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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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安錦繡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眼神已經全然不同。
麒天國的皇宮,毫無疑問是極其奢華的,而最奢華的莫過於帝王的寢宮。
床上白色的紗幔低垂,上好的黃玉製成龍鳳型掛鉤,四周的流蘇上頭也有黃玉製成的小珠子。她記得,這是顧長雍親手設計的,就連上麵的飾物也是他親手雕刻的。她自從雙親離世之後,卻再也沒有讓顧長雍踏進過這裏半步。
她隻是警惕地看著他,看著他在朝堂之上有條不紊的將國政處理的井井有條,暗地裏麵,與眾多保皇黨的大臣秘密協商。
祭祀山的時候,她親手捅了顧長雍一刀,鮮血噴灑在她的臉上,那種血腥黏膩的感覺讓她內心慌亂不已。
在她掉落山崖的那一刻,看見顧長雍悲痛欲絕的神情,突然有點舍不得,那個時候,她在想,如果有來生,她願意永遠相伴顧長雍,他若不離,她定不棄。
……
安錦繡在采桑的服侍下,換上了烘烤溫暖帶著香味的天蟬雪錦製成的紈衣,又被采薇扶著去洗漱。
光是大大小小的盆就有六七個,就在前幾天安錦繡還在詫異,怎麽洗個臉需要這麽多盆,可是回憶起所有記憶的她卻已經習以為常。
一切都如以往那般進行,用膳,上朝,安錦繡應付自如,可是,朝中少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如今她最想看到的身影。
真是可笑,她將人傷的遍體鱗傷,還有什麽好期望的。
“回稟陛下,三月開科取士即將在即,不知陛下派何人為主考官?”
禮部尚書上前一步,啟奏道。
安錦繡聽聞,眼眸環視了一周,緩緩開口:“此次開科乃是三年一遇的會試,是國家選拔棟梁之時,主考官便有內閣次輔徐誌擔任,副考官便是戶部尚書張向宇和大學士魏延亭。”
三人聽了之後,齊齊走出向安錦繡行了一個鞠躬禮,齊聲應道:“臣遵旨!”
緊接著又處理了幾件比較緊急的事情,安錦繡感覺身體有些疲憊,不由得伸出手指揉揉太陽穴。
安錦繡身邊的女官見此狀,問罷無人起奏,便退了朝。
在回宮的路上,采薇小心翼翼的的說:“陛下,您恢複記憶了?”
“哦,何以見得?”
“陛下的神情告訴奴婢的。”
采薇轉了轉眼珠子,帶著些許的笑意。采桑輕輕扯了扯采薇的衣袖,示意讓她收斂點。
安錦繡見狀,溫言說道:“采桑,莫要拘著采薇,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沒這麽多規矩。”
采桑聽了安錦繡的話,連忙低聲說:“陛下,禮不可廢!”
“采薇是我們三個中年紀最小的,孤說寵著她,誰敢說不?”
安錦繡此言一出,采薇耀武揚威般的看了自家姐姐一眼,狗腿的說:“陛下,您最好了,就數您疼奴。”
安錦繡聞言挑了挑眉,看了采薇一眼,又望向遠方,她摸了摸袖口處的書信,語氣低沉:“許久未見皇叔了,采桑采薇,我們去一趟承平王府如何?”
說完,她如水般清澈的杏眼裏竟閃過一絲讓人心驚的威嚴。
“謹聽陛下安排。”
……
承平王府。
此刻的承平王府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門庭喧囂,清清冷冷的大門口前,立著兩顆石獅子,旁邊各占了一名皇城衛,勉強還有幾分肅穆。
安錦繡本以為在車上休息一會,會好些,可是沒有想到下車以後,感覺更加疲憊了。不由的感歎,半年前的落水到底是壞了底子。
她抬頭看了看承平王府最上麵的牌匾,那還是她父皇親手題的字,輕聲說:“走吧。”
采桑上前不知道掏出個什麽東西來,兩個護衛立刻行了一個禮,退讓一邊。
承平王的王府並不小,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才到軟禁承平王的地方。進了承平王的院落,門外的兩個小丫鬟看到安錦繡的身影頓時顫抖不已,顫抖著跪在地上:“還請陛下留步!”
這兩個丫鬟是承平王的貼身丫鬟,自然是見過安錦繡的,也知道她的身份。
“怎麽,陛下來看望自己的皇叔,也輪得到你們兩個說話?”
采桑嗤笑了一聲,趾高氣揚的說道,承平王當日在朝堂之上如此咄咄逼人,那得意忘形的樣子她至今未忘。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兩個丫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安錦繡衣袖一撫,越過磕頭的二人,兀自進去了。而采薇采桑則是跟在安錦繡的身後,寸步不離。
安錦繡走到承平王的門口便停下了腳步,她抬手敲了敲門:“皇叔。”
敲完之後,並沒有人回應,她眼眸輕轉,直接推開了封閉的嚴嚴實實的房門。
迎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藥味。安錦繡不知怎麽的,被這古怪的氣味衝的欲嘔,她強忍了忍,但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陛下!”
采桑和采薇趕緊上前扶住安錦繡,采薇擔心的說:“您怎麽了?前日裏張禦醫為您診脈,說是您本就體寒又受涼,還欲言又止的,您該不會…”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吧?
采薇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看她一臉悲傷的神情,恐怕嘴裏也吐不出什麽好話來,采桑趕緊製止了她。
“采薇,胡說些什麽,陛下洪福齊天,這幾日疏於休息身體不適,也是你伺候不當。”
采薇主管安錦繡寢宮的衣食住行,而采桑則是管理著安錦繡朝中大臣的行為動態。
采薇一聽,臉上全是慚愧之色,退到一旁,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孤無礙,打開著窗戶,讓房間裏透透氣。”
安錦繡吐了之後反而覺得好多了,她眉頭微皺,吩咐二人打開窗戶。
而她自己移步到承平王的床前,神情複雜的看著自己的皇叔,承平王。
其實,她和承平王是有感情的,承平王是她皇爺爺最小的兒子,當年她皇爺爺帶著自己的幾個兒子征戰天下,最後建立麒天國的時候隻剩下瑾帝和他最小的兒子承平王。
他給自己最小的兒子取名為承平,安承平,本就想讓他平平安安。
後來,皇爺爺仙去,瑾帝便將承平王安排到安錦繡附近的宮殿,因為承平王不過比安錦繡大了八歲,小的時候,承平王也經常抱著她,帶她去各種好玩的地方。
雖然她知道,那是承平王小小年紀中想出的自保手段,但是,她仍然承他的情。
“皇叔,對不起!”
安錦繡坐在承平王的床邊,突然說道。
本來承平王睡在床上眼睛閉的緊緊的,就連剛才安錦繡在他房間裏搞出這麽大動靜,他都視若罔聞。可是安錦繡的話一出,他卻顫抖了一下,睜開了眼睛看著安錦繡,就這麽看著她,眼睛裏有委屈還有不甘。
安錦繡歎了一口氣,她握住了承平王的手,繼續說:“皇叔,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皇位,覺得我是個女子,不配坐上這九五之尊之位。”
承平王聽了之後,睫毛顫了顫,啞聲說道:“誰讓你有個好爹,後來又有個忠心的首輔。”
他想要將被安錦繡握住的手抽出去,卻沒能擰的過安錦繡,最後,隻能老老實實地任由安錦繡握著。
“但是皇叔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也不想坐上那個位子,如果可以,我寧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女子,和鄰家男子成親,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安錦繡笑容裏帶著苦澀,如果她隻是個農家女子,那顧長雍就不用這樣的拚命了。
承平王顯然不信,他嗤笑一聲:“巧言令色,那好侄女不如將皇位禪讓於本王,本王保證讓你做天底下最舒服的農~婦~”
安錦繡就像沒有聽到承平王的嘲諷一樣,自顧自的說著:“當初父皇臨走時,告訴我,他知道委屈了我,可是皇位卻不得不要。不是他不想傳位給承平,隻是,承平畢竟不是姓安,他不能對不起列祖列宗和後代子孫。”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
承平王猛的做起來,他的雙手死死的攥著安錦繡的手,一股血腥味頓時從他的嘴裏蔓延開來。
“本王不信,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要不是皇兄專橫霸道,執意將皇位傳給你,還為你培養了顧長雍這等驚才絕豔的人才,我怎麽會隻是區區的王爺?”
承平王越說越激動,本來蒼白的臉頰變得潮紅,渾身顫抖著。
“你在騙我,你在騙本王,本王,我,…”
承平王語無倫次的說著,這件事情對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是他多年的信仰轟然崩塌一般,一時間,就好像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而自己像一個跳梁小醜一般在朝堂之上撥弄東西。
“皇叔,你冷靜一下,這裏有皇爺爺給你的親筆書信,看了之後,你就會明白了。”
安錦繡用點內力將承平王的手掙脫開,從袖口掏出一封泛黃的信,信上寫著:吾兒平兒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