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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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 黃毛一個人睡成了豪邁的大字形,呼嚕聲打得此起彼伏,唱歌似的, 還有點一唱一和的節奏感。
    咚。
    咚。
    有規律的聲響,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地板, 同時還有著稚嫩的數數聲, 越來越近,“一, 二……”
    黃毛被吵醒了,腦子迷迷糊糊的,忍不住抱怨“吵死了……”
    數了幾下之後, 那童聲開始唱歌。
    “頭呀頭呀,掉了掉了。”
    “一顆,兩顆, 三顆,都在流淚呀。”
    “不擔心,一家人, 在一起, 在一起……”
    模糊的歌聲,聽得黃毛更火了, 腦子不清醒地含糊罵道“大半夜唱屁的歌,誰家小孩不管管, 要老子打嗎……”
    半晌, 黃毛才遲鈍的一個激靈, 渾身抖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童聲唱的歌詞是什麽。
    輕快的兒歌旋律,透著沉沉的黑暗恐怖,說著一家人頭都被砍了的故事。小孩稚嫩的聲音和這血腥可怕的故事正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人聽得更加心裏發毛。
    黃毛連眼睛都不敢睜,因為那歌聲聽起來離他很近,好像就在房間裏!
    他嚇得半死,連忙整個人縮進了被窩,團成一團,像個鵪鶉蛋一樣,瑟瑟發抖。
    輕輕的腳步聲,還有皮球拍地麵的聲音,靠近到了床邊。
    童聲天真地說“哥哥,陪我玩呀。”
    不不不!
    黃毛心裏抖著狂搖頭——老子慫!老子玩不起!小祖宗您找別人吧!
    小孩的聲音聽著近在耳邊,應該就隔著一張被子而已。黃毛想象了一下外邊站著一個小孩慘白的臉,眼睛是全黑的,沒有瞳孔與眼白,就這麽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還沒真見到,他都要嚇尿了!
    他跪在床上,真心實意地求饒“我我我給你上供零食玩具,給你錢,你想要什麽隻要我能弄來,我都給你,隻求你放我一條狗命成嗎?”
    小孩似不滿,嘟囔著說“可我隻想有人陪我玩啊。”
    黃毛可是哭慘了,含著淚心裏吼——不,你這是要我的命!我嚇到窒息了!
    他劇烈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但整個圓滾滾的被窩都透出了極強的拒絕意思。
    倏地,有什麽戳了戳他的背,隔著被子,透來陰森森的冷意。
    黃毛頓時僵住!
    那是鬼娃娃的手指!
    黃毛覺得自己就要命喪於此了!
    這時,床邊小孩歎了口氣,似有些委屈地嘀咕“真無聊。”
    然後腳步聲響起,拍著皮球的聲音,咚,咚,咚——漸行漸遠,直到模糊聽不清。
    ……走了?
    黃毛不敢置信,沒想到自己這麽輕鬆地逃過了一劫。但他背後都被冷汗浸濕了,即使聽不見外麵有什麽聲響,也還是不敢掀開被子。
    他打定主意就這樣藏著直到天亮了。
    危機疑似暫時散去,黃毛受了不小的刺激,整個人神經緊繃,拳頭捏緊,額頭都是濕汗,也不可能睡得著了,反而有心思想東想西。
    比如吐槽,那兒歌真是,還講究一家人最緊要就是齊齊整整,在地下有個陪伴是嗎?
    而且,別說,那鬼娃娃還算乖巧,不陪她玩就自個兒走了,也沒纏著。
    再想想,日記本裏說到的小女孩,該不會就是剛剛的鬼娃娃吧?被繼母虐待,親生父親無視不管,也未免太可憐了些,又聯想到現實世界裏多少可愛的小女孩是家裏人的心尖肉小寶貝,被寵大的小公舉……
    對比之下,黃毛心裏火又上來了。
    雖說他還沒穩定下來結婚生小孩的意願,但對於那些幸福家庭還是很尊重的。幫會裏就有無形的共識,見到孕婦自覺掐滅手裏的煙,不能大聲說話嚇到人,在小孩麵前要注意言行。
    他紋身,抽煙,喝酒,打架,但不代表他就是社會的渣滓。
    看到日記裏所寫的,饒是他這麽個混混,也無法平靜,心頭火旺盛得很。比起那個鬼娃娃,他更惡心那對虐小孩的旅館老板夫妻!
    內心的恐懼都變成了熊熊怒火,燒得他太陽穴突突地跳,指關節按得哢哢響,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反倒想著怎麽教訓那兩夫妻才痛快。
    他專注到甚至沒留意李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早上起床,一群玩家聚集到一樓,互相一看,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黃毛眼底青黑,憔悴得像換了個人,一看就是沒睡好。李遠比他還慘,黃毛至少上半夜睡得香甜,可他前半夜被呼嚕聲吵得睡不著,後半夜又被女鬼嚇得夠嗆,剛眯著有點睡意,天就亮了,幾乎沒睡過。
    趙璐和崔丹則因為小豪一晚上沒睡。
    趙璐是這麽說的,“他完全不睡覺,紅著眼上躥下跳,還到處亂啃東西吃,桌子床腳都被他啃沒了一塊,我們想抓住他綁起來都很難,那狀態、簡直跟鬼上身了一樣……”
    她偷偷湊過來,越說越小聲,不想讓崔丹聽見。其實她昨晚就想說了,但崔丹不肯接受,臉色極其難看。她兒子根本連她都不認得了。最後,趙璐打暈了小豪綁起來,等他醒來哭著喊疼,崔丹還生氣罵起她來。趙璐真是……無fuck說。
    換做平時,李遠還會問一句,怎麽不來找我們幫忙,但他現在都自顧不暇了,昨晚被女鬼嚇,還無意間得知了一個勁爆秘密。
    吃早餐時,李遠眼神微妙地瞥了謝白和闞雲澤一眼,識相地讓位置,讓他倆坐在一塊,不做電燈泡。
    謝白是坐哪都沒所謂,神情很自然。
    闞雲澤是沒表情,也看不出什麽。
    這麽一看,李遠更加確定了,看他們這麽坦然,反倒搞得像是他大驚小怪,所以他也努力保持淡定。
    可他哪裏知道,這兩人都是裝出來的而已,心裏可是一點都不冷靜。
    昨晚被李遠撞見之後,他們倆也懵了一下。
    闞雲澤低頭一看,謝白臉頰通紅,淚眼汪汪,被迫嘟著心形嘴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裏莫名就猛地一跳,指尖發燙,下意識就飛快地縮回手,不敢直視似的移開了眼,哪裏還顧得上質問什麽。
    謝白則繼續扮演茫然無辜的少年人設,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的樣子,委屈極了。但他垂眼,雙肩顫著,心裏卻在飛快地思索闞雲澤是真看到了什麽嗎?還是隻是懷疑,故意說來詐自己的?
    而且,闞雲澤看著氣場十足逼問的樣子,但眼底透著一股迫切的亮光,似乎巴不得謝白身份不一般?或許心底早就有了什麽猜測,隻是想驗證吧。
    但不管怎樣,謝白暫時還是要維持人設的。不諳世事的膽小少年,在被人威脅壓著說了奇怪的話後,應該是害怕回避的。
    所以,闞雲澤在他身邊坐下後,謝白就戲很足地抖了一下,垂著眼小可憐似的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後往另一邊的方向挪了挪,似乎是想離他遠些,但又不敢表露得太明顯。
    闞雲澤又不是眼瞎,當然看出來了,沉默一瞬後,他抿了抿唇,說“昨晚,對不起。”
    其他人狀似專心吃著自己的早餐,實際早就豎起了耳朵,滿心吃瓜了。尤其是稍微知道些內情的李遠,眼睛瞪大,腦補戲極多。
    昨晚?什麽昨晚?昨晚發生什麽事了?
    謝白有點害怕地躲著,闞雲澤一臉的高冷,似乎不喜歡他對自己的躲閃。
    就這樣一幕,李遠立刻腦補了一出強取豪奪,虐身虐心的狗血戲碼,情節可參考他平時看的——總裁大人的落跑嬌妻,冷少的百萬新娘,霸總的替身情人等等。
    李遠差點從恐怖片場跑偏到了瑪麗蘇偶像劇。
    還好崔丹撐住了場麵。
    老板一出現,她的臉色就倏地一變,十分震驚的模樣。不僅如此,老板還很親密熟悉的姿態,自然的將她拉到一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麽話。
    小豪看見老板也有些疑惑,叫了一聲“……爸爸?”
    老板頓時沒好氣一瞪“誰是你爸爸?哪裏來的野崽子?亂叫人!”
    一向不分場合護兒子的崔丹這會竟然懵了,沒有幫兒子說話,呆了好一會,才神情極不自在的蠕動嘴唇,小聲說“老板,你認錯人了吧?”
    老板一扯她的胳膊,“這是什麽隨便能認錯的小事嗎?瞎說什麽話。”
    就在眾人好奇地看著他們,搞不清這是什麽情況時,崔丹越發緊張,生怕別人懷疑她似的,甩開了老板的手,拉著兒子快速回到座位,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催促兒子快吃,待會還要出門什麽的。
    恰巧這時,老板娘過來了,老板深深地看了一眼,轉頭又眼神十分不善地盯著崔丹,古怪狠毒的目光,讓崔丹忍不住的懼怕,瑟縮著肩膀,努力隱藏自己的存在感。
    其他玩家更納悶了,問“老板到底跟你說什麽了?”
    崔丹勉強一笑,說“沒什麽。”
    別人又不是傻子,會相信她才怪,明顯隱瞞了什麽,熊孩子甚至叫了老板一聲爸爸,他們可不是沒聽到。
    幾人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些想法。
    早餐之後,隻有他們幾個玩家,謝白狀似猶豫,慢吞吞地拿出了一張照片。
    謝白小聲說“這是我在床底下撿到的。”
    當然不是,是昨晚在地下室,鬼娃娃小夕給他的。
    但大家都下意識相信了謝白,感覺他不像是撒謊的人。
    那是一張全家福,但看著並不溫馨幸福。
    背景是個院子,樹蔭下,一對年輕的夫妻,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可他們之間並不親近,笑容也像是擠出來的,沒有任何親人的默契,小女孩站在一邊,小手絞著衣角,揚起嘴角露出勉強的笑,眼裏沒有小孩的天真,反而像是被人逼著要求笑的而已。
    最先認出的是旅館老板,雖然年輕了好幾歲,但五官基本沒什麽變化,一眼就能看出來。
    然後,應該是認出小女孩就是鬼娃娃的。
    可他們先發現了一件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
    趙璐指著照片上老板旁邊的女人,有些震驚“老板娘長這個樣子?感覺和崔丹好像,失散多年的姐妹麽?”
    崔丹也看著照片,她臉色早就變了,十分勉強地說“人有相似,我長相挺大眾的……”
    趙璐也隻是這麽一說,崔丹和照片上的老板娘還是有些區別的,樣貌很像,但穿著打扮,氣質什麽的還是有明顯的不同,崔丹比老板娘沒燒傷前的樣子,要精致時尚些。
    李遠又指著當中的小女孩說,“這是我們看到的那個鬼娃娃。”
    趙璐點頭,想起了那個畫麵,心裏發毛,但又因為知道了小孩生前的悲慘遭遇,這份害怕中添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這時,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照片上,一時就未察覺,崔丹盯著照片中的小女孩,那驚駭不敢置信的表情。
    謝白注意到了,勾唇隱晦地笑了一下,略帶嘲諷。
    當天晚上,崔丹在房間躺床上準備睡覺,兒子埋在被窩裏玩手機,她看時間挺晚了,拍拍鼓起的被子,說“小豪,別玩了,該睡覺了。”
    被子裏很沉默,像是在無聲抗拒,想要再玩五分鍾。
    然後,她感覺到一雙手抱住她的腰。
    崔丹無奈笑“最多五分鍾。”
    “媽媽。”
    被子裏傳來輕輕的叫喚,上揚的語調,撒嬌似的。
    崔丹下意識笑了一下,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好像有點不對。那聲音不像是她兒子的……
    這時,鼓起的被子慢慢蠕動,裏麵露出了一張蒼白的小臉,是個小女孩,眼睛全黑,沒有眼白,趴伏在她胸前,正麵無表情地直盯盯看著她。
    崔丹嚇瘋了,雙眼驚恐地瞪大,渾身僵住無法動彈,害怕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而她胸前趴伏著的小孩,還在向前爬,要從被子裏出來。
    崔丹緊繃著,終於稍微回神,嚇得不顧一切,手腳並用,狠狠的一推,再一腳猛地把小孩踹下了床,想要翻身逃跑。
    可她剛跳下床,另一邊就傳來了她兒子震天的嚎哭聲,委屈喊“好痛,媽媽你為什麽踢我……”
    這時,正好趙璐也回房間了,納悶說“發生什麽事了?”
    崔丹茫然又恐懼,這時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她剛剛踹下去的是她兒子。
    崔丹背後被冷汗浸濕了,陰冷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甚至沒有心思去安撫哭著的兒子。後來,性格驕縱的小豪脾氣也上來了,跟崔丹鬧起了別扭,板著臉不肯理她。
    第二天,趙璐悄悄把這件事跟謝白他們說了,慫慫的,很怕小豪疑似被鬼附身之後,又輪到了崔丹,整個房間就她一個正常人類,那真是要被嚇尿。她都想去其他玩家那裏蹭睡幾晚了,這個其他玩家,特指謝白和闞雲澤。因為他們兩人看起來很可靠,不管是從哪方麵來說。
    崔丹臉色看起來特別憔悴,比之前差很多,像是精神受了什麽刺激似的,尤其是對上老板,驚弓之鳥,都不敢有什麽對視。
    而老板對她的態度也很奇怪,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經常惡狠狠地盯著她,仿佛隨時都會從背後捅她一刀,隻是礙於不知什麽原因而憋住了暫時沒動手。
    吃早餐的時候,謝白說了一句很符合他傻白甜人設的話,天真又樂觀,“我發現,好像鬼做什麽都有很強的針對性,這幾天雖然有點嚇人,但也沒對我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是這樣對吧?”
    有過一兩場經驗的李遠和趙璐失笑,有這麽輕鬆就好了,嚇人就能嚇出心髒病了好嗎?而且有時候都不知怎麽就得罪了鬼魂,突然就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更別說謝白就是故意說給某人聽的。
    崔丹笑得十分勉強,臉色發黑,心虛得厲害,就怕鬼找上門。
    謝白一番話,大部分人都隻是笑笑,沒放心上,吃完早餐就打算出門,別待在旅館裏給鬼魂們拉仇恨值。
    但他們怎麽都沒想到,這少年天真爛漫則已,竟然心大到了這種地步!
    出門前,謝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說“你們先走,我一會就跟上。”
    說完他就又走回旅館,別人以為他隻是忘了什麽東西沒拿,就隨意地站在門口等一會。
    但一分鍾後,謝白是出來了,但他身邊還多了個人……不,準確來說是鬼!
    蒼白的臉,眼圈發黑,有些灰撲撲的舊裙子。
    是照片上的那個小女孩!
    她握住謝白的手,乖巧地跟在他身後,表現得就像個正常的小朋友!
    “……”
    其他玩家都懵了!
    趙璐嚇得有點想哭,小聲說“謝小白也被附身還是被鬼控製了嗎?媽媽呀,我害怕……”
    李遠“……”他也想喊媽媽,可是他是個男子漢,要麵子!
    黃毛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鬼娃娃,兩腿也有些發軟,說話也不自覺帶了點顫音,“謝白,你、你咋回事……”
    謝白毫無預兆的一出,把眾玩家嚇得個半死,唯一最冷靜的就隻有闞雲澤了,像是見過了謝白和鬼和諧相處的一幕,習慣了。
    小豪作為個小孩,因為沒想太多,也不害怕,反而拽了拽崔丹的手,指著鬼娃娃說“媽媽,這就是我說的小朋友。”
    他說著,還有點興奮的想過去找鬼娃娃玩,但被她媽媽緊緊地抓住了手,掐得指關節哢哢響。小豪疼得叫出聲,她都沒見鬆手,像是一放手就會失去孩子一般恐懼。
    崔丹牢牢盯著鬼娃娃,渾身緊繃,手攥緊,額頭冒出冷汗,眼裏的恐懼和警惕都達到了一種極致。
    偏偏謝白還一臉單純天真,毫無所覺的樣子,歪了歪頭,有些疑惑,“你們那麽緊張幹嘛?這就是我們在照片上看到的小孩呀,你們不是都很同情她嗎?我看她一個人待在地下室太無聊了,反正要出去,加多一個小孩也沒事吧。”
    可這是個鬼啊!!!
    李遠他們心裏都在咆哮!
    同情歸同情,可真要讓他們跟隻鬼待在一塊,那也未免太驚悚了!謝白這小子是天生缺根筋吧?這種事是隨隨便便就能坦然接受的嗎?!
    趙璐小心翼翼說“但她上次抱著個人頭玩……”
    “噢,”謝白很自然點頭,“我問過了,那是背包客,陪她一起玩而已,就跟舉高高開火車遊戲差不多。小夕看到我們住進旅館,也想邀請我們一起玩,可被趙璐的尖叫嚇跑了。”
    趙璐“……”
    李遠“……”
    黃毛“……”
    太多要吐槽的地方,一時都不知該先說哪個了!
    玩遊戲而已?那是拍人頭啊!跟舉高高開火車這麽童真的遊戲有得比的嗎?!還說被我們嚇跑,老子還差點被嚇尿了咧!玩玩玩,玩我們的命還差不多!
    他們簡直欲哭無淚。
    但最終,他們也不敢說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出行的人裏又增加了一隻小鬼。
    謝白也考慮到了鬼娃娃小夕的長相異於常人,不知從哪給她弄來了一頂棒球帽,遮住了小半張臉,黑眼圈也不明顯了。
    幾個人類,一隻小鬼走在街上,竟然沒有看出絲毫不妥。
    經過小賣部,門口邊上顯眼的位置放著糖果,小夕沉默地看多了兩眼,也沒有說要,還是謝白注意到了,牽著她的手,溫聲問“想吃?”
    小夕卻意外地搖了搖頭。
    不過,謝白還是給她買了,整整一罐都買了下來,隻是付錢的時候,闞雲澤不知怎麽的摸著口袋走上前,似乎是想幫忙付賬,但謝白動作比他更快。
    小夕個小,抱著糖果罐大大一個,十分的萌乖。她低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滿懷的糖果,就算表情不明顯,但任誰都看得出她是高興的。
    不僅如此,她一抬頭,發現其他人都在看著她時,她抿著小嘴,似思索了兩秒,然後就擰開罐子,慢吞吞地走到趙璐,李遠,黃毛,闞雲澤麵前,分別每人分了一顆糖出去。
    居……居然被一隻小鬼萌到了!
    眾人心裏都同時閃過這麽一句話,這鬼娃娃意外的可愛,還懂得跟別人分享好吃的,怎麽這麽乖呀!
    不過當然,還是有區別對待的。
    小夕對謝白就滿滿的喜歡,整罐糖都給他都可以。而崔丹母子卻直接被她無視略過了。
    崔丹不在乎那兩顆糖,隻是小豪是個小孩,還是被寵慣了的,別人都有的時候偏偏他被無視,他當然受不了,瞪著眼就想衝過去搶,可被崔丹死死拽住了,怎麽都不讓他過去。
    崔丹的表現很怪異,從看到小夕開始,她的臉色就非常的難看,渾身緊繃,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防範,仿佛小夕是吃人的怪物,隨時都會張開血盆大口生吞了他們。
    可小豪並不聽話,咽著口水想要糖吃。不是崔丹不願意給他買,是他們根本就沒多少錢,崔丹當然不願意浪費在買零食上麵。她看著謝白的愚蠢行為,是非常不屑一顧的。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學生,難道以為討好了鬼就能過關麽。
    小夕似乎注意到了小豪的視線,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突然道“想吃嗎?”
    聲音脆生生的,聽起來似乎和普通小孩無異。
    但在崔丹看來卻是完全另一個樣子,鬼娃娃一臉陰森,懷中抱著罐子裏裝的不是糖,突然變成了滿滿的眼珠子,圓圓的擠成了一堆,表麵還有惡心的粘液。鬼娃娃的手伸進去,拿起一顆就伸過來,詭異地笑著,讓她兒子吃。
    小豪還真的嘴饞,伸手就去接,不僅如此,他還很霸道地想把整罐眼珠子都搶過來吃。
    崔丹嚇瘋了,猛地一巴掌拍自己兒子的手,驟然響亮的聲音,把所有人都嚇到了。
    李遠他們吃著糖,轉頭看向崔丹,眼神裏有些責怪。雖說小夕是鬼,但他們知道了她的生前遭遇之後,難免同情,再加上不喜歡崔丹母子,心裏的天平早就偏了不少。
    在崔丹眼裏,就是看到他們吃眼珠子,一口咬爆漿流下黑色液體的滲人畫麵,頓時覺得他們都被鬼迷了心智,她有些崩潰地吼“瘋了!!!滾!離我遠點!”
    李遠他們一臉莫名,反而是看著她突如其來的變臉,一副她腦子有病的模樣。
    除了他們,謝白的態度更是充滿了偏袒。他半蹲下來,摟著小夕的肩護在懷裏,輕拍了拍,輕聲說“別怕。”
    小夕很配合地低著頭,瘦小的肩膀垂著,原本想送出去卻被激烈拒絕的糖果握在掌心,整個人都散發著傷心難過的氣息。
    這看著更讓人心疼了。
    趙璐母愛泛濫,不滿地看向崔丹,“你幹什麽那麽大聲?人家還隻是個小孩,你嚇到她了!”
    黃毛嘖嘖“別人家的小孩就無所謂嗎?這媽媽當得真夠自私的。”
    李遠也同意地點頭。
    很微妙,之前她護孩子說出來蠻不講理的話,現在都還到她身上來了。崔丹更加絕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她可是隻鬼,她會殺死你們的,你們都忘了要做什麽了嗎?”
    他們當然記得。
    闞雲澤一如既往的冷淡,卻正好代表了他們的態度,“什麽都有善惡之分,你覺得鬼可怕,但有些人比鬼可怕多了。比起這個鬼娃娃,旅館裏虐待殺人的老板夫妻才更讓人害怕吧?”
    說到這,他頓了一秒,又緩緩道,“還是說,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導致你對這鬼娃娃如此恐懼?”
    淡淡的聲音,卻聽著十分的意味深長,讓崔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仿佛心中隱藏的陰暗麵被剝開了放在光亮底下,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崔丹抬眼掃了闞雲澤一眼,迅速移開視線,還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很勉強地否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們才是隊友,你們現在卻在維護一隻鬼,你們都瘋了。”
    李遠他們倒覺得崔丹瘋了,被嚇得瘋瘋癲癲的,連對著他們眼神裏都充滿了敵視和警惕。
    幸好他們本就不怎麽喜歡崔丹,便懶得理會她,還真在謝白的影響下,對這個鬼娃娃的好感漲了不少,和她就這麽一起玩了整整一天,逛公園蕩秋千玩沙子等等,順便還可以套些重要線索。
    這還是謝白提出來的。
    背包客的日記裏寫下的東西畢竟有限,小夕是當事人,當然知道得不少。但從鬼那裏打聽消息,他們還真沒想過,關鍵也不敢想,平時誰不是看到鬼就嚇得屁滾尿流,趕緊跑的?哪裏還有雅興跟鬼坐下來,玩遊戲聊人生?
    突然的,他們都一致覺得,他們對這個柔弱膽小的少年有不小的誤解,這家夥心理素質比他們強多了!是天然呆傻白甜的好處嗎?
    公園裏,小夕坐在秋千上,開心地蕩來蕩去,嘴角彎起小小的弧度,流露出了獨屬於小孩子的天真。
    他們問起她以前的事情時,她都有問就答,十分的乖巧。
    “我一直就在小屋子裏,媽媽用鏈子綁住我,罰我跪在地上不準起來,不能吃飯,我很餓,所以我就一直畫畫,畫畫就不餓了……媽媽經常打我,很疼,很疼,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真的太疼了,我就哭著求媽媽不要打我,我會聽話的,我吃很少,我可以幫忙做家務,做飯打掃,我會很乖很乖的……”
    小夕隻有幾歲,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卻很平淡,有些困惑,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她這樣,讓趙璐他們心裏一揪,更加心酸,連黃毛這麽一個暴躁的糙漢子都忍不住眼睛有些紅。
    死亡很殘酷,但對那時候痛苦無助的小夕來說,說不定是個解脫。
    趙璐聽她說著,忍不住捂住了嘴,想象著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都受不了,更何況隻是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做出這樣的事還是人嗎?!
    謝白站在秋千後麵,幫小夕蕩起來,這會力道放小,秋千蕩起的高度也越來越低,慢慢停下。
    他說“小夕都沒哭,你們哭什麽呢。”
    黃毛和李遠連忙眨了眨眼,急忙忙掩飾發紅的眼,搖頭說沒有。趙璐也擦著眼淚,有些奇怪,“謝白,你不傷心生氣嗎?”
    謝白點頭,“氣啊,但生氣又有什麽用。因果報應,他們犯下的罪,終究都是要接受懲罰的。”
    李遠卻不這麽認為,“是嗎?可是現實裏有很多壞人逍遙法外,正義不一定準時。”
    謝白垂眼看著小夕,摸了摸她的頭,很小聲地說“逍遙法外……誰說就是一件好事呢?”
    他的語氣冷淡,居高臨下,沒有絲毫的感情。隻是聲音太小了,其他人都沒聽清楚,隻以為他在輕聲安慰小夕。
    他們還覺得謝白是太年輕不懂人間險惡了,黑白分明,大概以為好人有好報,壞人就肯定落得不好的下場。
    他們搖頭歎了下氣,沒再多說什麽,以為自己這是在保護一顆純潔心靈,以免謝白過早對現實失望。
    可實際上,他們怎麽都沒想到,謝白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因為——
    他就是獎善懲惡的神啊。
    下午,他們都回了旅館,門口站著一個穿製服的男人,還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
    “警察?”
    眾人都很驚訝,這不是恐怖世界嗎?警察應該和現實世界不同,鬼屋傳聞鬧再凶也像沒看見,就算知道了也姍姍來遲才對,不然劇情怎麽走?
    他們好奇著,走上前想搞清楚是什麽情況。
    警察進屋,說“周婷失蹤十天了,有人說看到她來過你們這裏,還跟旅館老板發生衝突了,可以解釋一下是什麽情況嗎?”
    警察對旅館老板有明顯的懷疑,尤其是他調查得知,周婷是旅館老板的婚外戀對象,之前老板娘鬧得很凶,喊打喊殺,他們一個衝動把人殺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跟警察同來的女人臉色很不好,“婷婷跟我打電話說了要來你這裏,之後就怎麽都聯係不上了,快說!她在哪裏?!你們……”
    老板不自然地微笑,“她是來過,可隻說了幾句話,她就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撒謊!還不是你騙我女兒,她大學都還沒畢業,你有老婆為什麽要招惹我女兒?為什麽?!”女人暴躁發怒,忽的就撲過去想打老板。
    警察眼看狀況混亂,連忙伸手去攔,但女人這種失去理智的狀態,力氣很大,一時之間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媽,你怎麽來了?”
    一個女聲驚訝地響起,走了過來。
    女人凶狠打人的動作一僵,慢慢轉頭看了過去,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年輕的女人姿容豔麗,笑著說“我隻是手機丟了,媽你該不會以為我出什麽事了吧。”
    周婷媽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簡直氣死了,上前就是兩巴掌呼在她肩上,“臭丫頭!沒事不會想著給家裏報個平安啊,嚇死你媽很開心是不是?!啊?!走,現在就跟我回去!”
    周婷笑盈盈,被媽媽用力打了兩巴掌一點都不疼的樣子,反而很高興,輕輕摟了下媽媽的肩,說“我不回去。”
    她媽媽愣住。
    周婷走過去,忽的挽住了旅館老板的胳膊,笑得親密又甜蜜,“他說要離婚,跟我一直在一起。”
    這下,她媽媽是真氣炸了,瞪大了眼看了好一會這個不孝女,竟說不出話來。
    警察頭疼地敲了敲額角,嚴肅說“沒事的話最好,請及時和家人聯係,不要讓父母白擔心,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周母又喊了一次,“周婷!你跟不跟我回家?!”
    周婷堅定搖頭。
    周母眼圈泛紅,咬牙說“好!那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說完,她就轉頭,氣衝衝和警察先生一起離開了旅館,頭都沒回。
    周婷完全沒有去追的意思,一點也不傷心,反而嘴角勾起的弧度越發,似乎對這發展很滿意。她慢條斯理地轉過頭,看向了門邊站著的謝白等人,掃過黃毛的時候,刻意停住了,眨一眨眼,拋了個媚眼過去。
    黃毛立即一個哆嗦,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媽媽,我想回家!這分明是那隻豔鬼啊!
    不過幸好,很快就有別人吸引了豔鬼周婷的注意。老板一臉的古怪驚悚,飛快的把自己的手從周婷那裏抽回來,後退兩步,警惕地盯著她,“你怎麽在這,你不是……”
    周婷笑了一下,抱著胳膊,悠悠道“不是什麽?不是被你殺死了,埋在院子裏了是嗎?”
    老板頓時倒吸口冷氣,臉色難看。
    “是啊,我死了,被你殺死的。”周婷笑得更嫵媚了,漂亮的臉蛋應該很賞心悅目的,但因為她說出的那些話,隻讓人心裏瘮得慌。
    “可是,我愛你啊,我怎麽舍得你去坐牢,為了保護你,那……我把這裏的人都殺了好了~”周婷一拍掌,想到了個好主意,手上立刻多了把長長的砍刀,手腕一轉,就對準了一眾玩家。
    玩家們“……”關我屁事啊!
    這會,周婷可沒有了絲毫的柔弱感覺,手起刀落,完全沒把人命放眼裏。
    她隨手一揮過去,鮮血飛濺,紅色沾滿了她的臉和衣服。
    崔丹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左手淒厲慘叫。她的手沒了。
    周婷張著嘴,一臉的無辜,抱歉說“哎呀,不好意思,我本來想砍你旁邊的人來著,一時準頭沒找好~”
    頓了一下,她多看了崔丹兩眼,莫名其妙笑得更燦爛了,搖頭說“不對,我沒砍錯,還一下就砍中了——崔丹。”
    她冷笑著,準確道出了崔丹的名字。
    一瞬間,原本老板娘站著的位置,人憑空消失,崔丹竟變成了老板娘的模樣,一臉的可怖燒傷,膚色蠟黃,沒有了絲毫光鮮亮麗的時尚扮相。
    小豪看著,被崔丹嚇壞了,一點都不覺得那長相恐怖的人是他媽媽,哇哇大哭著躲到了一邊,不敢靠近。
    崔丹看到了兒子的動作,知道他不要過來躲到一邊更安全,但真在兒子眼裏看到了麵對自己的害怕,她止不住的心寒,一時竟不想管他了。
    周婷揚起刀,想再下手砍,但猛然落下的利落動作一僵,堪堪停在了女孩的鼻尖前。
    是鬼娃娃擋在了崔丹麵前。
    周婷歪頭,“你要保護她?這個害死你的仇人?”
    鬼娃娃小夕搖頭,似露出了一個笑容,在慘白的臉上,可愛中透出了殘忍,說“這是我的。”
    周婷立刻就明白了,握著刀的手垂下,比了個請的動作,“你好好享受。”
    這下,其他玩家怎麽會不懂。
    原來崔丹才是真正的旅館老板娘,之前那個隻是迷惑人的替身而已。他們隻是被迫卷入進來的,這場複仇裏的炮灰。
    事情的始末也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的腦子裏。崔丹是個小三,破壞了別人的婚姻,老板離婚之後得到了女兒的撫養權,崔丹看這個前妻的女兒不順眼,隨意虐待,老板也不理會,最終釀下大禍,瘦成皮包骨的小夕,跪到膝蓋變形,顱骨損傷,被硬生生折磨致死。這件事被旅館裏暫住的背包客發現了,他打算報警,但還沒來得及就被惡毒的旅館夫妻殺死。後來,旅館老板趁著妻子懷孕偷腥,能有小三,怎麽不能有小四?但他現任妻子可不是個善茬,直接放火燒死了他和小四,帶著兒子卷財跑路了。
    現實世界裏,還活著的隻有崔丹母子,至今還未被警察逮捕歸案。所以她和其他玩家不同,她不是來過關續命,她就是來接受懲罰的。
    知道了這些,玩家們還怎麽會同情崔丹,看她被砍反而覺得大快人心,甚至眼紅了想一起出手。
    周婷沒再針對她,小夕拽住了她的頭發,不管不顧的往地下室的方向拖。明明隻是個身材小巧的孩子,力氣卻驚人的大,崔丹頭皮痛極,仿佛整一大片都要被剝落下來,眼看離那個陰暗的地下室越來越近,她驚恐地瞪大雙眼,奮力掙紮,蹬著地板,但都隻是做無用功,還是慢慢地消失在了黑暗裏,留下一串長長的血跡。
    以前她對小夕做的那些事,全都會乘以數倍,讓她也親身經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