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合川也沒把李嶠當回事，低頭又忙了。
    李嶠見此情形氣得咬牙切齒，對待農民的收成結算如此不負責任，簡直豈有此理。
    她使勁一拍桌子，砰的一聲。
    四周安靜了。
    女孩軟糯的聲音擲地有力：“我們家賬不對，說明別個可能也有問題，你們平時有記賬的不抓緊找會算的核自家賬是不是和隊裏記得一樣，就急著結！
    不怕別人克扣私吞嗎？
    姓蔡的，我警告你麻溜的重新換算，今天不把我們家的賬弄清楚等秦謹過來要你好看！”
    大家一聽，心裏打鼓了，一年忙到頭都不容易，一下子少算幾十個工分夠一家子吃喝個把月了，確實不能含糊。
    沒結賬的不會算賬的找有文化的幫忙對賬，結了賬回來湊熱鬧的心裏也開始犯嘀咕。
    蔡合川十分不悅，先前為了他還要死要活，而今竟為秦家找他的麻煩。“你們隊長請我算的賬，錢又不是我拿著。如何克扣？分明是你們家秦家勞動力少，秦謹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工分少是自然的。”
    李嶠心頭直冒火，好家夥，算錯賬不僅不認錯，還拿隊長出來做擋箭牌。她據理力爭：“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問題？你自己算錯賬和我們賺多少工分有何關係？偷換概念！抓緊的把原來的賬本拿出來對，要嘛這事兒沒完！”這錢可是關乎她的學費！
    蔡合川掃了一遍室內等著結賬的眾人，若回絕李嶠，勢必會讓人覺得他心虛，他當即使喚人拿出一大摞賬本。
    李嶠這才沒話說，拿到賬本的同時秦老太太趕過來。“嶠嶠，怎麽樣？”
    “正準備檢查。”李嶠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翻賬本。
    一個大隊幾十口人，她一頁一頁查找有關秦家的記錄，都是符合的，但有的5寫得像6就讓人覺得很不正常，她對比了一下，別人的5就是5，6就是6。
    她指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眯半天眼睛說看不太清。
    李嶠便讓她擋住自己。
    她回頭仔細數了數像6的5，剛好是她家少算的工分。
    這說明什麽？
    說明，蔡合川偷偷動了手腳。
    她不動聲色的將記錄自家賬目的紙撕下來裝兜裏。
    “嶠嶠，你這是幹嘛呢？”秦老太太壓低嗓子。
    李嶠手指抬上嘴，示意秦老太太勿要多言。她合上賬本後還給蔡合川，提步離開。
    蔡合川頗為得意道：“我算的賬，不會錯。”
    他身邊的人個個恭維。
    .......
    往外走了一段路，秦老太太道：“嶠嶠，賬本是不是被人改過？”
    李嶠嗯一聲：“蔡合川是隊長請來的，如果我坐實了他動賬本，大家勢必會責怪隊長用人不當，有可能所有人都會要求重新核算，聽人說隊長小心眼兒，他得遷怒我吧？年後安排活會不會故意給我們家穿小鞋？是以我選擇不揭穿。”
    秦老太太頗覺有理：“還是你考慮找到，回頭我讓阿謹拿著你的賬本私下裏和隊長說。”
    李嶠不讚同：“別告訴阿謹，他暴脾氣知道一準兒要打人。你先回吧，我在這裏等著蔡合川出來，他算錯了賬他補。”
    秦老太太欲言又止，但最終沒說別的，叮囑她早些回家便走了。
    李嶠在蔡合川的必經之地等了近一個半小時才看到他。
    立馬迎上去。
    蔡合川以為她等自己為了道歉敘舊，嘴角勾了勾，順手撥弄頭發整理發型。
    李嶠掏出從賬本上撕下的紙：“5寫得像6，連夜改的吧？正好56個，拿錢。”
    蔡合川臉都黑了：“你等我半天，就為了這？”
    “要不你以為？”
    蔡合川清了清嗓子：“你們隊的賬目已經清幹淨了。”
    李嶠惱了：“我給你麵子才沒有當眾揭穿你。你非要如此說，那我隻能到村長那說道說道，也許我的話無足輕重，但我手裏的證據傳出去，勢必對你的名譽有一定的影響，你識相的馬上補足欠我們家的五塊六。”
    “你們家？秦二流子一沒文化，二沒名聲，你圖什麽？”蔡合川輸得不甘心。
    他一個大學生，不嫌她農村戶口，不嫌她文憑低，她嫁人了他還願意她。
    她倒好，剛結婚就移情別戀了。
    李嶠：“你少廢話，還錢，否則你利用職務之便公報私仇的事，得傳遍整個公社。”
    蔡合川捏捏拳頭，最後還是掏了錢，但直接扔到地上。
    李嶠立馬彎腰撿。
    蔡合川忽然就怒了：“跟著秦二流子你連骨氣都沒有了嗎？”
    李嶠納悶極了，她哪沒骨氣了？她撿得的是自家的錢。
    韓庭說高中的學費一學期兩塊，住宿一塊五，五塊六綽綽有餘了。
    這個人扔她家的血汗錢，還罵她沒骨氣。
    著實過分。
    她數好錢裝兜裏：“第一，我的男人他有名字，叫秦謹。第二，你不要臉。”
    蔡合川深呼吸喘了口氣：“好，好得很！秦二流子抽煙喝酒，遊手好閑，你就準備跟著他受一輩子窮吧。”
    李嶠立刻會懟：“抽你家煙，喝你家酒啦？遊手好閑礙你嘛事？吃飽撐的，那天潑你一身水真是潑輕了。”
    蔡合川不可思議，他喝斷片了，隻記得被人從頭澆一身水，以為是秦二流子幹的，想不到是她。“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李嶠下意識結巴了：“怎，怎麽.......”
    “早晚有你後悔的時候。”蔡合川沉著臉走了。
    李嶠暗鬆一口氣，差點露餡了。
    她認為繼被他媽貶低開始，她對態度冷淡，能解釋得通啊。
    她撓撓鼻子一側，轉身回家。
    經過村口發現秦謹仰麵慵懶的躺草垛頂上曬太陽，嘴裏咬著一根草，沒個正形。
    她興高采烈的衝他揮手：“阿謹。”
    秦謹眼一瞥，吐了嘴裏的草，眸光微微一閃，態度較以往溫柔不少：“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李嶠一笑：“不拉我上去說？”
    秦謹猶豫了一下才坐直，長臂一伸，李嶠順著他的力道上草垛，剛好撲他懷裏。
    秦謹頭皮發麻，心跳加快。
    心底仿佛被一層柔軟填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陽曬的，渾身暖洋洋，如沐春風的感覺。
    頓了頓他說：“你是不是看上我了？”他回家聽奶奶說，她等著蔡合川結賬，他馬上四處找她，剛才聽見了她和蔡合川之間的對話。
    李嶠愣了一下，嗯一聲。
    看不上也不行啊，老天給分配的對象，沒得選。
    秦謹聽到了輕到幾乎不可聞的一聲嗯，心跳的厲害。
    李嶠擔心有人經過撞見，坐到一旁，這個位置可以看得很遠，包括她和蔡合川剛才站的位置。
    這家夥，看到她和蔡合川故意問她怎麽在這兒的吧？
    她大大方方的說明前因後果。
    秦謹沒打算找蔡合川算賬，大過年的跟人打架老太太得踹死他，但他有意做出氣衝衝的架勢想看她拉他時慌張的表情，又可愛，又好玩兒。
    李嶠信以為真，急急忙忙攔他：“錢拿回來了，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越這樣越會被人欺負。”秦謹說。
    李嶠倒不如此認為，無權無勢，可不就得吃點虧？若想改變現狀，就必須成為人上人，掌握絕對的話語權。