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流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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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杜玟正努力嚐試把蘇景遷扶起來,瘦弱的胳膊哪裏攙得起一個體格健壯的男人,試了幾次沒有成功,人也累得癱坐在蘇景遷旁邊。
像極了上一世的她。
忍著煩躁欲嘔來到包廂,就見到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已經圍滿了來看戲的人。
顧玉珩看她看得很嚴,但到了晚上該值班,請不了假的時候,也不得不把病人的安慰放在第一位,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她推開這些好事者,進了包間,見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地倒了幾個玻璃瓶子,還有幾個啤酒的易拉罐被捏變了形,歪歪扭扭地勉強站在桌子邊緣,音樂聲一震就要掉下來的模樣。
還是各種酒混在一起喝的。
杜玟給她打電話,是因為蘇景遷跑到學校外麵的酒吧買醉。
“你倒是會給人上課……”絲毫不在意她的反應,蘇景遷欺身上前,整個人都貼在她身上,盛怒中噴火的惡龍一般,從他口中噴出濃烈的酒氣,“這麽會給人上課,怎麽不教教你自己啊?你以為天下的男人都和你的顧玉珩一樣?還是以為天下的女人都和你一樣?”
他說話聲音不小,侮辱意味也極強。
手下沒有留什麽力道,死死地掐住她脖子最柔軟的地方。
幾乎要把她掐得背過氣去。
真是好一出,受傷男人討伐浪蕩女人的戲碼。
桃色幾乎要從這間狹小的包廂裏溢出去。
外麵圍觀的人更興奮了,有幾個眼尖的,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哎,這女的怎麽有點眼熟?”
“我也覺得,好想在哪見過。”
“是不是黎念傾啊?我好像之前去看過她的表演,而且她還上過電視,之前那個叫什麽綜藝來著……”
“不能吧?她一個首席,來這種地方幹嘛?而且,這種男的能入她的眼?”
“我也覺得,你說她天天看的都是那些仙氣飄飄的男神,怎麽能看上這種醉鬼。”
“肯定不是吧,光線這麽暗,也看不清。咱們還是別亂說,萬一說錯了,不是給人家潑髒水嗎?!”
“肯定不是!你們不要侮辱我老婆!”
“對對對……”
眾人紛紛應和,議論的聲音壓低了一些,但還是傳到了蘇景遷耳朵裏。
喝醉的男人是沒有什麽理智的,聞言將另一隻手中的酒瓶砸碎在地上,笑容有些猙獰。
“是啊,你怎麽能看上我呢?”他的手勁兒越來越大,“大小姐……舞蹈家……多光風霽月啊……黎……”
“啪!”
一個耳光又準又狠地甩在他臉上,打斷了蘇景遷接下來報出她的名字,就連“黎”字也隻剛作出了口型,還沒來得及發音。
在這一小間包廂裏收拾不起來的臉麵,絕對不能再丟到外麵去。
黎念傾的手腕都被這一巴掌震得發麻。
脖頸如同被掐斷了一樣,脊椎是剛剛磕痛緩過來以後的酸脹,小腹有習以為常的墜痛感。
可她都來不及管。
她何時被這般大庭廣眾之下侮辱過。
她在第一時間選擇收拾自己在此時此地已所剩無多的顏麵。
“你先回去,報警。”
黎念傾把還在淚水漣漣的杜玟推了出去,順手摔上了包廂的門,阻隔了一群吃瓜群眾的視線。
之後她回過身,終於在隻剩下她和醉醺醺的蘇景遷的包廂裏,靠著厚重的磨砂玻璃門,一手撫著窒息感仍在的頸,一手撐在身後的門上,緩緩弓起腰。
冷汗濕透全身。
她半闔著眸子,心跳如擂鼓。她嚐試像小時候練舞被老師拉韌帶的時候一樣,小心而急促地呼吸,試圖安撫體內的痛覺神經。
幾息以後也不見有效。
乃至膝蓋都在微微顫抖。
因此她沒有注意到已經被她那一巴掌打醒了酒,此時正步步向她逼近的蘇景遷。
帶來的手包從肩頭滑落到地上,落地的聲音提醒了黎念傾,包裏有手機,不用等杜玟,她自己也可以求救。
然而還沒等她從那陣緊痛中緩過來,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皮鞋,將她的手包踢到牆角。
不算遠,但對於現在的黎念傾來說,簡直像是隔了一整個銀河係。
“蘇景遷……”她勉強抬起頭,順著那雖然經過了一番折騰卻仍然筆挺的一身西裝,看到了一雙漆黑的瞳。
在猩紅的背景燈下,如同一隻潛伏的獵豹。
在虎視眈眈地端詳著他的獵物。
“你打我?”蘇景遷勾起唇角,卻不是個有笑的意思的表情。
“大半夜跑出來發酒瘋……”她喘息了幾口,才冷笑著把後麵的半句話說完,“別拉著我出來跟你一起丟人……”
“丟人……”蘇景遷在齒間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字,嘴角的弧度漸漸有了些瘋的意味。
他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逼著她抬頭和自己對視。
然後慢條斯理又自暴自棄地道:“是啊,跟你的顧玉珩相比,我這個私生子,怎麽不算丟人呢?從你最開始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吧,今天終於有了說實話的機會。”
“你……”
“我之前就一直很納悶,為什麽你放著好好的顧玉珩不要,非得要跟著我這麽個不受重視的私生子在一起?”
“嗬……大概是因為那時候……”
那時候她是真的喜歡眼前這個人。
相比於顧玉珩每天的高高在上,動不動就是一幅冷冰冰的樣子教訓她和顧小棠不許這樣不許那樣,願意偷偷陪著她一起摘蘇家籬笆牆上的薔薇花的蘇景遷,溫柔的像是從童話書裏走出來的小王子。
但此刻她微微咳嗽著,帶著淡淡的血腥氣,輕描淡寫地抹殺了幼時的自己——
“瞎了眼睛……”
“黎念傾!”
盡管知道黎念傾說不出什麽好話,但真的親耳聽到,蘇景遷依舊暴怒。
那雙被冷汗濕透的睫毛顫得像暴雨下被打落得蝶,睫毛下的瞳仁是最純澈的琥珀,裏麵映著可笑的他。
喪家之犬一般狼狽不堪。
他下意識將那張臉打開去——
“啪!”
沉悶的一聲。
散落的長發遮住了那雙眼睛,也遮住了那張讓他心慌的臉。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桌上橫倒的酒瓶口匯出一滴殘酒,滴落在地毯上,蕩起層層漣漪。
窒息的寂靜中,傳來黎念傾低低的笑聲。
笑自己重來一世,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抓住。
不,不對……
她不願再跟蘇景遷糾纏。
或者如果她一開始不在意外麵人的眼光,選擇和杜玟一起走,而不是寄托於杜玟報警來救她的話,她本來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她咬緊牙關,撐著門,用發軟的膝蓋支起身體,不再看包廂內一眼。
去握門把手的手臂卻被人從身後扯住,然後整個人被重新甩在刻著浮雕的牆上。
“蘇景遷……”身體裏的墜痛越來越強烈,她顧不上什麽臉麵和尊嚴,一把扯住蘇景遷的衣擺,隻剩下了氣音,催促道,“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
如果來得及,她至少還能保住這個孩子。
可頭頂傳來的聲音涼涼的,像是剛從冰窖裏砸出來的寒冰,絲絲地冒著冷氣。
“救護車?傾傾,你在想什麽?”他蹲下身,食指刮過她血色全無的側臉後,覆上她捂在小腹上的手背,“我怎麽可能留下你和顧玉珩的孩子?”
話說的很殘忍,但動作又繾綣極了。
得不到黎念傾更多的反應,他無趣地站起身,直接將佝僂著背的黎念傾打橫抱起。
裙底已然有了血色。
他把她放在皮麵的沙發上,強行將她縮成一團的身體展開,然後困住她的四肢,欣賞著身下人無助又脆弱的模樣。
是黎念傾平時絕不會展露的模樣。
那白皙的皮膚褪去了最後一點血色,像剛出爐的一片玉瓷,燈光下白到有些虛幻。濡濕的長發纏繞在冷汗淋漓的秀頸上,黑白交織,如同一幅寫意的水墨畫。一雙淩厲的眸子緊閉成一條線條飛揚的線,可能是剛才哭過,眼尾殘留著一點薄紅。
她還在掙紮著,想要逃脫他的禁錮,重新將自己收攏成一團。
及腰的長發鋪滿了猩紅色的沙發,眼尾洇出的一顆淚珠墜落在發絲上。
“你放開我……”連聲音都不再清楚的時候,黎念傾終於放棄了掙紮,“放開我……”
他沉迷於她這種幾十年難得一見的易碎模樣,剛剛下頭的酒勁眼下全都湧上了頭,忍不住覆在她耳邊,還未開口便聽到一句——
“爸……媽……”那聲音輕輕的,帶著濃重的祈求,“玉珩哥哥……”
晴天霹靂。
蘇景遷愣在原處,要開口說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剛剛湧上的酒勁兒傾刻之家轉為滔天怒意——
“黎念傾,這是你逼我的……”
“你不是不要這個孩子麽?那今天……我親自動手……”
“嗯……啊!”
杜玟的應聲因為撲過來的黑影瞬間轉為了一聲尖叫。
黎念傾沒來得及躲開,就被一隻手掐住了脖子。
“師母……”小姑娘被身後的聲音喚回了神,可能也沒見過這陣仗,見到黎念傾就泫然欲泣,“老師傍晚打電話給我,說今天心情不好,讓我來,我來就看到老師喝醉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
蘇景遷……
怎麽又是你……
主動發情……
“沒事,”黎念傾閉了閉眼睛,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她,示意她擦擦眼淚,“小女孩在外麵上學要學會保護自己,不熟悉的異性約你來這種地方,要學會拒絕。”
“怎麽回事?”黎念傾沉聲,伸手去拍門口的燈光開關,卻發現即使已經全部打開,整個包廂裏依然是昏暗的,倒是幾盞酒紅色的燈光點綴,顯得更加情色。
蘇景遷很明顯已經喝醉了,坐在波斯風格的長絨地毯上,背靠沙發,手中還拎著一瓶不知什麽牌子的紅酒,時不時往嘴裏倒一口。
接著被那股力道摜在牆上。
背脊狠狠磕上牆壁上龍鱗的浮雕,疼得她連呼吸都滯了幾秒。
蘇景遷的酒品不太行,喝多了就喜歡到處找茬。上一世的時候她就領教過,所以這一路她都皺著眉,到地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還好,至少還知道開個包廂,沒在外麵丟人現眼。
值夜班的醫生是很忙的,時時刻刻on ca,有那麽幾分鍾屬於自己的時間,也要爭分奪秒地做記錄。
也是這樣才給了黎念傾機會,偷偷從醫院跑出去。
酒吧的燈光搖晃得厲害,舞池裏有年輕男女在貼麵熱舞,震耳欲聾的音樂鼓噪著圍觀者的細胞,端著盤子的侍應生熟練地躲開搖搖晃晃的醉漢,穿梭在人群裏。聽到黎念傾的詢問,揚手指了一個方向。
黎念傾是第一次來這種環境,撲麵而來的酒精味混合著汗味和香水味,讓她不禁大皺其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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