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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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安錦繡在顧府昏迷之後,就被隱無心直接送到了皇宮裏。
一連幾日,她都高燒不斷,不僅嚇壞了采薇和采桑,滿朝文武百官也都憂心忡忡。所幸,所有的國事也都按照顧長雍臨走前安排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
孤兒院裏的生活並沒有電視裏看到的那般美好,這麽多的孩子都沒爹沒媽,又有誰會像爸媽那樣照顧你呢?能給一口飯吃,不讓你餓著了,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每次到了吃飯的時候,乖巧好看的小孩子總歸多一些肉,而她這種其貌不揚又嘴笨的孩子往往會少些。邱峰長的精致可愛,孤兒院裏恐怕沒有比他更精致的孩子了。好多大人都想認領他,可是邱峰他都沒有同意,小安錦繡心裏朦朦朧朧的覺得他是為了自己才留下的。
飯桌上。
“給,阿繡妹妹!”
邱峰將碗裏的肉夾給小安錦繡,小安錦繡遲疑的看著眼前漂亮的男孩子。
小邱峰夾起小安錦繡碗裏裏麵的青菜,笑著說:“我喜歡吃青菜,阿繡妹妹最好了,把青菜換給我吃好不好。”
小安錦繡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一絲笑容,而小邱峰看見小女孩笑了,自己也跟著笑了。
小邱峰見小安錦繡吃著肉,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在孤兒院裏麵,肉是比較奢侈的食物,小孩子哪有不喜歡吃肉的呢?
可是小邱峰覺得阿繡妹妹的笑容比吃肉更重要,他願意永遠和阿繡妹妹分享自己的東西。
孤兒院裏麵娛樂的東西很少,但是院長奶奶為了讓孩子能夠更健康的成長,她親手架了一個秋千,在一棵槐樹下。
安錦繡記得自己小的時候非常喜歡蕩秋千,那種飛的高高的感覺,讓人的心也不由得跟著飛揚起來。孤兒院裏麵的小女孩兒都喜歡玩秋千,平時沉默寡言的她根本就搶不到,每次都是邱峰搶到了讓給她,而邱峰在她身後推著她。
無數的片段讓安錦繡看的心酸,她覺得自己住在自己的記憶裏麵,怎麽也走不出去。
夢境中的記憶非常的混亂。場麵忽然的一轉變,安錦繡茫然的看著眼前古裝的小女孩和小男孩。
隻見小男孩靠近女孩,弱弱的問:“我是顧長雍,你叫什麽名字?”
而這個時候,一個中年女子手裏拿著鍋鏟子,大嗓門的吆喝道:“青娃,吃飯啦!”
小女孩“噗嗤”一下,笑了起來,猶如百花綻放。
而小男孩卻是局促的臉都紅了,他握著自己衣角那塊小小的補丁,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正當他羞愧的想要逃離的時候,他聽見女孩如同百靈鳥般的聲音:“你好,我是安錦繡,你可以叫我阿秀,我爹爹和娘親都這麽叫。”
女孩停頓了一下,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眉眼彎彎:“你也可以叫我安安。”
安錦繡回憶起這一幕,手猛的捂住胸口那不規律跳動的心,猛然想起,原來,她與顧長雍早就見過麵,初見不過是重逢。
緊著接,她和顧長雍相處的一幕幕都浮現在眼前。
她在村落裏住的很短,也是,本來就是父皇和母後帶著她體驗民情,想讓她開心一些,又豈會待多久?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罷了,這個月她每天都和顧長雍在一起,向來調皮搗蛋的顧長雍卻能安安靜靜和安錦繡在一起。
安錦繡在現代社會本就是個孤僻的孩子,長大以後也是個孤僻的人,從來沒有什麽朋友,也沒什麽親人。可是來到異世之後,卻有幸生活在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父皇瑾帝和母後端木雪情比金堅,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她不僅享受到了父母的寵愛,也得到了舉國的供養,她,何其有幸,又何德何能?
塵封許久的心被無私的父愛母愛打開了,她可以稍微的喘一口氣,放下心裏的包袱,試著安安心心的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可能是她的性子已經被現代的生活給磨的沒有半分脾氣,說句好聽的叫沉靜,說的直接點就是暮氣。
縱然到了宮外,她也隻是在父母麵前裝作開心的樣子,為了讓父母開心,她決定找個小夥伴一起玩,而這個人,就是當初穿著補丁衣服滿山跑,抓雞摸魚的顧長雍。
那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她父皇母後沒有讓她遵守宮裏的禮儀,也沒有讓她學習任何的知識,每天就是出去滿山遍野的玩,然後按時回來吃飯。
……
母後笑的溫柔摸了摸她的頭,又摸了摸顧長雍的頭,笑著說:“青娃,阿秀就拜托你照顧了。”
說完之後,還拿出兩份點心,一份給了安錦繡,一份給了顧長雍。
“你們兩個不要跑遠了,餓了渴了就回來,知道嗎?”
端木雪傾國傾城的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暖人心脾。
……
田野裏麵許多野花迎風綻放,他們二人手拉手在田野中奔跑,安錦繡身上的小鈴鐺,叮叮當當的響著悅耳極了。
小溪旁邊,小小的顧長雍拍著胸脯:“阿秀,你在這裏等著我,我保證給你抓一條大魚。”
“小哥哥,你要小心。”
安錦繡笑的眉眼彎彎,小心地看著顧長雍,生怕他掉進河裏。當初的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她以後的生命都在和這個孩子產生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當時安錦繡的心理年齡已經是十八歲了,雖然她那時候的身體隻有五歲,但是她其實覺得自己就是在帶著一個小孩兒玩,盡管那個孩子很聰明。
“阿秀,你來看,好大的一條魚!”
顧長雍清秀的小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小小的他,懷裏捧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
“顧家哥哥好厲害呀!”
安錦繡和顧長雍不由自主的向出聲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穿著帶著布丁衣服,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女孩背上背著一捆柴火,站在不遠處笑盈盈的說道。
“原來是莫家的妹妹,你拾柴火回來了,我幫你背吧。”
顧長雍先將手裏的大鯉魚用野草搓的繩穿起來,開玩笑似的遞給安錦繡:“阿秀,這條魚送給你了,敢不敢拿?”
“敢。”
安錦繡淡定的接過顧長雍手裏的魚,這有什麽不敢拿的,當年她還親手宰過魚呢。
顧長雍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一些,他小心的將魚遞到安錦繡的手裏,看到安錦繡白白嫩嫩的小手,突然說道:“算了,還是我拿著吧,你的手那麽小,恐怕拎不動它。”
說完之後,顧長雍將一捆柴火背到自己的背上,一手拎著魚,一手牽著安錦繡,笑嘻嘻的說:“我們回家吧!”
安錦繡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顧長雍,點了點頭:“嗯,我們回家,今天去我家吃吧,娘親做了糯米糕。”
“嗯。”
穿著補丁的小女孩咬著唇,委屈巴巴的走在旁邊,看著自顧同對說話的一大一小,心裏憤恨不已,顧家哥哥本來應該拉著她的手的。
大概是她的怨念太過於明顯,安錦繡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要不要來?”
小女孩搖了搖頭拒絕:“我妹妹還在等我呢。”
顧長雍衝著她笑了笑說:“莫家妹妹,那你先回家照顧妹妹吧,柴火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
“嗯,謝謝顧家哥哥。”
說完之後,小女孩便不跟著他們了,自己走了。
“這小女孩也是你們村子的嗎?”
安錦繡可有可無的問道,其實,她對於不相幹的人,都沒有多大的興趣。至於剛才邀請她的話,也不過是看她一個小女孩兒可憐罷了。
“嗯,她是我們村裏麵大夫的大女兒,莫大夫有兩個女兒,還有這個小女兒,年齡跟你差不多大。”
“那怎麽會,嗯,怎麽說呢,就是還穿著帶補丁的衣服。大夫家應該比一般的家庭要好點吧?”
“唉,莫家姐妹兩個也是可憐,莫大夫雖然會治病,但是極少出診,有些神神叨叨的,也很少有人去看病。所以他們家的日子比我們家還要窘迫。”
“原來是這樣…”
……
一個月如同野草一般瘋玩的日子是安錦繡前世今生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臨別之前,安錦繡拉著顧長雍說:“小哥哥,我要走了,我們有緣再見。”
顧長雍一聽,眼睛都紅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他攥緊了安錦繡的小手。
“阿秀,你能不走嗎?”
安錦繡看顧長雍哭了,心裏也有些舍不得,在她心裏早就將顧長雍當成了弟弟一樣看待,看到他哭的如此傷心,她墊起腳尖,伸手拭去他臉上的淚珠,安慰道:“小哥哥,我要回去學習識字了,這樣將來才能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盡管顧長雍十分的舍不得,但是他還是親眼看見安錦繡坐上了一輛非常精致的馬車,馬車一路揚塵,越行越遠,知道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淹沒在道路的盡頭。
……
無數的片段一閃而過,轉眼到了她已經登基為帝的時候。
新帝登基,朝中諸多事宜讓她整日裏分身乏術,新舊勢力的彼此較量,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紛爭,都在父皇母後離開之後紛紛暴露出來。
可是不到短短一個月,朝中政事大幅度減少,竟然紛紛都向顧長雍稟告,從內閣遞上來的折子,每日平均十個不到。
朝中本來暗流湧動的勢力也都紛紛平靜下來了,她知道,這些勢力紛紛以顧長雍馬首是瞻。
她越來越看不清這個手握朝中大權的沉默男人,也越來越忌憚於他。
腦海中的記憶不斷的閃現,大理寺刑房裏,顧長雍手持刀片的淩厲之色,朝堂之上,顧長雍啟奏公務的認真之色,顧長雍看著她與秋若楓在一起玩樂的故作淡漠之色……
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她的記憶裏麵竟然全都是顧長雍的身影,可笑的是,她還不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