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飼養一隻魔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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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們不知所措地盯著陰影處的灰袍人, 對方在他們一無所覺的情況下,居然憑空出現在了暗巷之中!
柯頓捂著肩上的血洞, 眼角通紅地跌坐在地上,嘴巴驚駭地半張著。而一旁的小個子則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切。
為什麽這裏會出現一名魔法師?
而且……為什麽他會插手這件事?
小個子的腦子裏轉了百八十個彎,但他根本想不明白。
帝國之內, 魔法師的數量相當稀少,這是有原因的。一是因為原本具有魔法天賦的人類本來就少,二則是因為供養一名魔法師需要耗費大量的錢財——為了避免強大的力量被濫用,人類魔法的延續采用學徒製, 一切咒術秘傳,學徒不僅需要繳納大量錢財給自己的導師,自身的成長也需要消耗許多珍貴的魔法道具。
因而, 魔法師常出自貴族家庭,或本身與貴族多少有些牽扯。平日裏,他們高高在上,不會理會平民的死活。
但……眼前的灰袍人看起來像是衝著卡洛斯來的。
在過去的數月裏,他還從沒聽說過卡洛斯有這種關係——穿著黑鬥篷的少年在鎮中獨來獨往,人們如見到疫病一般躲著他。
不如說, 他們正是倚仗著沒有人會去管眼前這個少年的死活, 才敢做出剛才的事情。
而當小個子看清對方胸前象征著等級的徽章時,他禁不住瞳孔緊縮,整個人僵硬地咽了口唾沫。
那繁複而華麗的花紋絕不同於他在鎮上見過的一二級魔法師,甚至不同於他曾經卑躬屈膝侍奉過的中級魔法師!
眼前的人擁有他們無法對抗的力量!
其他的傭兵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暗巷的氣氛一時凝滯。
黯淡的天光、對方身上的冷意與柯頓染在牆上的鮮血共同渲染出令人驚懼的氣氛。
小個子猶豫了很短暫的一瞬, 然後顫顫巍巍地開了口:“尊敬的魔法師閣下,如果我們有任何行為打擾到您,我們為此道歉。請相信,我們絕對不是有意為之……”
他的背後冒著冷汗,但還是強撐著一口氣把話說完,最後微微低頭敬了個禮。
“怒風傭兵團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小個子的態度非常恭敬,然而,他的話如同一陣無足輕重的風般刮過謝雲晞的耳際。
謝雲晞有點兒愣怔地望著他們的身側。
黑發的少年唇色發白地倚著牆角,正抬眸望向他,那雙漆黑的眼瞳一如既往的熟悉。他身上的傷口由於混亂的廝打而裂開,此時,身上沾滿了血跡和腳印。
在看到卡洛斯身上的慘況以後,謝雲晞的心底騰地燒起一股強烈的怒火,恨不能將他身上所受的傷害千倍百倍地報複回去。
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在頃刻間將這些人撕成碎片。
但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動。
小個子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他的態度叫卡洛斯陌生——卡洛斯從來沒見過這些暴躁的傭兵們這麽恭敬地對待一個人。
他怔怔地望著那個身著灰袍的身影。魔法師逆著天光,朝他走近兩步,袍子曳過石板地,帶出輕微的摩挲聲響。
他的身上是卡洛斯所不熟悉的危險氣息,微妙地讓他的心底生出一絲恐懼。
但當對上那雙茶晶一般的眼眸以後,卡洛斯心底猛然一抖,很快又不爭氣地砰砰直跳起來。
魔法師是為他而來的嗎?
如果讓別人知道他的念頭,估計他會淪為整個帝國的笑柄,畢竟這個說法太過可笑了。
魔法師動了動唇,語氣冰冷地對傭兵
們道:“你們違反了藥劑限定條例。”
為了限製藥劑的流通,帝國和魔法協會共同擬定了關於藥劑製作和限定的條例,眼前這些人的行為如果被證實,足夠他們在治安所蹲上很長一段時間。
聽到他的話,卡洛斯移開目光,掩住了眼底的失落。
果然,一個大魔法師不可能為了他這個無足輕重的家夥停下腳步。對方隻是在意條例被觸犯罷了,可能對他來說,肆無忌憚地觸犯條例相當於無視魔法協會的尊嚴。
卡洛斯的心底泛出一絲苦意,同時,又有點想嘲笑剛才的自己。
另一側,小個子緩緩呼出一口氣,隻要魔法師不對他們的生命做出威脅,他們就不害怕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畢竟等到魔法師離開以後,他們有的是法子把自己從治安所撈出去。
人們不會樂意為了卡洛斯這個小子,得罪一整個怒風傭兵團。
小個子鬆了一口氣,趕緊道:“對不起,我們隻是……這隻是我們一點點好奇之心,我們立刻去治安所自首。”
謝雲晞蹙了蹙眉,對麵的神情再一次挑起他的怒意。他看向牆角的少年,心底忽然感到一陣酸楚。
“那是來自律法的懲誡,除此之外,還有魔法師的懲誡。”
他在眾人一下子變得蒼白的臉色中念動咒語,然後冷聲道:“你們將感受他身上的痛楚,無時不刻,直到朝陽再次升起。”
空寂的暗巷中,忽然響起一陣淒厲的慘叫。
柯頓哀嚎著捂住了肚子,他的額頭抵著地上的石磚,整個人蜷成蝦米狀。其餘的傭兵也霎時間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往日裏麵對魔獸麵不改色的武者們,此時臉上都布滿了恐懼。仿佛有什麽怪物正一下一下抓爛他們的皮肉,扒開肚皮,又扯出腸子……
血液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在他們的血管中一抽一抽地湧動,一股恐懼在眾人的心底緩緩浮出,似乎下一刻,他們就會自己爆成一灘血霧!
所有曾旁觀過、參與過剛剛那場行動的人,都在同一時間感受到了徹骨的痛苦與悔意。尚存一絲理智的傭兵們驚駭地望向牆角的少年——
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如果這是他承受的痛苦,那剛剛他們為什麽聽不到少年發出一丁點哀嚎?
咒法對他們的軀體並無侵害,但僅僅是這份痛楚,就讓這些加害者們產生了永生的驚懼。
傭兵們痛苦地求饒起來,而隨著魔法師冰冷的目光掃過,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他們的咽喉。
惱人的哀嚎聲一瞬間消音,巷子重新恢複了寂靜。
在眾人畏懼的目光中,魔法師走了過來,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眾人的心髒之上。
最後,他在少年的身側停下了腳步。
一個幾不可察的淡色光圈籠到了卡洛斯的身上,傷口止血,汙穢除盡,屬於治愈術的柔和氣息讓還在希冀著魔法師能網開一麵的傭兵們如墜冰窟。
小個子絕望地盯著兩人——卡洛斯到底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個魔法師朋友?!
另一側,卡洛斯茫然地望著眼前的場景,他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
片刻前,這些人還在肆無忌憚地欺負著他,但眼下,他們看起來比自己還要淒慘一些,這讓他有點兒不適應。
柯頓的哀嚎像是路邊被亂棍驅逐的野狗,卡洛斯震驚於他還會發出這種聲音。
直到熟悉的灰色袍擺出現在身前,卡洛斯才回過神來,緊接著,他忽然渾身一僵。
一道念頭電光石火間閃進他的思緒。
剛剛的一切發生得
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回憶起那股熟悉的恐懼。
由於打鬥,他身上的潰爛已經徹底暴露了出來,汙穢的傷口上冒著膿血,像是一切肮髒與不潔的總和。
而這一切,都即將會落入魔法師的眼中。
卡洛斯的眼底浮出一絲絕望。
他已經熟知其他人嫌棄的目光,但唯獨不希望在身前魔法師的眼中看到類似的情緒。這兩天的行動中,他偷竊一般從對方的身上得到了一點溫暖和快樂——雖然沒有其他任何人發現這一點。
等魔法師離開鎮上以後,他或許可以偶爾在腦海中揀出這段記憶回味。他在對方的記憶裏隻是一位無關緊要的過客,但起碼這名過客並沒有和那些汙穢的傷口牽扯在一起。
隻是隨著魔法師的靠近,這些記憶很快會灰飛煙滅。
“卡洛斯?”
上方傳來魔法師柔和的聲音。
卡洛斯根本不敢抬頭,他屏住了呼吸,一顆心逐漸墜落下去,如同被浸泡到冰水之中。
按理來說,對方站在這個距離,應該已經足夠看清他身上的傷口,又或許由於光線的原因,他還沒有看清,等到下一秒,他的臉上就會浮出卡洛斯最不想看到的神情。
他想爬起來,飛奔出這個巷子,遠遠地將這些人拋在身後,永遠也不回來,但虛弱的軀體阻礙了他的動作。
此時,身上的痛楚變得無足輕重,反倒是心中的絕望撕扯著他。
魔法師又靠近了一點,卡洛斯可以肯定,無論光線如何黯淡,對方一定已經發現了他掩在繃帶之下的秘密。
但令他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灰袍的主人似乎對眼前對一切孰若無睹,他緩緩彎下腰,纖細蒼白的手臂從寬大的灰色袖子中伸出來,張開的雙臂繞過他的膝彎,再攬上他的脊背,最後將他溫柔地抱住。
卡洛斯的呼吸停住了。
這是在那場瘟疫以後,他第一次和另一個人類這麽接近。
他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但對方溫和地止住了他的退縮,動作明確而有力。
膝彎和脊背上傳來微微的熱意,卡洛斯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過去。
離得近了,他甚至可以看到身前人淡色的嘴唇和幹燥的蒼白皮膚。兜帽下,那雙茶晶似的眼睛對上了他的目光。
裏麵沒有嫌棄,也沒有別的什麽叫他討厭的東西,不是想象中那種熟悉而冰冷的眼神,甚至帶有些許柔和的意思……
卡洛斯愣怔地抬起頭,腦子發昏地看著魔法師的臉。
對方朝他揚了揚嘴角,下一刻,他感覺抱住自己的雙臂收緊了一瞬。
卡洛斯有點兒緊張地望著對方,但什麽也沒有發生。
魔法師皺起眉頭,淡色的唇抿了抿,緊接著,身側的手臂又緊了一瞬。
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謝雲晞縮回手,小小地尷尬了一下,這具身體魔力爆棚,但體力真的很不能看。
他揣摩著卡洛斯應該已經很虛弱了,想把他抱回旅店,隻是完全抱不起來!
……但不能說。
黑發的少年直直地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帶著道不明的情緒。
謝雲晞頂著他的目光,冷靜了一會兒,問:“能站起來麽?”
他這麽說著,又給對方罩上一個新的治愈術,稍縱即逝的光輝映入兩人之中,照過卡洛斯的臉,也照過他的臉。
在光芒完全消逝以前,卡洛斯張了張嘴,一道有些低啞的聲音回應道:“能。”
魔法的力量修複著他的身
軀,得益於治愈術,他身上的痛楚已經不再那麽難忍了。
卡洛斯扶牆爬起來,動作有些僵。忽然,深灰色的袖子橫過他的身前,輕輕扶住了他,隨之帶來一股清新的雪鬆氣味,還有些許薄荷葉的味道。
是從魔法師身上傳來的。
氣息清清涼涼的,一瞬間,四周的血氣仿佛都被壓了下去。
在他站定以後,魔法師收回了手,重又念動咒語,柯頓腳側的小瓶子倏的飄了起來,然後落到了他的手中。
謝雲晞望向手中的瓶子。
根據係統的提示,這是一罐不入流的興奮類魔藥,如果作用在普通人身上,很可能會激發小個子口中的效果。
但顯然,主角身體裏的魔族血脈蓋過了魔藥的力量,兩者甚至發生了新的反應。
他在到來的那一刻,已經能微妙地感覺到卡洛斯身上蠢蠢欲動的魔氣。可是在這個世界中,卡洛斯沒有拜入武聖門下,也沒有經過其他訓練,貿然覺醒魔族血脈,很可能給他帶來不可逆的傷害。
他得先想辦法抑製卡洛斯身上不受控的魔氣。
謝雲晞斟酌了一下,然後低頭去牽卡洛斯的手,掌心傳來黏膩的觸感,估計是尚未幹涸的血跡。對方的手指在他的掌中縮了縮,但沒有抵抗。
謝雲晞從世界信息中翻找出瞬移的咒語,一眨眼的功夫,魔法師的灰袍便如波浪一般翻卷起來,並溢出濃密的煙霧。
空氣中響起輕微的爆破聲,煙霧散去以後,在場兩人的身軀已經憑空消失。
……
謝雲晞帶著身側的少年,出現在了他所住的旅店前方。
達勒旅店是一幢四層高的磚石建築,也是鎮上最大的一間旅店。它已經存在了一些年頭,碧綠的爬山虎幾乎吞噬了整幢建築,隻給窗戶和木質大門留下一些空隙。
夕陽已經完全墜落下去,暖黃色的燈光從旅店中透出來,夾雜著啤酒的香氣和喧鬧的人聲。
卡洛斯被身前的魔法師牽著手,周身僵硬地盯著旁側的爬山虎。植物的葉片在夜間中失去了原本的色澤,顯出黯淡的黑色。
他畏懼進入眼前的旅店。
不僅是因為達勒旅店中那對於他來說過於高昂的住宿費,還因為旅店中其他人的目光。
往來的旅客可能會忽略他,但旅店裏的老板和其他侍者絕對能認出他的臉。
在他不小心向鎮上的第一個居民泄露了身上的秘密之後,有關他的謠言如颶風般席卷了這個小鎮裏所有熱衷八卦的居民,認得他的人開始用看穢物似的目光看他。
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隻是飯後的談資,但對於他自己,卻不啻於新的災難開端。
卡洛斯抿緊嘴唇,他還被魔法師握著手,接觸的地方傳來熨帖的溫度。
他心知肚明,如果想在鎮民麵前保留自己那可有可無的尊嚴,他現在就應該甩開魔法師的手,然後遠遠地走開。
然而可笑的是,他並不舍得離開手上的熱源。
就好像幹渴了很久的人忽然見到遠處的一點水源,虛幻又渺茫,但還是忍不住想再嚐試一次,哪怕最後證明這點水源隻是沙漠中的一抹幻光。
卡洛斯的心中七上八下,他的手指下意識神經質般抽了抽。
也正是這時,魔法師忽然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
卡洛斯立刻收回停駐在爬山虎上的目光,有點倉促地回過頭,然後看見身前的魔法師朝他彎了彎嘴角。
他被這個笑容晃得失神一瞬,緊接著,少年難以置信一般想到一個可能性——
難道對方
是在安撫他?
……
察覺到卡洛斯周身的氣息微妙軟化下去後,謝雲晞心中安定了幾分。
不知為何,他雖然緊緊地牽著少年的手,卻總有一種對方隨時可能溜走的錯覺。
發生過剛剛的事情以後,謝雲晞可不敢再讓主角一個人離開。有一群不知死活的殘暴傭兵,就可能有第二群。如今,在他的眼中,整個鎮上的傭兵都成了潛在的威脅。
即便卡洛斯已經可以把其中一部分人揍得滿地找牙。
而且……他還要再斟酌幾個法術,掩蓋對方身上的危險氣息。
謝雲晞定了定神,邁步進入旅店,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到了櫃台之前。
憑借原身強大的財力,他已經旅店中租下了最昂貴的一個單人間,櫃台前的侍者認出他,立刻討好地打了聲招呼。
“改成雙人房。”謝雲晞直入主題道。同時,他從儲物戒中取出足夠的銅幣,推到侍者身前。
“馬上就好,閣下,我們會為您準備最優質的房間。”侍者滿臉堆笑地瞄了一眼錢幣,然後抬眼望向他身後的人影,搭訕道,“這位是閣下的朋友……?”
而在看清人影身份以後,侍者的話音尷尬地頓了頓,目光也一瞬間變得晦暗不明,帶著些許抗拒與不屑。
謝雲晞迅速發現了這個變化,與此同時,他也敏銳地聽到了不遠處的話語。
“我沒看錯吧,是那個家夥嗎?”
“他怎麽會來達勒旅店?他給得起錢嗎?”
“天哪,可別把他身上的汙穢留在這兒!惡心死了。”
在他身後,卡洛斯神色陰鬱地垂著眼眸,竊竊私語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尖刀,一點一點磨著他千瘡百孔的心髒。
它們在他的血肉上輕輕地割出一道,再姿態優雅地退後,仿佛造成的傷痕與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磨礪之後,卡洛斯幾乎已經可以屏蔽掉這些噪音,但今天,它們忽然再次變得鋒利起來——大概是因為魔法師站在他的身側,可他不希望對方聽到同樣的話語。
總之,隻要自己不做出過激的反應,安靜地離開眾人的視線,他們就不太會特意過來找他的麻煩。
但——
身前的魔法師忽然鬆開了他的手。
卡洛斯心底倏然抽緊。
而下一刻,在少年漆黑的眼眸中,魔法師猛地轉過了身,寬大的灰袍甚至掀起一股微風,一道電光從他的袖子中揮出——
旅店一層的一側是一塊開放給旅客的休閑區,擺著舒適的座椅和結實的木桌,同時出售醇香的麥酒。
聲音正是從那處傳來的。
伴隨著幾聲尖叫,休閑區某張桌子上的麥酒杯忽然四分五裂,酒水炸開,把桌前幾人澆了個滿頭滿臉。
魔法師神情冰冷地望著那個方向。
他抬手一揮,桌上的幾人似乎又察覺到什麽,聲音嘶啞地“啊”了幾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禁言術。
為首的人滿臉恐懼地捂住了嘴,難以置信地望向這邊,目光中依稀夾雜著憤怒。可是當看清魔法師胸前的徽章上以後,他渾身僵硬了兩秒,立刻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旅店。
很快,其他幾人也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謝雲晞冷淡地轉回身。
這一次,侍者很好地收斂了自己的神情。他沒骨氣地低下頭,戰戰兢兢道:“請……尊敬的魔法師閣下,請、請請讓我為您帶路……”
魔法師身上溢出危險的寒意,他再次牽起了卡洛斯的
手,麵無表情地跟著侍者向不遠處的樓梯走去。
隨著他們走過,附近的旅客立刻息聲,寂靜在旅店中蔓延,但那些令人討厭的目光和私語都識趣地消失了。
木質樓梯在他們的腳下發出脆弱的嘎吱聲,卡洛斯垂下眼簾,漆黑的眼睫掩住了他的目光。
心髒似乎被什麽輕輕碰了一下,快樂得像是要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