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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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前麵好像有動靜!”
一道有些警惕的聲音在夜幕中響起,劃破了樹林裏的寂寥。
“咳咳,去看看!”
說話的人嗓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低沉而沙啞,但卻出奇的好聽。
“是,大人!”
小樹林裏一陣步履匆匆,樹葉沙沙作響,疏影斑駁踏碎了流年。
阿秀敏銳的感覺到背後的殺意,本能的回頭,一個低頭躲過壯漢的利刃,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伸出手將壯漢往樹上一帶,又躲過另一個壯漢的攻擊。
阿秀臉色徒然蒼白,冷汗淋漓,不是被兩個殺手給嚇到了,而是她感覺臀部的傷口猛的裂開,鮮血大量的流失讓她感到眩暈,她眼睜睜的看著殺手的利刃向她刺去,卻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
這個時候樹林裏聽到動靜的兩個人也趕到了。一陣破空的聲音,兩道身影踏風而來,一道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另一個拔劍向殺手打去,緊接著“砰砰砰”的就是武器交接的聲音,她緩緩的靠在樹上,不停的喘息著,以來緩解血夜流失帶來的眩暈。
來救她的兩個天外之客,天色昏暗,她看得不太真切,隻覺得耳邊霹靂乓啷的兵刃聲沒一會兒就停下了,她神經一放鬆,便不省人事了。
“姑娘,姑娘!醒醒!”
黑衣少年看著阿秀渾身都是血,他半蹲著,把手裏的劍放在地上,一手巴拉開阿秀淩亂的頭發,一手輕輕的晃動。
“大人,這個女子受了重傷,我們要不要…”
“咳咳,幹我何事?”
那個有著低沉又沙啞的好聽聲音的青年輕輕咳了幾聲,他一直冷眼旁觀的看著這場劫殺,連個眼神都沒有給阿秀,聽到黑衣少年的聲音才漫不經心的轉過頭來。
誰知這一看,青年便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咳咳,咳咳…”一陣止不住的咳嗽聲在寂靜的樹林裏徹響,仿佛要把心肺都給咳出來。他的渾身都在發顫,似乎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死寂如深潭般的眸子裏漸漸有星光亮起。
“大人,大人,您沒事吧!”
黑衣少年聽到青年的咳聲,就知道不好了,也顧不得樹下重傷的女子,趕緊來到青年的身邊,嫻熟地從身上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藥丸給青年服下。
“白露,我沒事。”
青年服了藥,顯然好多了,他擺了擺手,至此他的目光都沒有從阿秀身上離開。
白露看著自家大人疾步走到剛才沒有正眼看一下的女子身邊,毫不猶豫的從腰上解下一個香囊,顫抖著拿出一個被蜜蠟封住的藥丸,捏碎外麵的蜜蠟,露出一顆晶瑩剔透的藥丸。
“大人,這可是莫神醫給您留的保命的藥,您可千萬不能浪費了!”
白露一驚,三步並兩步的想要把藥丸給奪下來,誰料青年的手比他更快,眨眼就放進了阿秀的嘴裏。
“顧大人!”
白露有些生氣了,他們家大人自從上次被刺之後,便傷了心肺,總也不見好,麒天國的諸多國政更是讓大人勞心勞神,身子越發的差了。不過前天的一場暴雨,大人就咳的厲害。
“大人,您明明不在意這些不相幹的人,可怎麽又突然…”
白露看著渾身是血的阿秀,恨得牙癢癢,早知道就不救她了,她的命如何能抵得上一粒生機丸?
“白露,你不懂!”
顧長雍抱著渾身是血的阿秀,他抬眸看了白露一眼,聲音很輕,接著就又低頭看著阿秀,他伸出自己袖袍,就這樣,用自己的衣袖輕輕的擦著阿秀的臉,很輕柔。
也許是夜晚太朦朧,也許是顧長雍的眼神太複雜,白露竟沒看出來顧長雍此言何意。
顧長雍給阿秀把了把脈,把完之後,臉色鐵青,她竟傷的如此之重!
“白露,你手上從莫神醫那裏求來的凝香露呢?”
白露一聽,神色一垮,不情不願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羊脂白玉瓶:“諾,大人,給。”
顧長雍接過之後,搖了搖頭。
“放心吧,改日我三倍還你,可好?”
白露的臉色才好了些,這凝香露可是他好不容易向莫神醫求來的,對外傷有奇效,他半點還沒舍得用呢。
“大人,您為什麽要救這個女子,平日裏我救人的時候,您不是總冷眼旁觀嗎?”
“你且先到一邊,我要給她上藥。”
顧長雍沒有理會白露的好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的說道。
“啊,大人,我來吧!
“嗯?”
“是,大人!”
白露老老實實的聽從顧長雍的命令,自從他三個月前跟著大人,還沒見大人這般親近哪個女子,居然紆尊降貴的為她親自上藥。
顧長雍此刻並不像表現的那般平靜,他覺得沉寂已久的心此刻竟砰砰的跳動著,他撫摸著阿秀憔悴蒼白的小臉,隻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像一隻無知的幼獸闖進他的心口,讓他心裏軟成一灘水,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伸手解開阿秀的衣服,從玉瓶中碧綠色帶著怡人清香的凝香露挖出了一大塊,仔細的為阿秀上了藥,直到他確定每一處傷口都上了藥,才將阿秀的衣服穿好。
阿秀在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什麽涼涼的緩解了她的疼痛,是誰冰涼的手指,留下的清涼久久不散?
“大人,我們要的月瑩花很快就要開了,快回去吧!”
白露看了看天色,月已正高,快到亥時了,他和大人留宿此地,為的就是那株開過就敗的月瑩花,要不然他們是可以進入流藍國的都城的。沒想到,今夜收獲的不光是月瑩花,還有一朵美人花。
“嗯!”
顧長雍站起身,又伏下身來,將阿秀穩穩的抱在懷裏:“走吧!”
白露有些目瞪口呆,大人什麽時候抱過女人,還是這麽一個髒兮兮的女人!
“大,大人,還是我來吧,您放心,您看上的女人,我絕對不會動手動腳。”
白露把劍往背上一背,作勢就要把阿秀給抱過來,大人的身體這麽弱,別把人家姑娘給摔下來了。
“你以為我弱的連個女人都抱不動了嗎?”
顧長雍的唇色泛著白,卻把阿秀抱的穩穩當當的,他乜斜了白露一眼,聲音輕且慢,卻有種讓人難以抵抗的威嚴在裏頭。
“屬下不敢。”
白露單膝跪地,低下頭認錯,可是他還是擔心大人走了一半抱不動了,更是丟麵子。
“嗯,走吧!”
“是!”
半夜三更,樹林裏腳步聲沙沙作響,綿延漸遠。
顧長雍抱著阿秀,拚命的忍住從喉嚨裏發出的咳意,悶咳聲從他的胸腔發出,聽起來竟覺得有些莫名的心酸。
阿秀就是在悶咳中醒來的,不知道是先前吃的生機丸有效,還是什麽原因,阿秀出奇的清醒,她的頭就靠在一個男人的胸口上,胸口很單薄,裏麵仿佛有個風箱轟隆隆的劇烈的顫動,她還聞到了一種冷冷的幽香,想風吹過竹林的香氣,帶著雪。
“大人,大人,我求你了,讓我抱著吧!”
白露看著顧長雍這般,急得圍著顧長雍團團轉。
顧長雍的唇色更加蒼白了,他看著著急的白露,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吾求之不得,何須你來抱?”
顧長雍將阿秀往上抱了抱,好似讓她更舒服些,阿秀的身體不自主的僵硬了,因為顧長雍的動作,更因為他的話。顧長雍的聲音低沉又沙啞,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聽從胸腔傳出來的聲音,她突然心麻麻的,仿佛被電到了一樣,酥酥癢癢的。
“既然醒了,就自己走吧!”
顧長雍感覺到自己懷中的女人醒了,輕輕的將阿秀放下了,語氣莫名似有些疏離。
“嘶嘶嘶!”
阿秀猛的站在地上,頓時齜牙咧嘴。
顧長雍在袖袍下的手不由得動了動,想要去扶住阿秀,但拳頭緊緊的握住,忍住了。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白露可知道自家大人如何在乎這個女人,頓時跑過去扶住了阿秀,殷勤的說道。
“是你,你是救我的那個人!”
阿秀這才看到白露,她有印象,就是這個少年從賊人手裏救下她。
“嘿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不必客氣。”
白露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搔了搔頭,笑起來,古銅色的臉上出現兩個梨渦。
“咳咳!”
顧長雍捂住胸口,又開始咳嗽起來,唇色越發的發青了。她怕是不願見到他吧,她不是忌憚他嗎?這些天為何沒回麒天國?
“大人,您坐下休息一下,這裏離月瑩花的地方不遠了,我去摘來,半刻鍾定然能回來。”
月瑩花,亥時開,花開一刻鍾,花開即敗,是流藍國獨屬的奇珍藥材,卻和普通的野草甚為相似,常人是認不出的。此花功效奇特,對體內傷的修複有獨特的療效,顧長雍心肺受傷,有株月瑩花可以大大緩解他的病情。這也是他們逗留此處原因。
白露把顧長雍扶著坐在一棵樹下,阿秀臀部有傷,不能坐著,就趴在樹幹上,看起來就像一隻熊抱著樹。
“大人,我去去就回。”
“快去吧,莫錯過了時辰。”
白露走後,阿秀抱著樹,顧長雍坐在旁邊的樹邊,靠在樹上微微仰望著天空,有些失神。
阿秀正好對著顧長雍的側顏,皎潔的月光傾瀉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臉極白,泛著淺淺的銀光,一襲紫衣玄紋不似凡人,隻是他極為清瘦,神色也有些疲倦,靠在樹邊,周身有種空曠而寂寥之感。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阿秀無以為報!”
阿秀說這話的時候,心裏稍稍有些羞澀,因為她知道無以為報的下句便是以身相許。
顧長雍聽到阿秀的話,心裏一顫,她居然失憶了,難怪,難怪,終歸是。
天不絕人願!可我該拿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