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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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說了一會話,眼看著要傳午膳了,慶德帝畢竟是病人,體力便有點不濟起來,言語憊懶,眾臣知趣,都退下了。到了晚上,太子也隨皇後回去了,太子乘禦輦,皇後乘翠蓋金縷九鳳車,到了該分道的地方,卻看見皇後的車在前麵停下了。
    太子禦輦繼續往前走,到近前時,隻聽見翠蓋車內喚道:“太子過來。”
    蕭景衍下了禦輦,走到翠蓋車前,周圍宮女都識相退下了,東宮侍從也都退得遠遠的。天早已黑透了,兩邊都是高聳的宮牆,夾道尤其昏暗,翠蓋車的窗上挑起了簾,皇後的臉在窗內影影綽綽,仍是記憶裏一樣清豔的絕色。
    “聽說如今給聖上看病的是秦禦醫?他說聖上病情如何?”
    蕭景衍性格其實像極她,清冷高傲,看似循規蹈矩,其實無所不為。這種話隻有她敢問,也隻有蕭景衍敢答。
    “早則今冬,遲則明年夏天。”
    “哦,原來太子知道。”皇後語氣平淡:“我還以為太子不知道呢。”
    這是在怪他掌權心切了。
    “我等得了,西戎人等不了。”
    西戎人圖謀中原,大戰一觸即發,皇帝以為和親是拖延對方,其實是對方在拖延大周,送去的公主和財物都是羊入虎口,更兼麻痹了將士心態,不趁現在趕緊整治北疆,到時候西戎人趁慶德帝駕崩直接開戰,混亂之下,更加棘手。
    這才是西戎人的明謀,相比之下,離間大周皇帝和太子,不過算是個變形的暗殺計劃罷了。成了最好,不成也有後招等著。
    皇後也知道他心性,不再多說,放下簾子,翠蓋車重又緩緩而行,朝長春宮走去。
    蕭景衍回到禦輦上,侍從就算不知道養心閣內發生了什麽,看這形勢都猜到了,一個個都噤若寒蟬。都是東宮的老人了,知道太子看似溫和,實則是性格高貴疏離,都不敢問,更不敢勸。一行人安靜往東宮走,卻遠遠看見一點燈火,正相對而來。
    這個時間,宮門已經要落鎖了,宮中規矩又嚴,鮮少有人敢這樣亂走。所以禦輦就慢了下來,沒想到那燈籠也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像是在打量,不敢貿然過來。
    禦輦裏太子問道:“怎麽了?”
    “有個人……”侍從正要說話,隻見那燈籠忽然飛快地靠近,像是那提著燈籠的人已經跑了起來,宮裏從來連疾步都少,那人卻飛跑起來,似乎是個少年的身形,穿著錦衣,燈籠也跟著他的腳步跳動著,像一團飛舞的火焰。
    太子隻挑簾看了一眼,就笑了起來。
    “是小言。”
    言君玉跑到近前,已經有點氣喘籲籲的,額上都是汗,他自己大概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所以先聲奪人道:“是容皓說要我來找你的。”
    “哦?”蕭景衍隻是笑:“那小言其實一點也不擔心我了?”
    言君玉胸膛還在一起一伏,聽了這話,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隻是跑得太快,眼睛裏都帶著朦朧溫熱的水氣,實在是毫無威懾力的一眼。
    蕭景衍伸出手來,傾身將他拉上了禦輦。
    簾子落下來,言君玉還沒想好要不要生氣,就被他抱住了。
    他這次抱言君玉的方法和以往都不同,倒像是抱著什麽暖和的東西,懷抱舒展開來,把言君玉整個人擁在了懷裏,連一寸間隙也無。
    “小言來接我,我很開心。”他輕聲說道。
    言君玉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但他向來是說不出軟話的,即使心裏已經是一池春水,嘴上仍然硬梆梆地道:“你知道就好。”
    蕭景衍沒有回話,也沒有再逗他,隻是把頭也靠在他肩膀上,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禦輦內很暗,但言君玉卻本能地覺得,他臉上一定是沒有笑容的。
    言君玉忽然有點後悔,很想要說點什麽,但他不像容皓,很輕易地就能逗得別人笑起來,也不像蕭景衍,什麽溫柔的話都能說得出口。他隻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反手摸了摸蕭景衍的背。
    “下次不要這麽晚回來了。”他用盡了力氣,隻說出這一句。
    但抱著他的人卻很受用地笑了起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