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舒很早就來到劇組。
    都已經到襄陽了，早點拍完也能早點回去，沒必要浪費時間耽擱在這。
    隻是他來的時間似乎有些早，主要演員一個沒來，就連諶凱歌也才剛剛起來。
    不過工作人員，倒是在片場十分嫻熟擺弄著機器。
    坐下來以後，林舒索性在腦海裏，把《妖貓傳》有關李白的劇情過了一遍。
    不知過去多久。
    不遠處一陣腳步聲響起，林舒睜開眼。
    一位穿著很簡單，臉型比較圓潤的男子正朝著他走來。
    “是田語老師吧！”林舒主動迎上前，打起招呼。
    “林舒，昨天諶導跟我提過你，今天是我們的對手戲。”
    田語說話很自然，仿佛兩人早就認識。
    這般溫和的態度，讓林舒對他不禁多了幾分好感。
    林舒點頭笑道：“待會表演有什麽不好的地方，還請您多擔待。”
    “哪裏哪裏，相互學習，相互學習！”田語輕輕擺手，語氣十分客氣。
    等待劇組布置片場的時候，林舒和田語漸漸熟路起來，但也隻是點到為止。
    不過通過溝通，兩人對對方的感官都還不錯。
    田語雖然年紀稍微有點大，但舉止間都很得體，給林舒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而林舒作為剛出道沒多久，就出演諶凱歌電影的新人，身上卻沒有半點自滿。
    林舒對拿到李白這個角色，沒有任何自得，反而一直會歎息有些地方沒辦法做到更好。
    扯到表演方麵的話題，林舒說出來的見解，甚至會讓他眼前一亮。
    這個年輕人，是有幾分本事的。
    這點在田語看來，也是頗為難得的。
    在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田語還是能分辨出來。
    田語甚至覺得，曹毅讓他接觸林舒，很可能早就知道林舒有真材實料。
    不過演技這東西，單純的靠說肯定是猜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打算待會演對手戲的時候，再觀察一下林舒的演技。
    沒過多久！
    片場終於按照諶凱歌的要求布置好，而林舒和田語兩人，也換上戲裏的衣服。
    這部分的戲份雖然是一場群像戲，但並沒有長鏡頭，主要戲份都在林舒和田語兩人身上。
    至於其他演員，隻有少部分露了個臉。
    鏡頭前。
    林舒穿著一身白袍，被田語扛在肩膀上，不斷向前走動著。
    “你這一身的酒氣，澡也不洗，衣服也不換。”
    “我不洗澡也不換衣裳，也比你幹淨！”林舒的聲音有些慵懶，又有些置氣，像喝多了酒跟人鬧了別扭。
    “去！”
    正麵酒氣熏天的林舒，田語輕輕一推。
    林舒晃了晃身子，順勢往後一倒，還特意往金龜上蹭了蹭才躺下來。
    監視屏幕前，諶凱歌看到這一幕，用卷成棒狀的劇本，興奮的拍了拍桌子。
    “這個動作設計的好！”
    李白是一個狂放不羈、酒放豪腸的大文豪。
    他覺得“花萼相輝樓”之後，李白真的什麽都不在乎，就像坐在自己家的榻上一樣。
    因此肯定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如果後背有點不舒適，一定要搖一下蹭一下。
    僅僅一個動作，就能看出林舒對李白的理解很深刻。
    而正在跟林舒對戲的田語，內心也很驚訝。
    他對林舒有過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以前隻是個群演。
    群演出身能在細節上把控的這麽好，足以說明他表演功底的紮實。
    不過田語並沒有忘記這是在片場，幾乎是林舒做完這些動作，他便接著道：
    “李白，你的榮華富貴就要來了！”
    麵對田語蠱惑的聲音，林舒撐著腦袋，斜著眼睛：“你是誰啊！有什麽事？”
    “我是高力士！”田語笑著蹲下身子：“皇上派我來跟你討詩。”
    “寫什麽？”
    田語湊到林舒麵前，笑著的用手比劃一番：“寫美人！”
    一陣古怪的笑聲響起。
    林舒將撐著腦袋的右手放了下，搖頭道：“沒有美人。”
    “當今誰最美伱就按誰寫不就得了！”
    “別人讓我寫的，不會寫！”
    對田語隱晦的提示，林舒視若不見，他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平靜的搖了搖頭。
    “皇上算不算別人呢！”田語的語氣帶著一絲威脅：“他叫你寫，你就得寫！”
    “你給我把靴子脫了，我就寫！”林舒眯起眼睛，笑的無比放肆。
    “我隻給皇上脫靴！”
    “娘娘說，極樂之宴無有尊卑上下之分，我找個官大的一適，果然就試出是假的的了！”
    躺在地上的林舒伸著右腿，甚至還十分遺憾的拍了拍手。
    緊接著，他的聲音忽然高亢起來：“高力士！”
    “在！”
    “你欺負皇上和娘娘啊！”林舒搖頭的同時，不時用手指點向田語。
    直到田語飾演的高力士，脫下他腳上穿著的靴子。
    他才爬進酒池，肆意大笑聲起來。
    “哈哈哈……”
    監視器前，諶凱歌此刻卻皺緊了眉頭。
    坐在一旁的副導演，見他這幅模樣也不敢出聲打擾，隻是讓工作人員暫時把機器停了下來。
    “為什麽林舒要以這種方式表演呢！”諶凱歌在心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是說林舒表演的不好。
    恰恰相反，林舒剛才表演的李白，諶凱歌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他很不理解，明明林舒在試鏡時，已經演出了李白身上那種詩仙的味道。
    為何這次正式拍戲，反而比試鏡時更加收斂。
    他想要的是才華橫溢、放蕩不羈、英氣逼人、形神飄逸的詩仙。
    可仔細回味剛才林舒的表演，很明顯可以感覺到。
    林舒在處理這段劇情時，並沒有把他看做一個九天之上的謫仙人，而是當做一個認清現實有才華的詩人。
    林舒演的是李白，不是“詩仙”。
    想了許久，諶凱歌最終還是找到林舒。
    “林舒，你為什麽要這麽演呢，你明明可以演出我想要的感覺。”
    林舒搖搖頭，笑著問道：“諶導，在你心裏李白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是天才，狂傲不羈、才華橫溢、形神飄逸，就像九天之上的滴仙人。”諶凱歌毫不猶豫道。
    “李白在我心裏的形象也是如此，不過諶導……你的電影裏，需要的李白也是這樣的嗎？”
    林舒最後一句話，提醒了原本困惑不已的諶凱歌。
    是啊！
    他拍的《妖貓傳》，需要的是一個還原真實的李白，而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詩仙。
    想到這裏，諶凱歌回到監視器前，仔細觀看方才拍攝的樣片。
    靜下心來，他越發覺得林舒說的很有道理。
    李白也是個入世的俗人，否則何來那麽多對人世感悟的佳作。
    站在俗人的角度，再對角色進行一定美化。
    這種收斂起來的表演，不僅沒有讓李白落入窠臼，反而將那種形神飄逸的感覺體現的尤為明顯。
    這不正是他想看到的李白？
    之前沒有這種感覺，是因為當時他已經把李白淩駕於俗人之上。
    林舒的表演和他心裏的想法有了落差，自然就無法體會到。
    而這，也是林舒在沒有兌換詩仙氣質後，想到最好的處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