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整整一下午，她們終於找地方坐下了。
    阿旭感覺他從來都沒有走過這麽長的路，太可怕了，他疲憊的目光看著馮糖依然精神滿滿地喝奶茶的模樣，心裏想，以後還是不要跟馮糖一起逛街了。
    別記憶和身世還沒找回來，自己先累死在大街上。
    奶茶店裏，馮糖開心地捧著奶茶大喝一口，發出滿足的感歎：“啊……好久沒和希希逛街了！”
    一旁的祝希希勉強笑笑，今天真的是腦子不清楚了提出逛街，一般情況下她都避免跟馮糖這個逛街超人一起逛街的。
    真是懊惱啊……
    “對了！”馮糖想起什麽，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問，“你跟那個李佳昂怎麽樣了最近？”
    提起李佳昂，祝希希眼前浮現出李佳昂跪在地上幫別人做心肺複蘇時的場景，焦急的語氣和帶著不滿的眼神……
    “發什麽呆啊？”馮糖在祝希希麵前揮揮手問，“怎麽了？”
    阿旭接上話說：“我們家對門死人了。”
    “什麽？”馮糖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過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捂住嘴巴，趕快壓低音量問，“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死人？”
    “不知道。”阿旭搖搖頭說，“昨天晚上人突然就沒了，現在整個樓道裏都是哀樂，所以我們才出來的。那個女人是突然……”
    他正說著，祝希希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他說：“不用講細節，她會怕。”
    “哦。”阿旭就乖乖閉上了嘴巴。
    對麵的馮糖不自覺腦補出許多嚇人的畫麵，捧著臉擔心地說：“天呐，這也太恐怖了吧！希希，那地方不能住了，趕快搬走吧，都死人了！”
    祝希希安慰她說：“沒事，你忘了你喬叔是幹什麽的？不會有影響的。”
    馮糖聽了眼睛一亮說：“那喬叔會來嗎？幫你看看房子。”
    “不許告訴祝喬！”祝希希趕快提醒，“不能說我搬出去住的事。”
    “好吧……”馮糖的表情有一絲不可查覺的失落。
    晚上，他們三個人一起吃了飯，祝希希和阿旭把馮糖送回學校宿舍。
    回出租屋的路上。祝希希突然提議：“我們走回去吧。”
    阿旭本想說他今天已經走得夠夠的了，可想想回去之後還要忍受對門的哀樂，而且祝希希想走一走，那就走走好了。
    兩個人走在漆黑的路上，隻有路燈帶著暖黃色的光，試圖溫暖路人的心。
    天黑之後隱藏了太多的情緒，行人匆匆各自都有各自的苦惱。
    兩個人一路無言來到一段上坡路，前麵一個老爺爺推車長長的木板車，車上堆滿了各種水果，看樣子他是要去出租屋附近的小吃街那裏賣水果。
    老人年紀大了，推著木板車走上坡路十分吃力，步履緩慢還能聽見粗重的喘息聲。
    阿旭見狀快步走上前，伸出小手幫老爺爺推車說：“我來幫您。”
    老爺爺見是一個小孩子來幫忙，趕快笑嗬嗬地說：“謝謝你啊小朋友，不過你還是躲開吧，小心這車滑下去會撞到你！”
    “沒關係的。”阿旭堅持要推車。
    “那你小心一點啊小朋友。”老爺爺慈愛的目光看著阿旭點點頭說。
    走在一旁的祝希希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模樣，看著阿旭努力推車的樣子說：“明明自己的日子過不明白，偏偏還看不得別人的疾苦，你這個人還沒有車高。”
    她說著放慢了腳步，與平板車保持同一個速度。
    “能幫一把是一把咯，也許正是因為自己的前路渺茫，才能感同身受，想要伸出援手。”阿旭固執的推著車，呼吸都跟著粗重起來。
    老爺爺有些驚訝地感歎：“想不到你這個小朋友年紀不大，說話倒是挺老成的嘛。這個女孩是你什麽人啊？”
    “她是我姐姐。”阿旭說這句話已經說得很熟練了。
    老人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一眼祝希希，說：“還是小朋友你比較有愛心，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祝希希聽出老人的意思，他在旁敲側擊讓自己幫忙，可她不想。
    人各有命，暫時幫老人推車改變不了什麽現實，反而還會提高他對旁人善意的期待，去依賴別人的幫助。
    一旁的阿旭對老爺爺說：“沒關係的爺爺，我是男子漢，應該的。”
    然後他抬頭看向祝希希冷漠的側臉說：“我明白你對陌生人的防備，每個人都有對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你不幫忙沒有關係，沒有人會苛責你，你也不用感到內疚。”
    也許是阿旭感覺自己說得太正經了，開玩笑說：“要不你在旁邊當啦啦隊好了，幫我們加油吧。”
    這話像一陣春風吹進了祝希希的耳朵裏，輕輕柔柔地拂過心頭，癢癢的，怪怪的。
    周圍的人似乎都喜歡說教，讓你要用寬厚的心去待人，要用包容的心去容人，要用充滿熱情的目光去看待其他人。
    祝希希也一樣，她聽了太多這樣的聲音，依舊在喧鬧中保持著自己的步調與周圍人逆行著。
    這樣孤獨的生活中，突然有人對她說，她可以保持冷漠，不用刻意迎合什麽。
    祝希希的內心感到深深地觸動，具體什麽感覺她也說不上來，隻好偏過頭不看。
    到了上坡路的盡頭，需要用力推一把才能徹底推上去。
    阿旭小小的身軀使出全身力氣，臉都紅了，聽著他用勁的聲音，祝希希還是伸出手幫忙推了一把，終於把車給推到了平坦路上。
    “呼！”阿旭重重地喘著氣，擦著額頭上的汗珠，笑意盈盈說，“上來了！”
    老爺爺笑嗬嗬地說：“小朋友真了不起，先別走。”
    他叫住要轉身離開的阿旭和祝希希，扯下一個塑料袋裝了好幾個橘子說：“自己種的笨橘子，可甜了，嚐嚐。”
    “謝謝！不用了！”阿旭擺擺手要拒絕。
    祝希希直接掏出手機要掃碼，問：“多少錢？”
    老爺爺臉色一板說：“你這姑娘，也太不會為人處世了，還不如個小孩子，這是爺爺送你們的，好心的好報，快拿著快拿著。”
    他說著一個勁地往阿旭懷裏塞，沒辦法，阿旭隻好接過橘子說：“謝謝爺爺！”
    “該是爺爺謝謝你！”老爺爺笑嗬嗬擺擺手，推著平板車走了。
    看著老爺爺滄桑的笑臉道謝走後，祝希希沉思片刻，說：“我很冷漠吧，一點都不善良。”
    “沒關係啊，每個人都有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本來幫忙這種事都是看自願的，幫了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你不想幫忙，我來就好。”阿旭說著從塑料袋裏掏出一個橘子，邊剝皮邊說，“沒有人規定一個人必須要長成什麽樣子，保持自己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你又沒有去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嗯！好甜，給！”
    祝希希聽著阿旭說的話，低頭接過他手中遞過來的橘子，確實挺甜，她心裏也感覺到些許輕鬆。
    他們剛走到樓下，哀樂的聲音就傳出來了，阿旭喪著小臉說：“他不會通宵放音樂吧？這晚上還怎麽睡？”
    “去找他說說。”祝希希說著就樓上去。
    阿旭吞下口中的橘子趕快跟上去提醒：“別打人啊。”
    來到三樓，透過哀樂的聲音，他們都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不用送了，你節哀。”
    果然，李佳昂從對門走了出來，轉頭就看到剛上樓的祝希希和阿旭，表情有些不自然。
    阿旭有些驚訝，快速瞟了一眼祝希希，走到李佳昂身邊問：“家昂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吃橘子？”
    “謝謝阿旭。”李佳昂抬手揉了揉阿旭的頭發，尷尬一笑，指著對門說，“我來看看……畢竟是我們目睹他妻子去世的……”
    而祝希希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兩人目光觸碰過之後也不自然地躲開了。
    阿旭便自作主張拉著李佳昂的手說：“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吧，你的外套還在我家呢，來吧。”
    “我……”李佳昂表現出一點抗拒，不過隻有一點點。
    阿旭站在門前給了祝希希一個眼神，說：“開門啊。”
    祝希希垂眸走過去打開門，側身讓他們兩個進去，關上門之前又看了一眼對門，剛好發現跪在地上的男人伸長了脖子看向他們這邊，與祝希希目光接觸之後趕快低下頭裝作哭泣的模樣。
    這男人一定有貓膩。
    客廳裏，阿旭拉著李佳昂坐下說：“你們聊，我去給韓飛哥哥送橘子吃！”
    “哎！”祝希希一把拉住小腿飛快的阿旭，她感覺跟李佳昂共處有一點尷尬。
    可阿旭卻推開她的手，給了個眼神小小搖了搖頭說：“你們聊，有什麽話當麵說出來。”
    阿旭出去後，他低著頭上樓，有些不敢看對門掛的一對紙燈籠和正衝著門口的水晶棺，怪嚇人的。
    來到五樓的阿旭敲了敲門，大聲說：“韓飛哥哥！是我，阿旭！”
    沒一會兒韓飛來開門問：“幹嘛？”
    “送橘子！”阿旭晃了晃手裏的塑料袋，毫不客氣地往房間裏擠去。
    一進門他發現原本放了許多花裏胡哨東西的櫃子空了，他指著櫃子問：“裏麵的東西呢？”
    “扔了。”韓飛關上門往沙發旁走去，給阿旭騰出一塊坐的地方，說，“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阿旭坐下來把橘子放在茶幾上問：“那你會搬走嗎？”
    “暫時不會。”韓飛環顧四周說，“再過一陣子吧。”
    他說完看著阿旭打算一直坐在這裏的樣子問：“你姐呢？”
    “她跟李佳昂哥哥在聊天，我不想打擾。”阿旭低頭剝著桔子說，“讓他們單獨聊。”
    韓飛拿起一個橘子，思索著說：“嘖……我還是感覺，你姐不是李佳昂喜歡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