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其實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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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宮之所以叫做這個名字,是因為它就坐落在一片花海之中。
大概是朱元璋很寵愛張玄妙,所以特意在這裏種植了很多的花草,而在這些花草的邊緣,又是一棵棵的參天大樹。
這些大樹枝繁葉茂,將百花宮與其他宮殿隔絕開來,看起來倒像是那幽靜的世外桃源。
朱允熥對花不感興趣,所以很快穿過這片花海,進入那片茂密的樹林之中。
咦,那不是蔣瓛嗎?
......朱允熥遠遠就看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大樹背後,正伸出半個腦袋張望著。
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在蔣瓛肩膀上拍了一下。
蔣瓛渾身一哆嗦,轉頭見是朱允熥,頓時鬆了口氣,拍著自己的胸口小聲叫道:“小三爺,你嚇死我了。”
“你特娘的躲在這裏做啥?”
朱允熥問道。
卻見蔣瓛連連搖手,示意朱允熥小聲點,這才指了指樹林深處。
朱允熥順著蔣瓛手指的方向望去,頓時是張大了嘴巴。
隻見王景弘和鸞玉相向而立,中間隔了七八步遠,都像木頭人一般看著對方。
“老蔣,他們這是在做啥?”
朱允熥小聲問道。
“噓......”
蔣瓛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臉上浮現出一絲曖昧的說道:
“老情人相會,有好戲看了。”
不會吧,老子那就是逗你玩的......朱允熥心中好笑,也凝神衝著林中兩人望去。
“鸞玉,這些年你是不是在宮裏呆久了,跟在張美人身邊,感覺自己也成美人了?”
王景弘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鸞玉咯咯嬌笑:“人家本來就是美人嘛,難道王公公你不這麽認為?”
然後她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額頭:“哦,我倒是忘了,王公公您對女人可是不感興趣的。”
說完這話,鸞玉笑得花枝亂顫,胸前的波浪晃得蔣瓛和朱允熥都頭暈目眩。
蔣瓛咽了一口唾沫,心說如此誘人的美婦老子怎麽以前沒有發現呢?
朱允熥卻是心中好奇,不知道王景弘和鸞玉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王景弘卻不動怒,反而是笑嗬嗬的說道:
“咱家是對女人不感興趣,但卻比你好,不像你天天想著男人,但卻沒有一個男人對你這個老妖婆感興趣。”
鸞玉一愣,強自壓抑住心中怒火,嫣然笑道:
“誰說沒有男人喜歡我,人家小三爺可是叫我小鸞姑娘呢,而且看著我那眼神明顯就是想一口吃了我。”
遠處的蔣瓛一聽這話,扭過頭怪異的瞅著朱允熥,嘴裏嘀咕道:
“不對啊,不是說這兩人才是兩小無猜的老情人嗎?”
“誤會誤會,你別聽她瞎說。”
朱允熥拍了拍蔣瓛,心中卻是有些鬱悶的叫道:
“老子有那麽色嗎?什麽叫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你?”
卻見王景弘不屑的冷笑道:“我警告你,小三爺是什麽身份,你若是勾引她,可別怪我翻臉。”
唉,這老王頭也是的,其實勾引我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朱允熥覺得王景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鸞玉咯咯嬌笑,楚楚可憐的說道:“人家隻是個小小的宮女,萬一小三爺要強迫我,難道奴家還能反抗?”
蔣瓛又是怪異的看了朱允熥一眼,卻發現朱允熥正饒有興趣的盯著兩人,他不由得在心裏叫道:
“老王頭也太不識大體了,自己都成太監了,把老情人讓給小三爺又如何?”
卻聽王景弘沒好氣的罵道:
“少給老子演戲,說正事,陛下讓滅了天煞,你也去一趟吧,省得一天到晚沒事勾引小三爺。”
鸞玉撇撇嘴:“有那幾個老家夥足夠了,哪還用得著我,再說了,小三爺隔三差五就要去魏國公府,我哪有時間?”
王景弘皺了皺眉,擺手說道:“那算了,就讓那幾個老家夥去吧。”
說到這裏,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
“對了,別一天胡說八道,什麽叫我求你做事?”
“我王景弘還用求你嗎?”
鸞玉愣了愣,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朱允熥麵前說的大話,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那小子把這話說給王景弘聽了。”
想到這裏,她不好意思了,對王景弘屈膝萬福道:
“不過是隨便說說,公公何必當真,誰不知道您才是老大?”
王景弘點點頭,然後衝著朱允熥的方向眨了眨眼睛,背著手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樹林。
難道老王早就發現我們了?
......蔣瓛和朱允熥對視一眼。
“你去找老王頭,我和鸞玉姑娘還有話要說。”
朱允熥衝著蔣瓛說道。
蔣瓛愣了愣,一言不發的走了。
“完了,看來小三爺果然對那鸞玉有意思了,我正好去勸勸老王。”
他一邊想著,一邊衝著王景弘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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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鸞姑娘,好巧啊。”
朱允熥衝著鸞玉走了過去,嘴裏笑嘻嘻的說道。
鸞玉看了一眼朱允熥,頓時裝作被驚嚇的模樣,撫著胸口,驚叫道:
“小三爺,你嚇了人家一跳。”
嗬嗬,實力派演員......朱允熥連連擺手道:“別怕別怕,你一個人在這樹林裏做什麽?”
“屋子裏太熱,所以出來吹吹風。”
鸞玉揚了揚下頜,順手撩了撩裙擺,享受般說道:“這裏可就涼快多了。”
“你這宮女當得可真自由。”
朱允熥笑嘻嘻的說道,眼睛盯著鸞玉裙擺間若隱若現的大長腿。
鸞玉對朱允熥的目光恍若未覺,夏日裏薄薄的宮裙輕輕揚起,潔白如玉的小腿在樹影下充滿了疑惑。
這娘們果然是渾身都帶著媚勁......朱允熥衝著鸞玉連連擺手道:
“別晃了,再晃小爺我可就受不了了。”
鸞玉白了朱允熥一眼,捂著嘴咯咯嬌笑道:
“是你自己眼睛不老實的。”
這聲音嬌媚無比,讓人聽了就覺得骨頭酥麻。
朱允熥穩了穩心神,暗自告誡自己:“這裏可是皇宮,要是做出了出格的事情,就算是朱元璋也保不住自己。”
再說了,鸞玉到底是什麽人他還麽來得及弄清楚,誰又知道會不會是朱允炆那邊派來引誘自己的呢?
想到這裏,朱允熥淡淡說道:
“我要去見妙錦,你帶我出去吧。”
說完這話,他立刻走出了樹林,好像身後有個要吃人的妖精一般。
鸞玉蓮步輕移,身子輕飄飄的跟在朱允熥的身側,她不滿的嬌聲嘀咕道:
“還不如去找那天煞呢,這一天天的,都成你的專屬坐騎了。”
這妞怎麽每句話都這麽讓人想入非非......朱允熥從懷裏掏出一瓶花露水,遞給了鸞玉。
“送給你的,沐浴加幾滴,身子香噴噴,還可防止蚊蟲叮咬。”
鸞玉接過去放在鼻子錢穩了穩,皺了皺眉:“雖然有點香味,但比我我身子裏的香味可差遠了。”
說完之後,她將白皙的手臂伸到了朱允熥的麵龐前;“不信你聞聞。”
朱允熥也是無語了,拍手打開鸞玉的手臂,淡淡說道:
“等我娶了妙錦,就收你做小妾。”
鸞玉眨著一雙美眸,心情突然就有些複雜:“我這歲數給他做小妾,嘻嘻,好像還挺有意思的,那幫老家夥不會笑我吧?”
朱允熥斜眼打量著鸞玉:“怎麽,害怕了?到時候就讓你生十七八個孩子出來。”
鸞玉愣住了,難以置信的看著朱允熥,心中暗道:
“這還是個十幾歲孩子說出的話嗎?怎麽聽著像個久經風月場場的老色坯呢?”
此時天色已黑,兩人來到了宮牆下,鸞玉帶著朱允熥幾個起落,便已經翻越過去。
這一次朱允熥仍然化作了帶刀侍衛,鸞玉仍然感覺自己被戳得生疼,可兩人好像都不太在意這回事,彼此心照不宣的選擇了沉默。
相比於高高的宮牆,魏國公府可就矮多了,兩人輕車熟路就來到了徐妙錦的秀樓下。
“你這次可別在關鍵時候叫我啊!”
朱允熥提醒道。
鸞玉故意裝傻:“什麽叫關鍵時刻?”
“拔槍的時候。”
朱允熥沒好氣的瞪著鸞玉說道。
鸞玉秒懂,咯咯輕笑:“這裏可是魏國公府,小三爺敢輕易拔槍嗎?”
“不敢!”
朱允熥很爽快的答道,倒把鸞玉說得一愣,她嘴裏嘀咕道:
“不敢你還說?”
“說說而已,誰知道你這麽傻,竟然相信了。”
朱允熥這句話把鸞玉氣的直跺腳,拎起朱允熥的衣領就飛上了秀樓,然後毫不留情的將朱允熥扔了進去。
撲通一聲!
朱允熥又是摔了個四仰八叉。
徐妙錦這次也不慌張了,隻是看著朱允熥的樣子一陣嬌笑。
“你就不能讓送你來的人輕點嗎?”
她一邊扶起了朱允熥,一邊嗔道。
“唉,她現在是更年期,脾氣暴躁。”
朱允熥擺擺手,隨口說道。
“更年期?”
徐妙錦不解,美眸一閃一閃的。
“算了,這個離你太遙遠。”
朱允熥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了花露水,清涼油和風油精。
“這個送給你。”
他將花露水遞到了徐妙錦的手裏,然後指著風油精和清涼油說道:
“這兩樣東西給你大哥。”
當下他就將這幾樣東西向徐妙錦介紹了一遍。
徐妙錦驚喜的看著手裏的東西,良久之後問道:“這些又是你發明的?”
朱允熥點點頭:“準備大量生產出來賺錢的。”
聽著朱允熥這話,徐妙錦的眉頭蹙了起來。
以前朱允熥說賺錢她覺得無所謂,可自從上次朱允熥說要爭奪太子之位後,她就覺得這似乎是一件極為不妥的事情了。
他看著朱允熥,咬了咬紅唇,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
“允熥,我一直不明白,你這麽挖空心思賺錢到底是為了什麽?”
“陛下其實是不喜歡商人的。”
朱允熥知道徐妙錦心中的疑問,於是笑道:
“你知不知道,作為一名皇帝最終的使命是什麽?”
徐妙錦搖搖頭,這個問題她哪裏想過。
“是讓全天下的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
朱允熥說道:“如今大明並不強盛,洪災不斷,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朝堂諸公不知道百姓疾苦,就算是讓他們捐點銀子出來都不願意。”
“所以你就想著把他們的銀子賺出來?”
“聰明!”
朱允熥摸了摸徐妙錦的頭,眼神看向了窗外,悠悠說道:
“即便是作為一名君主,若是沒有了銀子,也是幹不成任何事情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想起了大明最後一位皇帝朱由檢。
這位曆史上口碑不錯的皇帝在位期間十分勤儉,可大明積弱已久,根本就無力回天,最大一個問題就是國庫空虛,甚至連軍餉都發不出來。
在最後的時刻他放下皇帝的尊嚴,求著大臣們拿出銀子幫大明渡過難關,可是那些大臣們寧願大明亡國也不願拿出一分一厘。
這樣的皇帝何其可悲!
徐妙錦似懂非懂,她有些疑惑的說道:“可是這些賺來的銀子對於整個大明來說,似乎隻是杯水車薪啊。”
朱允熥點點頭,歎息道:“其實我發明的這些東西也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更多的是為百姓造福。”
“你想想,蜂窩煤又便宜又好用,鉛筆的價格比那毛筆要便宜得多,就像這花露水,風油精和清涼油也還不是能給大明百姓帶來好處?”
徐妙錦對於這點倒是深以為然,隻不過仍然是有些擔心的說道:
“可是陛下並不喜歡你做這些。”
“無所謂了,有些事情太刻意反而不會有好的結果,我隻需要做好心中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朱允熥淡淡說道。
徐妙錦點點頭,展顏笑道:“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說完這話,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幽幽的歎了口氣。
“怎麽了?為何突然歎氣?”
朱允熥問道。
徐妙錦猶豫了片刻,這才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麽,大哥不同意我們的婚事,姐姐也同樣不同意。”
不會吧,我和徐妙雲不是聊的挺好的嗎?......朱允熥有些驚奇的看著徐妙錦,不知道為何徐妙雲會對自己是這樣的態度。
“姐姐寫信說,讓大哥在京城其他人家給我另找夫婿,不同意我嫁給你和允炆中的任何一人。”
這句話讓朱允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在心中暗自琢磨:
“如果說不讓妙錦嫁給我倒是情有可原,畢竟如今太子的位置還不確定,可是不讓她嫁給我們兩個就有點奇怪了。”
想到這裏,他心念一動,頓時是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早就知道了朱棣會造反,所以不讓自己的妹妹嫁給我和朱允炆中的任何一個。”
“因為不管我和朱允炆誰最後成為了太子,都將是朱棣的敵人!”
想清楚了這些,他看著麵前有些天真的徐妙錦,心頭不由得升起一股憐惜。
他伸手將徐妙錦攬入了懷裏,輕撫著那如雲的秀發,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
“放心吧,無論以後的日子如何,我都會好好待你的。”
徐妙錦嗯了一聲,將頭緊緊的靠在了朱允熥的懷裏。
另一間屋子裏。
老管家站在徐輝祖的麵前,臉上的褶皺就像風幹的橘子皮一般,他愁眉苦臉的說道:
“老爺,小三爺又來了。”
徐輝祖看著老管家這幅模樣,不由得笑了,自言自語道:
“嗬嗬,他還真把我這國公府當做菜市場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還是那名妙齡女子帶他進來的。
老管家提醒道。
徐輝祖擺擺手,笑道:“不用管她,隻要她不做其他的事情,就當沒看見她。”
老管家微微點頭,想了想說道:
“不若就把那後門打開吧,每次小三爺都飛來飛去,怪麻煩的。
而且每次過來的時候,咱們國公府外都會被錦衣衛刻意清場,次數多了,總是會引人側目的。”
“那怎麽行?”
徐輝祖立刻搖頭道:“他自己偷偷進來那時他的事,我們可不知道,若是我們打開了後門,那不成了我徐輝祖知道這件事情而刻意為之的了嗎?”
老管家瞬間醒悟,連連點頭。
一個時辰後,朱允熥和鸞玉又飛出了國公府。
朱允熥並沒急著回去,反而是在大街上慢悠悠的走了起來。
兩人一路閑逛,在冷清的街道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應天府每天晚上到了一定的時辰就會實行宵禁,此時夜已深,自然是沒幾個人了。
“小鸞姑娘,你說我和小二爺誰能當太子?”
朱允熥冷不丁的問道,嚇了鸞玉一跳。
“我不知道。”
鸞玉道並不忌諱這個話題,搖頭道:“這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廢話,我也知道這個道理。”
朱允熥笑道:“那你說說,你希望我當太子嗎?”
“和我有關係嗎?”
鸞玉笑吟吟的反問。
“怎麽沒有,我當了太子,以後可就是皇帝,到時候你就是皇妃了。”
朱允熥一如既往的調笑,卻不料鸞玉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
“小三爺,如是你真有那一天,隻要你對張美人好點就可以了。”
朱允熥沒想到鸞玉會這麽說,他很想問問為什麽對方要把張玄妙送給朱元璋,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這個話題好像讓兩人都有些莫名的沉默起來,良久之後,鸞玉才展顏笑道:
“其實從國公府對小三爺的態度上看,小三爺還是很有希望娶妙錦姑娘的。”
這句話讓朱允熥有些奇怪,他沒好氣的嚷道:
“那徐輝祖連門都不讓我進,明擺著就是不看好我嘛。”
鸞玉輕輕搖頭,咯咯輕笑道:“我的傻三爺呦,你以為他真的不知道我們經常來嗎?
朱允熥愕然,側頭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徐輝祖早就知道我們來找妙錦了?”
鸞玉不答,卻是悠然說道:“堂堂的國公府若是讓人像逛街一般自由出入那可就奇了怪。”
“連你也不行嗎?”
朱允熥話裏的意思很明白,你鸞玉是個高手,難道也不能瞞過徐家的眼睛?
鸞玉咯咯笑著搖頭道:“別忘了,徐輝祖的父親可是徐達,他手底下可不光隻有那上陣廝殺的猛將,還有很多江湖裏隱藏的高手。”
這麽牛叉?......朱允熥越來越覺得這大明的曆史有點詭異了,為何這些東西在正史裏一概沒有,反而是那些天馬行空的武俠書裏常常提起這些?
“可是徐輝祖為何要這麽做呢?”
他在心裏想著,瞬間就反應過來,嘴裏喃喃道:
“徐輝祖啊徐輝祖,你果然是個老狐狸。”
其實這個道理並不難理解,徐輝祖表麵上不合朱允熥有任何的幹係,背地裏又縱容朱允熥和徐妙錦見麵,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做好兩手準備靜觀其變。
想清楚了這個道理,朱允熥不由得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