友重新解除封印：“這幾天黛黛心情好差，而且好像有點針對你...”
    “沒事。”葛飛靈垂眸，隻要解寧黛不說她和景浣的事，無論解寧黛怎麽針對，她都無所謂。
    翌日，葛飛靈細心地帶了個袋子，拎上棒球帽出門。
    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葛飛靈順便在食堂吃了一頓三塊錢的素菜飯。
    周末的食堂人少了大半，沒平時上課的高峰期。
    葛飛靈戴著帽子，沒幾個男生注意她。
    吃完飯，葛飛靈洗幹淨手，回到放袋子的座位時，忽然看見熟悉的人影。
    景浣在門口，和一個女人說著話。
    又是他，又是那個演員，還在演。
    他估計不知道解寧黛好人心切，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了吧。
    思及這個，葛飛靈忽然又產生一個疑點，如果沒有他的事先同意，解寧黛如何知道他們的關係？她家有做偵探的親戚？
    葛飛靈將帽簷拉低，瞄了眼飯堂的時鍾，還沒到約定的時間。
    她坐下吃飯的原位置，一隻手支在桌上撐住下巴，遮住嘴。
    然後觀察著他這回又想演什麽。
    他能每次精準壓中她所在的地點演，還是說，無差別為a大提供飯後笑點？
    葛飛靈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被那演員狠狠甩了一巴掌，帶指甲印。
    食堂這時的人逐漸增多，加上他毫不避諱，是個人都能看見他被一個老女人打罵侮辱。
    雖然深知是演的，但葛飛靈仍微微皺起眉。
    那演員不僅甩他耳光，還從他口袋裏掏出一瓶什麽東西。
    直到白色顆粒狀的東西全部倒落，葛飛靈才看清楚那是一瓶藥。
    腦海裏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解寧黛說的抑鬱症。
    女人搶走他的藥，然後擰開瓶蓋，特瀟灑地全部倒掉，將藥瓶扔到地上，拍拍手，囂張從容地離開食堂門口。
    葛飛靈麵無表情。
    假的，都是假的，他在演戲給別人看。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坐不住了。
    景浣半蹲下，撿回那個藥瓶，再回到藥丸撒地的那兒，一顆一顆地撿回被女人倒掉的藥。
    門口是人流最後的地方，進出的學生先是好奇地望了一眼，發現是他之後，驚奇又匪夷所思。
    還有一些人準備看著他的笑話。
    這下他自己證實了論壇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離得太遠，加上他側著身體，逆光的臉龐望不清他的表情。
    即使看不清，葛飛靈也能猜到他演得絕對不是什麽意氣風發的狀態。
    否則圍觀的幾個人不會露出嘲笑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